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中毒死鼠

作品:《鹤唳长安(探案)

    第160章中毒死鼠


    姜离回到大讲堂之时,裴晏正在看九思汇总的名册见她神色匆匆回来他迎上来道:“怎么了?”


    姜离直奔后堂,“去看看付怀瑾的骸骨。”


    裴晏跟她一路行至后堂,便见堂内两张长案,其中一张摆着袁焱的遗体羽箭已取下如今遗体上罩着一张白布,另一侧的长案上置棉席一张,其上摆着大大小小百多块灰白骨渣,皆是从浴房灶膛内刨出来清理干净的。


    几人站在案前,姜离挽起袖子毫不避讳地拿起大块儿的碎骨细看,宁珏在旁唇角抖动两下,道:“这些你不是看过了?怎么这会儿又看,你个姑娘家真就一点儿不怕?”


    裴晏也道:“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姜离目光落在指间碎骨上“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是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向裴晏,道:“东方嘉树和魏青杨一个是被乱石砸死,一个是被水车铰断双腿而死,袁焱呢则是被射中双目而死,这些都曾是他们折磨范长佑的法子可付怀瑾呢?事到如今,我们只知道他被分尸焚尸,可致死的死因还未解。”


    裴晏闻言眸色微深,宁珏不禁道:“这还需要知道死因吗?人肯定是死之后才分尸不是发现了一把匕首吗?那匕首便是凶器付怀瑾应是先被刺死而后凶手将其带出学舍再找一个偏僻之地分尸最后丢入火灶之中焚烧如此毁尸灭迹。”


    姜离忍不住白了宁珏一眼“真是答非所问按照其他三人的死法凶手并不会刻意毁尸灭迹相反他似乎乐意让大家知道这三人怎么死的届时知道范长佑死亡内情之人定会恐惧他谋害付怀瑾之时


    宁珏被姜离说的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东方嘉树和魏青杨虽死的惨烈但因凶手作案条件十分充分最终也没有在现场留下过多痕迹袁焱之死凶手则巧置机关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唯独付怀瑾有些不一样他出事地点在学舍之中若就那般留下他的尸体极有可能会暴露凶手的某些特点因此他必须彻底的毁尸灭迹。”


    裴晏沉沉开口姜离点头道:“所以我想知道凶手到底是为了掩藏什么。”


    她说着又继续看起碎骨来宁珏看看裴晏再看看姜离轻疑道:“有这么复杂吗?万一凶手以为当年付怀


    瑾为主犯对其之入骨就是想将付怀瑾挫骨扬灰呢?”


    裴晏道:“我已再问过林牧之和付宗源林牧之道当初四人以付怀瑾为首付宗源则不承认当年是付怀瑾指使按理范家人也无法确认主犯为何人。”


    姜离不置可否道:“无碍我先看看——”


    裴晏见状方道:“你查验便是我先去核查其他线索。”


    姜离应是裴晏随即大步而出宁珏盯着姜离看了片刻眼底光彩愈甚见姜离专心致志看也不看自己便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到了外间他一脸感叹的凑到裴晏身边“师兄薛泠也实在奇怪你可见过她这样的女子?在江湖行医难道便半点儿不怕死人了吗?”


    裴晏核对名册的手一顿后又对九思道:“先按这上面的名单核对脚印和不在场证明看看有哪些人与之匹配——”


    九思领命而去裴晏这才看向宁珏“此言何意?”


    宁珏嘿笑一声“随便问问嘛——”


    裴晏朝门外看了一眼“如今他父亲和弟弟皆在书院之中想来你也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宁珏一听忙道:“那是自然给小殿下看病的事不会让第四人知道!”


    言毕他又愁眉苦脸起来


    宁珏慢吞吞跟在后身边赤霄看不下去道:“公子您这上山到底为了何事?这案子一日查不清楚您便不日不回长安?”


    宁珏轻啧道“急什么?没见麟州也有邪教?如今这可是我分内之事!”


    赤霄闻言欲言又止“您可别忘了娘娘的叮嘱。”


    宁珏微愣一瞬很快打起精神拍了拍胸口“放心我便是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忘记翊儿的血仇……”-


    后堂之中怀夕见姜离把一块块碎骨整整齐齐分开摆成两片不解道:“姑娘到底在找什么?这骨头上难不成会留下凶器的痕迹?”


    骨渣多为指宽碎块甚至难辨其部位可但凡断口稍微齐整些的姜离便单独摆在一处如此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已选出来二十多块。


    她幽幽道:“凶器痕迹是其一其二我在想凶手定要焚尸是否还有别的说法会否是想掩藏尸体上某些特殊痕迹——”


    怀夕叹道:“可如今别说皮肉了连骨头都化了不少又碎成这般如何看的出来何处是何处?”


