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伸手抓刺

作品:《大小姐

    林亦扬从游戏厅回家,灯光照亮一院的荒草,他往里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门一推开,里面是和平常相反的热闹。


    “爷爷,你也太厉害了,竹子竟然也能编成小兔子!”周依婧的声音伴着电视剧的声音响起,原本空荡的客厅此时变得满满当当,地上是老人以前编好的竹椅竹桌,茶几上热闹的简直能开动物园,竹编的小兔子、小狗、竹蜻蜓,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沙发上坐着的两人比他看起来还要像亲爷孙。


    “你怎么在这儿?”林亦扬看向周依婧,她还穿着早上那条蓝色碎花裙,在老人面前没了平常的骄纵,眼睛亮亮的,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洁白整齐,看着要更乖些。


    “你怎么说话的?”老爷子扫了个眼风过来,语气颇为不满,“依婧来找你是想和你讨论画画的事,看我一个人在家,就主动陪我说会儿话,你一上来就这种质问的语气,怎么,要造反啊?”


    如果要说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完完全全压制住林亦扬,那非老爷子莫属。


    林亦扬认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整个人像蛇被捏住七寸,闭上嘴沉默两秒,回想了下老爷子说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离谱,看着周依婧,不可思议地反问:“画画的事?”


    周依婧撒起谎来简直炉火纯青,扭头看向林亦扬的眼睛坦荡真诚:“林同学你忘了吗?前两天比赛我们遇见,我说想请教你色彩方面的问题,你忘了吗?”


    呵呵,我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可能怎么办?当初去参加比赛的理由就是他自己编出来偏老爷子的,周依婧当然知道,所以她眼里的有恃无恐让林亦扬更牙疼。


    啧,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啊。


    “是忘了。”林亦扬啧了一声,冷冷看着周依婧,一副就这么着吧你能把我怎样的表情。


    “嘿,你忘了你还有理了?”老爷子瞪了林亦扬一眼,“依婧等了你那么久,还不快点帮依婧解决问题?”


    没有问题,能怎么解决。林亦扬实在是有苦难言,盯着周依婧看了两秒,无奈地说:“那去楼上吧,我找几张画。”


    “好的,麻烦你啦林同学。”周依婧笑得一脸纯真,像是真的不好意思麻烦林亦扬一样。


    林亦扬嘴角一抽,扭头就往楼上走。


    “去吧,他的画都在楼上。”老爷子抬了抬手示意周依婧,“我再给你编个小鸟。”


    “太多啦爷爷,您休息一下,我过会儿下来再陪您聊天。”


    “诶,我编完这个就准备睡了,上年纪了,精力不够了。”老爷子摇摇头,“下次你再来,我再给你编。”


    “你们早点讨论结束也能早点休息,林亦扬,过会儿记得送依婧回去啊,那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知道了。”林亦扬已经走到楼上,声音从二楼传来,“你别编了,早点休息。”


    周依婧转身上楼,噔噔噔的脚步声在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上响起,因为跑得太急,最后一阶的高度比其他的都要高一些,她没注意绊了一跤,幸好林亦扬正插兜站在一旁,顺手扶了下,嘴里吐出的话格外刻薄:“后面有丧尸追?”


    “没有,不过被僵尸扶了一把。”周依婧不甘示弱。


    林亦扬冷笑一声松了手,转身进房,周依婧跟上,轻轻关了门,一回头就看到对方冷着脸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眸锋利如剑像是要把她穿透。


    “干嘛这么看着我?”周依婧才不会让林亦扬看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楼下那点乖顺的人样关门那刻就褪去了,颇为自得地说,“本小姐确实好看到赏心悦目,但你也得克制一下。”


    林亦扬闭了闭眼,满脸黑线,像是拿她没办法似的咬牙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找老板,找我爷爷,你究竟想干什么?”


    周依婧耸耸肩看似轻松无所谓,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直接:“想对你好啊。”


    “你收留我,带我去见我妈,不管你有没有其他私心,我确确实实受益了。我想给你钱,是因为我只有钱,但你不要,那我就只能对你身边的人好。”她一口气说完,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林亦扬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晦涩莫名。


    周依婧保持着和他的对视,视线没有片刻的移动,在这片安静中,咬了下唇将放在心里最下面的话摊到了灯光下:“我把你当成朋友,林亦扬。我在宣淮唯一的朋友。”


    楼下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洗手间的水流哗啦啦响起,是老爷子准备洗漱睡觉,房间里的灯忽然打了两个闪,可能要坏,背后没关的窗户传来燥烈的蝉鸣,时不时穿插一声蛙叫。


