箫琢玉房门外。


    箫琢玉的师兄顾松柏神情焦急，语气有些怀疑，“柳姑娘，为何要找她来啊？”


    柳霞光看着他，解释道：“箫道友并不止身体重伤，而是元神重损，现如今，普通的药物仙草只能治愈身体的疾病，却无法疗愈元神，能不能度过此劫，还要看箫道友自己愿不愿意醒来。”


    “柳姑娘这是何意？”


    柳霞光顿了片刻，表情凝重：“箫道友睡梦中，一直在呼唤凝愫姑娘的名字。”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无比诧异。


    顾松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此话当真？”


    箫琢玉入剑派三年，一心剑道，修成元婴，独来独往，性子冷淡，从不喜与人多言，就是同门的师兄弟也说不了几句话。


    居然在梦中，呼唤一个女子的名字？


    且凝愫还是蓬莱弟子，从未入世，师弟之前与她从未有过交集，这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柳霞光点头，“嗯，药石只能治身，不能医心，我想，若是此刻凝愫姑娘若是能守护在箫道友身边，此事或许还有些许转机。”


    正在这时，凝愫匆匆赶到，她有些忐忑，“柳姐姐。”


    柳霞光赶紧拉住她的手，“凝愫姑娘，眼下有一个忙，只有你能帮，不知你可愿意？”


    凝愫有些懵，但还是赶紧点头，“柳姐姐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就行。”


    “箫道友元神受损，不愿醒来，在睡梦中，他一直呼唤你的名字。”


    凝愫愣在那里，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箫琢玉呼唤她的名字？


    柳霞光继续道：“凝愫姑娘，你可愿留下来照顾箫道友，我想，或许他醒来的可能更大。”


    “好……”


    *


    过去了三日，凝愫苦着脸，痴痴望着榻上的人。


    三日了，箫琢玉，你什么时候醒呢？


    他睡了三日，她就在这里照顾了他三日，晚上就在一旁的躺椅上凑合，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少年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血气，眉心微蹙，似乎沉溺在痛苦的梦魇之中。


    凝愫趴在床边，看着他，也不自觉皱起了眉。


    这个人太傻了，救了别人，自己却重伤昏迷不醒，值得吗？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又为什么要呼唤她的名字？


    凝愫不知道。


    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情绪，让她烦忧，却又忍不住去想。


    她到底怎么了？许是最近太累了，又或许是愧疚心使然，她强迫自己不再过多探究。


    只要箫琢玉能醒过来就好。


    *


    一片黑暗，他仿佛置身一个暗无天日的谷底，左右寻觅，徘徊彷徨，回应他的却始终只有冰冷的空气。


    好冷，好像连骨头都要结冰了。


    箫琢玉已经没有力气了，周遭一片寂静，他的心也是一样，他独自倒在黑夜中。


    终于要结束了吗？他静静地想。


    他缓缓合上眸子，可就在此时，一束光亮从天而降，撒在他的身上。


    明黄的，澄澈的，温暖的，笼罩着他。如久旱逢甘霖，又似枯木遇芳春。


    忽的，箫琢玉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残破的身躯，站起身，跟着这束光的指引，竟然是一处出口。


    光线从外面照射进来，有些刺目，他看到一个人，逆着光，站在不远处。


    那女子回头，莞尔一笑，温柔地唤他的名字，“琢玉。”


    “清灵！”


    箫琢玉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房顶。


    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被人握住了，有一个人伏在他床边。


    凝愫被他的叫声吵醒，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却发现箫琢玉醒了。


    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半晌，凝愫才想起自己的手还握着箫琢玉的，慌张抽了回来，结结巴巴：“你，你的手太冷了，我，我……”


    箫琢玉心中微动，梦中之人，此刻竟然就在他的面前，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除却欣喜，居然还有那么一丝的侥幸。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凝愫不自在地别过头，起身往屋外走，“我去告诉他们。”


    “别去了，已很晚了，明天再去吧。”


    少年清冽的声音自后响起，凝愫才顿住，她忘了，现在是夜半三更，大家都休息了。


    她缓缓转过身，有些局促，看着他，半晌，只憋出了一句，“谢谢你。”


    “身为剑派弟子，护卫正道，扶助苍生，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


    箫琢玉说谎了。


    当他和凝愫坠落不见天日的谷底，她烧得糊涂，迷迷糊糊叫着箫伯母，说她要回家，甚至还叫了他的名字时。


    他又惊又喜，觉得自己真的很傻，傻到她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认不出她，还对她冷冰冰的……


