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之人上门时，常明玉正和蒋飞白一处，在城门附近的一家商铺里。景明帝从苏家手中换回两间店铺，转手就分别赐给了长公主和常将军，这两处铺面又被送给了常明玉。


    常明玉接手时，常家收到的书局仍是照旧经营，长公主却已经把另一间点心铺子里的旧人通通遣散。


    因两间店铺比邻，常明玉命人暗中在点心铺子这头打了一间暗室，连接左右，张嬷嬷也被重新安置在了这处空置铺面的后宅。


    今日，常明玉随意找了个由头，给书局众人放了假，又提前把张嬷嬷带入密室，引导其道出宁远侯杀女一事。


    可那刺客却仍不肯透露买凶之人。


    见他三缄其口，常明玉面如寒霜，冷声道：“不必说我也猜到了，买凶之人就是谢婉瑜。”


    据她这些时日调查，原身与谢婉瑜从前并无什么交集。当日在淑妃宫宴上，谢婉瑜那般与她作对，若不是为了晋王妃之位，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三年前，陛下就想要给晋王指婚了，只是不知因何缘由耽搁了下来。


    若是谢婉瑜发现了原身与晋王的关系，为情买凶杀人，也就说得通了。


    刺客仍身着一身黑衣，听了常明玉的推断，只微微愣神片刻，又恢复成一副哑巴模样。


    常明玉垂下眼眸，当日谢婉瑜使出的几招歹毒手法，隐隐有这刺客身手的影子，况且谁家杀手会为雇主之死复仇，这二人关系只怕不一般。


    “会不会弄错了，谢二小姐已死，表弟何必隐瞒？”蒋飞白很是不解。


    “谢婉瑜死了，可害死她的凶手还好好活着。如今禁军包围宁远侯府，怕是有人想刺杀报仇，也难寻机会。”冷眼看着黑衣刺客微微抽动的嘴角，常明玉幽幽道：“有些人，是害怕我知道了真凶，会从中作梗。”


    蒋飞白哦了一声，又劝道：“表弟，你多虑了，常妹子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你蒋大侠很了解吗？”常明玉一想到自己死的这么荒唐憋屈，而幕后真凶竟然还已经死了，她连报仇都没了机会，只觉得一股气闷无处可发。


    青兰便是这时急匆匆来报信，听闻刑部上门拿人，常明玉眼皮一跳，难不成之前蒋飞白潜入宁远侯府之事被发现了？


    “主子，是......”青兰瞥见屋里还有第三人，凑近常明玉耳旁，话音还未结束，就见那刺客一阵烟似得，飞出院外。


    听闻赖婆子状告蒋飞白行凶，常明玉蹙起眉头，蒋飞白更是大为震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做的。”


    二人还未来得及理清头绪，便有一群刑部官吏上门。蒋飞白不愿给常家添麻烦，索性随来人走一趟。


    常明玉本想趁势打探一二，来人却口风极严，不肯透露半分。她心下一沉，徐慕笙为人公正，能让他下令出动人手，只怕形势不妙。


    她当机立断派人跟上去打探，自己则带着青兰急忙赶回公主府。一下马车，常明玉就直奔松鹤院，却扑了个空。


    长公主不在，静安姑姑也不在。


    “母亲可曾说去了哪里？”常明玉急切问道，松鹤院一众侍女都摇了摇头。


    常明玉马不停蹄，一连去了好几个长公主常去之处，却都没有收获。再度回到公主府时，刚一下地，她只觉双膝隐隐有些酸胀，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水沾湿，粘在身上难受极了。


    “主子，咱们的人回来了。”青兰神色有些踌躇，道出打探回来的消息，“蒋公子被刑部收监了。”


    “什么？”常明玉不敢置信，“随我去刑部。”


    她刚走没几步，就一个踉跄，青兰眼疾手快，赶忙伸手扶住，她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长公主带着静安刚好回府，瞧见眼前这一幕，急忙奔来，担忧道：“可是旧疾又犯了，快，去请太医。”