    姜离眉紧拧“凶手能设下机关足见其敏锐能下那后山


    山洞足见其身手利落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刺杀了付怀瑾并把尸体带出了学舍还分尸焚尸成功而二十八那天晚上山上大雨怎样一个人可以毫无声息地离开又回来呢?”


    怀夕道:“会不会是那些杂役?比如单独住在前门门房的门夫或者歇在车马房的看守?他们摸到了学舍骗付怀瑾开门然后掳人分尸?”


    姜离听得摇头“那他便是在赌赌所有人都不会被大雨吵醒按凶手杀袁焱的筹划他不可能如此莽撞而他此前谋害东方嘉树和魏青杨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更见此人十分缜密且——”


    说至此姜离忽地微愣她定定看着掌心躺着的一小片白骨那白骨一端碎裂另一端的断口却十分整齐很快她又在桌角那片碎骨之中找寻没多时捻起一块儿碎骨将两快骨头放在眼前比对起来。


    怀夕凑过来看“这两块骨头怎么了?”


    姜离迟疑道“看这模样很像是头骨——”


    怀夕纳闷“头骨怎么了?”


    姜离看着那两片头骨道:“浴房的灶孔不小


    姜离语气平平地说这话直令怀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无奈道:“可能是为了泄愤呢?又或者害怕大火烧不化呢?姑娘您能别这般稀松平常吗?这可是人头人头骨啊奴婢汗毛都立起来了。”


    姜离想了想只觉“烧不化”有些道理遂放下两片碎骨又看起别的骨渣来如此前后查验了大半个时辰只等阴云散去天边一抹金辉漏出她方才直起发酸的腰身“奇怪了……”


    “姑娘可在?该用早膳了姑娘——”


    姜离还待再验张穗儿的声音却在外堂响了起来姜离只好拍拍手“先去用膳。”


    待到前堂张穗儿道:“姑娘回幽篁馆早膳马上送来。”


    姜离闻言忙道“不必去幽篁馆去膳堂便是方便。”


    张穗儿见状只好作罢几人便一起往厨房院行去刚走到半路便见葛宏带着贺炳志几人把留在校场的箱笼搬了回来正往学舍一楼最北面的屋子安放江麒最为瘦弱只抱着遮雨防水的油布走在最后——


    姜离忽然想起一事上前去道:“葛教头?”


    葛宏闻声回头“薛姑娘?”


    姜离看着江麒手中油布问道:“前日袁焱出事之时葛教头说少了一块儿油布那油布去了何处?”


    葛宏叹


    道:“也不知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了,本来有六大块儿,那天晚上用的时候只剩下了五大块儿,那一块儿谁也不知去了何处。


    姜离不禁道:“油布放在何处?


    葛宏道:“放在厨房后面的杂物房里的,江麒,交给我罢,你们去用早膳。


    葛宏接过江麒手中油布,待几个学子先走一步后才往厨房院去,姜离与他一路同行,等到了院门口,便见十安几人正在给厨房众人比对脚印。


    因刚比了龚嫂的,她一脸惶恐道:“这可不管我的事啊,我昨天晚上用罐子打水,来回跑了好几趟呢,他们都看到的——


    一旁云嫂也更为惶恐,道:“我昨夜也是一起的,来来回回跑了□□趟呢,这脚印虽相差无几,可真的不是我……


    龚叔见状赞同道:“是啊是啊,我和老齐是打水的,她们都在帮忙,没有谁离开太久过,救火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害人呢?


    九思安抚道:“你们不必害怕,这只是按照惯例比对,有人证便无嫌疑。


    如此一说,龚嫂几人才松了口气,这时裴晏大步从厨房中出来,问道:“昨日查问时,龚叔说年后买回来的柴刀共有五把,可适才齐先生说买回来的柴刀共有六把,龚叔,你来与齐先生对一对,看看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龚叔闻言面色一变,“怎会如此?


    姜离闻言挑了挑眉,与葛宏一道往厨房之后走去,刚进厨房,葛宏望着锅灶上剩下的早膳道:“终于做到辣灌肺了,可得给我留一碗烫的!


    龚嫂忙道:“葛教头放心,少不了你的!


    姜离自锅灶上一扫而过,穿过厨房后门进了东面的小院,便见齐济昌和方青晔都站在杂物房外,齐济昌手中拿着一份账单道:“老龚,你来看,年后采买的账单在此,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柴刀六把,怎可能是五把?