    他握紧风雪剑，在心里下定决心，就算是死，也要带她回去。


    凝愫愣愣地笑，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是这样。他是男主，换作任何一个弟子，他都会救的。


    凝愫一笑，“还是要谢谢你，否则此刻，我已经不在这儿了。”


    “我能叫你阿愫吗？”


    她不愿意承认过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他也不必强求，反正，从始至终，都是她这个人。


    她略微一愣，有些为难，“什么？我，我自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让人听见，恐怕会误……”


    他垂下眸，看起来有些失落，“原来不行吗？我以为与凝愫道友也算生死相交，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看着他这副模样，凝愫心里又愧疚起来，人家好歹救了自己，自己这样拒绝，会不会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箫道友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闻言，箫琢玉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


    怎么感觉他怪怪的？先前在秘境问他借九溟灯的时候不是还阴阳怪气的吗？凝愫心里奇怪。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凝愫：“嗯，不过我也没做什么，药都是柳姐姐和其他弟子煎的。”


    “对了，那日在秘境，你怎么会在那儿？”


    箫琢玉沉默片刻，“我也是去找九转离火草的。”


    九转离火草除了灵气充裕，可重塑根基外，还可以佐以一种秘法，凡是心中所想之人，皆可指引其所在的方向。


    不过现在，他不需要了。


    凝愫微愣，“你也是去找九转离火草的？”


    可是九转离火草只有一株，她已经给了沈南壁了。


    箫琢玉唇角微微扬起，“都不重要了。”


    她略微松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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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睡这儿吧。”箫琢玉站起身，把床让了出来。


    “这怎么行？你还是病人，我睡那边的躺椅就好了！”


    他仍然固执地不肯动，等着凝愫过去。


    这太荒谬了，她又不是欺负病人的霸道护工，怎么能让生病的人睡躺椅，她自己睡床呢？


    她几步走过去，睡到躺椅上，“箫道友，我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啊。”


    她躺在躺椅上，背对着箫琢玉，闭上眼睛。


    赶紧睡吧，睡到天亮就好了。


    箫琢玉坐在榻边，久久无言。许久，他轻声走到凝愫身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然后轻轻将她打横抱起。


    她很瘦，抱在怀里也没什么分量，箫琢玉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她睡得很熟，应该是这几天都在这里照顾他，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她一定还是在乎他的，不然为什么在这里守着他？


    箫琢玉坐在榻边，看了她很久很久。


    *


    翌日清晨，箫琢玉推开房门，与前来送药的顾松柏遇个正着。


    顾松柏十分惊喜，“师弟，你醒……！”


    箫琢玉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上了房门。


    “师弟，你何时醒的？可有哪里不舒服？身上还有没有大碍？”


    箫琢玉摇了摇头。


    他两眼放光，“柳姑娘说的果然有用，你竟然真的醒过来了！”


    箫琢玉一愣，有些疑惑，“她说什么了？”


    顾松柏却突然正色：“琢玉，你有了心仪的女孩儿为什么不和师兄说呢？还一个人去犯险！”


    “师兄，我……”


    顾松柏打断他，“你药石无医，昏睡不醒，在梦中一直呼唤凝愫姑娘的名字，她便来照顾你，今天是第四日日，你终于醒了。”


    箫琢玉耳朵有些红，“我…我一直叫她的名字？”


    “可不是！诶对了，凝愫姑娘呢？她去哪里了？”


    “她太累了，还睡着。”


    *


    一觉睡到自然醒，凝愫满足地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等等，不对，她为什么在床上？自己昨晚分明是睡在躺椅上的啊。


    她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想，难道自己梦游，把箫琢玉赶走自己睡床了？


    她也没梦游的习惯啊。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凝愫推开房门，也没看见箫琢玉，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去哪了？


    她定是起得太迟了，平常都有人来送药的。算了，她还是先回去吧。


    “阿愫！”嘉棠冲上来抱住了她。


    “你终于回来了，现在箫道友醒了，你终于不用担心了！”


    凝愫微愣，“师姐，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对呀，一早昆墟剑派就放了消息，我就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嘉棠又继续道：“我看，箫琢玉分明就是心悦你，才会在秘境里不惜舍命救你！”


    凝愫一口茶喷出来，“师姐，你别胡说，换作是谁，箫道友都会救的。”


    嘉棠撇撇嘴，“那他为什么昏迷不醒还不忘叫你的名字？”


    凝愫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


    “你师姐我知道的还多着呢！依我说，情人蛊现在也无法解开，箫琢玉年纪轻轻，修为又好，皮相也好，阿愫，你若愿意，咱们把他拐回蓬莱给师父做女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