    林亦扬在一片热闹中,安静地看着周依婧,却并非无话可说。他像干涸已久早已皲裂的土地突然被人无意浇了一杯子水,这点水当然不够土地复苏,连饮鸩止渴的量都算不上,可这一杯水却实打实让土地懵了,哪怕知道浇下来的只是也仅仅只有一杯子水,它却幻觉下了一场雨,天降的甘霖将土地干涸的裂缝填补,灰扑扑尘土飞扬的荒芜土地开始变得湿润柔软,静静地感受着这片雨洒下的生机在内里慢慢的慢慢的迸发。


    他被周依婧兜头而来的这杯水浇得颇为无措,他无比清楚,这只是因为自己恰好帮助过她,换了别人她也会这样,没什么特别的。


    如果土地没有感受过真正的雨水滋味,或许可以直接将那杯水理解成雨,理解成解救自己的甘霖,然后心安理得的为此软化,迸发出哪怕零星一点的生机。坏就坏在,干涸的土地真正感受过雨,他也真正感受过真诚直白的美好,所以深知一杯水就只是一杯水,不是给予这片土地的雨。可坏也坏在,土地干涸太久,他太久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纯真的直白的不掺杂任何目光情绪的美好,所以哪怕知道这只是无意的普通的一杯水,也控制不住地将这杯水当成独属于这片土地的天降甘霖。


    人生最痛苦的阶段,无非如此,比愚昧多了点聪明,比聪明少了点通透,清晰地知道自己深陷泥潭,却又忍不住往深处走,理智和情感的拉扯让内心痛苦。


    周依婧抿唇,林亦扬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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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她的心里越没底,咚咚咚的心跳像在打鼓,贴着耳膜震耳欲聋。从林亦扬回家而她还没离开那一刻,事情的发展就已经超出了昨天和老板商量的计划。计划中她应该在林亦扬回来前离开,只需要和林爷爷有一个短暂的交集。


    可当她再走进林亦扬家,看到刚从集市摆摊回来的林爷爷,鬓角花白脸上挂满汗珠,听说她和林亦扬认识,一起参加了画画比赛,歇都没来得及歇就张罗着想要招待她,又是要给她泡茶,又是要给她从冰箱里找水果吃,怕她热就将房间里的风扇搬出来,聊天时婉转地询问林亦扬的情况,那一刻她不想走了,待在林亦扬家好几个小时,陪老人聊了好几个小时。


    她出生时爷爷奶奶就已经去世,外公外婆也相继在她很小的时候离世,家里亲缘不重,她连父母的爱都没感受全,更别提祖辈的爱护关心。林爷爷脸上的慈祥爱护让她忍不住留下来,忍不住聊得更多,后来林爷爷向她展示手艺,她更是惊讶地合不拢嘴,脚像是被钉在了这里。


    一直待到林亦扬回来已经是计划外,刚刚那些话更是原本从未想过的事。周依婧不擅长说那些肉麻的掏心掏肺的话,但她更不擅长拐弯抹角,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有啥说啥,想要的也从不迂回婉转。天知道她早上有多想小嘴一张就冲着林亦扬叭叭叭输出。


    老板和林亦扬相处久了,很了解他,知道他满身刺总想把人往外推。所以慢慢来,一点点浸透他的生活,是能够和林亦扬成为朋友或者说关系亲近的人的绝佳方法,可那样太慢了,周依婧想。


    她想靠近林亦扬,想对林亦扬好。林亦扬是她来到宣淮后唯一不觉得她高不可攀同时也不觉得她狼狈同情她的人。他愿意预支工资带她去北京,就因为她在那个雨夜说了那天是她母亲的祭日,因为她后面几天都睡不好喊着妈妈。不论林亦扬是否有私心,带她去北京是事实,她崩溃狼狈的夜晚林亦扬给了她绝对平等的对待和善意的收留也是事实。


    或许也会有人做的比林亦扬更好,但那个人没出现。只有林亦扬,恰到好处又同样狼狈地出现,他们是那样平等的惨烈,以至于后面即使再遇见更浓烈的酒,面对恰到好处的现在,也平淡如水,不过如此。


    所以周依婧等不了,磨磨唧唧本就不是她的作风,她习惯风风火火,喜欢想一出是一出做一出,白天尝试过老板的方法,于她是隔岸观花望梅止渴,真正站在林亦扬家客厅看到林亦扬打开门走进来,她才发觉,不够的,真的不够。等待挑开那些刺的时间太久了,她没有那样的耐心。


    于是她用最简单的直白的粗暴地方法,迎着那些刺上去,就算血淋淋也要一个答案。甚至她也已经做好了被扎一手血的准备,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


    她不怕,大小姐认定的人和事,从不轻易改变。


    不过虽然不怕被扎一手血,周依婧还是怕疼的,屋子里越来越沉默,那些刺已经快要把她的皮肤戳破,神经都不自觉紧张。


    林亦扬撇开眼,终于开口,像审判官落下的锤:“我送你回家,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