    龚叔拧眉近前,“不可能啊,当时搬来时我数过就是五把,不可能有错,如今才两月过去,新的旧的都在屋子里,我昨日还清点过!


    齐济昌无奈,“可这账目不会错,银钱也都花出去了,总不是我自己昧了银钱……


    二人核对不上数目,齐济昌一把年纪,面上一时青白交加。


    方青晔无奈道:“每年出了正月十五,书院便要下山采买一整年的用度,这些杂物更是一次买个够,当初是齐先生下山采买,回来的时候拉了五大牛车上山,卸货之时这些东西没有核对清楚,但齐先生做账素来仔细,不可能有错,厨房这边,也极少出岔子,如今这对


    不上,只怕……”


    “只怕在卸货时,新买的柴刀便失窃了。”


    裴晏下了论断,在场之人皆是一惊,裴晏又看向学舍方向,“凶手谋划已久,提前藏下凶器也极有可能,付怀瑾是被分尸,可至今没有找到分尸的凶器,这本就古怪,行了,继续核对今日的线索——”


    姜离心间微沉,见大理寺诸人还要忙碌,便自顾自去饭堂用膳。


    一进膳堂,便见贺炳志四人坐在一起,江麒和陶景华二人看着眼前的灌肺汤都是一副食不下咽之状,再看向不远处,学子们三两落座,皆是满脸恹恹之态。


    张穗儿为姜离和怀夕捧来早膳,又低声道:“自从大家知道付怀瑾的尸体是在浴房锅灶之中烧的,这两日厨房的饭菜总是剩下不少。”


    话虽如此,张穗儿和姜离二人坐在一起,却是利落地用起汤食来,怀夕见他一个小孩子半点不忌讳,称奇道:“你不觉害怕?”


    张穗儿吸溜一口热汤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灌肺汤是西南一带的早膳,辛辣温补,滋味极足,老先生那里的饮食因在病中,日日都十分清淡,我就念着这一口呢。”


    怀夕不禁道:“书院的早膳倒是丰足。”


    张穗儿道:“这是老先生的意思,说书院的学子南北皆有,得顾全众人口味,因此龚嫂她们费了不少功夫学做菜呢。”


    姜离不怕辛辣,但如今案子沉沉压在她心头,她用膳的兴致也不高,利落用了半碗汤食之后,姜离先往林牧之厢房而去。


    到了林牧之住处,他正痛得满头冷汗,姜离为他请脉,又查看了断腿伤势,安抚道:“如今没有别的法子止痛,林先生只能忍耐一二。”


    林牧之哑声道:“在下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拜姑娘之恩,在下知足。”


    姜离一默道:“我来是想问问林先生,当初范长佑出事之时,他身上可还有别的印痕?亦或者,他身上可有特殊的骨伤?”


    林牧之有些不解,“印痕?彼时他面上被刻字,尸体发现之上,面目腐败肿胀,几乎认不出人形,眼睛也伤的极重,至于骨伤,只有双腿——”


    说到腿伤,林牧之不由往床尾看了一眼,随即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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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算是我的报应了。”


    姜离又道:“你见过范长佑的叔父,他是哪里人?模样如何?”


    “他们一大家子,老家都在麟州长松县,是麟州最偏院的一处小县,他叔父是麟州城一户富足人家的车夫,面色古铜,生得一副老实皮相,身量不高却十分强壮,见到我时哈着腰,十分有礼,我、我


    是想不到他行凶的模样的——”


    听见此言姜离忍不住道:“那林先生可会想到他们会来找你复仇?”


    林牧之涩然愣住似不知如何答话姜离便又问:“关于范长佑的父亲他当年当真没说过更多的事?先生再仔细想想?”


    林牧之蹙眉道:“真没说过我问时说他的父母亲把他教养的这样好他们一定是极有智慧之人范长佑先是肯定后又欲言又止似有何难言之隐。末了只说他母亲这些年在家中务农十分辛苦早年间还去河滩上帮人背砂土他说他她母亲身量不高干了几年重活身上伤病不少已卧床多年又说他父亲也只是其貌不扬的普通人但他们二人爱子心切不辞辛劳供他进学别的真再未说过什么我见他色难想到他出身普通便未再多问。”


    姜离不禁道:“难道他会因为父母是普通百姓而自惭形秽?”


    林牧之连忙道:“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书院内的学子们多有攀比但他从来简朴连我赠与的碎银也不要但、但他尚且年少


    见林牧之为范长佑开解姜离心底滋味也复杂起来他尚且痛得厉害姜离也不再多言随即告辞离去。-


    待出德音楼怀夕轻声道:“真是可惜了当初林先生也难护范长佑他死后也没人给他说个公道话不然也没有如今的事了。”


    林牧之身份也不高姜离一时不知是否应该苛责三人一路往北过听泉轩返回大讲堂刚走上前廊却听见学舍楼上爆发出一声惊呼。


    三人一愣张穗儿趴在栏杆上往学舍看“是虞公子和薛公子——”


    一听虞梓谦和薛湛都在姜离也往前走了两步便见五六人挤在二楼外廊上虞梓谦高高站在木桌上正拿了长竹竿往屋檐之下捣弄地上几人喊叫不停姜离依稀听到了“中毒”二字。


    她秀眉微扬往学舍方向来到了楼下便听楼上语声更甚。


    “死了更好有什么好查问的——”


    “这东西不知偷吃了什么好端端死了你能放心?万一偷吃了你们谁的点心你们的点心又被下了毒呢?”


    “少胡说了!我们和付怀瑾他们可不同!”


    “多事之秋莫要胡言。”


    几人正说着姜离快步上了二楼见几人聚在一起问道:“出了何事?”


    此声一出几人忙转过身来见是她来了薛湛一脸嫌恶道:“阿姐没什么就是一只死老鼠罢了适才我们闻到这附近有臭味四处看


    了半晌,发现是在这屋檐上,就在这檐椽和坐斗缝里卡着,是只老鼠,死了应该有几日了,都发臭了。”


    这是在二楼北面廊道,薛湛指的缝隙,正在虞梓谦房门上首,他东面住着薛湛,西面则是袁焱的房间,几人脚边廊道上,正躺着一只巴掌大的棕黑老鼠,那老鼠口鼻处已开腐烂,离了三尺远,连姜离都闻到一股子臭味。


    虞梓谦有些不好意思,“薛姑娘不必管,我们处置了就行了,这顶板上放过鼠药,只怕是吃了鼠药而亡,月前我们便遇见过这类事。”


    姜离不退反近前,仔细往那死老鼠身上看去,忽见其长耳毛发之上沾了一抹棕褐色之物,若是别的污渍倒也罢了,那污渍虽是干结,却又透着亮光,令姜离觉得古怪。


    她不禁蹲下身来,又掏出丝帕往那死鼠耳朵上拈去——


    “阿姐,你做什么!”


    几位贵公子倒吸一口凉气,薛湛惊讶之后,更是一脸嫌弃地后退半步,“阿姐你,这等腌物你也……”


    其他人面面相觑,看着姜离的背影,表情也纷呈起来。


    虞梓谦犹豫一瞬问:“薛姑娘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姜离已将那污渍捻弄下来,见丝帕上除了污渍还沁出了一抹油光,她眉头顿时拧紧,再仔细嗅了嗅那污物,她愈发觉得怪异,便看向几人道,“谁房中有净水?”


    其他人犹豫不语,虞梓谦立刻道:“我房中有。”


    “请虞公子倒小半盏来——”


    姜离话落,虞梓谦立刻进屋,不多时捧着个茶碗走了出来,这是一方白瓷茶盏,里头正盛着少许清水,姜离见之迟疑道:“这之后公子的茶碗只怕不能饮茶了。”


    虞梓谦忙道:“不碍事,姑娘请用便是。”


    姜离见状,小心翼翼地将丝帕上的污物放入了茶碗之中,那污物芝麻粒大小,等落入清水之中,水上立刻飘起了一丝油花。


    姜离眉头越皱越紧,薛湛看看身边几人,面上挂不住道:“阿姐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他们说你在帮裴少卿验尸,难不成死鼠你也要验?”


    姜离正为这污渍结块发愁,未想到薛湛如此多嘴,她眉梢一竖,面无表情看向薛湛,薛湛被她神色一慑,结巴道:“我、我是说此物不洁……”


    姜离一边盯着薛湛,一边轻摇茶盏,不多时,那块儿污渍被水泡开,其中一小片儿棕褐色薄皮也随之舒展开来,虽只有针头大小,但其上棕色与褐色的纹路却十分分明。


    姜离定睛细看着,越看面色越是黑沉,很快,她抬头看向发现死鼠之地,不多时,又看向虞梓谦门头,众人见状纷纷退开两步,便见她又看向袁焱门头。


    她视线来回片刻,又疾步往袁焱房中走去,守着的武卫不阻挡她,却将薛湛等人拦了住,不得已,薛湛等人只能挤在门外看她。


    便见姜离进屋后,直奔书案与柜头上的几盏油灯,还未等众人看明白她在做什么,便听她凛声道:“快,去请裴少卿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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