    常明玉还没来得及阻止，早有侍女领命小跑了出去。长公主又一声吩咐下去，唤来府中软轿，快步把常明玉抬回寝房。


    自从上次腿疾病发后，长公主便命人打造了这么一顶软轿，只是之前常明玉觉得太过夸张，不肯乘坐。今日实在拗不过，且她还有事开口相求，便顺了长公主的意思。


    常明玉斜靠在柔软的床榻上，酝酿片刻开口道：“母亲在刑部，可有相熟的官员？”


    “徐慕笙让你问的？”长公主脸色一沉，“他这个资历，能坐上刑部侍郎已是凤毛麟角，做人切勿贪心。”


    常明玉一怔，没想到让母亲误会了，急忙道出今日刑部上门捉拿之事。


    “这么说，你是为了救那个江湖草莽？”长公主眼神有些意味不明，正在此时，静安姑姑领着太医入内，长公主安抚道：“有什么事，先让太医给你看过后再说。”


    闻太医提着药箱入内，瞥见躺在床上之人，微微一愣，很快又垂下眼眸掩住惊讶。自从上次何太医出事后，常明玉在太医院里也算是一战成名了，不少太医都祈祷出诊可千万别碰上这位。


    闻太医深吸一口气，不敢细想武威将军的千金怎会出现在公主府，还被长公主如此看重。他只当什么也没看出来，把过脉，又在常明玉膝腿附近捏了捏。


    “太医，可是有何不妥？”


    见闻太医神色有些凝重，长公主越发急切，闻太医被问得心头一颤，稳住心神后道：“殿下不必担心，从脉象上看只是有些劳累，微臣开几副药调理调理即可。”


    静安姑姑亲自招呼着闻太医到隔壁开药方，又细细问了不少注意事项，闻太医口中一一解答，心里却打起鼓来。


    方才听公主府的侍女称呼那女子为小主子，再看静安姑姑如此尽心尽力，他心里直打颤，撞见了长公主的隐秘，不会要被灭口吧！


    一路提心吊胆地出了公主府大门，闻太医立刻加快脚步，提腿就跑，送行的小侍女忍不住腹诽：太医也不容易啊，出个诊，还要赶回去点卯！


    屋内，常明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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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开口，又被长公主打断，“你也听见刚才太医怎么说的了，要静心休养。”


    “母亲......”常明玉很是愧疚，若不是当初她让蒋飞白教训赖老三，赖婆子也寻不到机会污蔑他。


    看着常明玉渴求的眼神，长公主心下一软，“行了，这事儿你不必担心，若那人是无辜的，本宫自不会让人平白冤枉了他去。”


    留下青兰、青荷照看，长公主带着静安姑姑回到松鹤院。


    路上，她低声道：“去问问，今日刑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


    刑部，徐慕笙房内，晋王嘴角噙笑，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本王的提议，徐侍郎考虑得如何？”


    “下官不知殿下何意。”徐慕笙面上不动声色，隐在袖中的手掌却紧紧握住，指甲几乎嵌入肉中。


    不可能，晋王怎会知道他的来历？是忠叔被发现了，还是苏州老家漏了痕迹，还是说晋王只是在虚张声势试探？


    “不急，徐侍郎好生考虑。”晋王摩挲着腕上佛珠，蛊惑道：“不过，本王等得，就不知石家那小娃等不等得了。徐侍郎若是想好了，只需在家门前挂一盏灯笼。”


    徐慕笙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监视了。他刚让石义松口，石义的女儿就被人抓了，若是晋王用石家小女威胁石义，他做的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他脑中飞转，晋王，究竟知道多少？


    晋王却轻笑一声，“本王对他人私密没有兴趣，不过是对即将要合作的对象，略做调查而已，徐侍郎不必忧心。一条人命换回家业，很划算不是吗？”


    “殿下为何一定要取蒋飞白性命？”徐慕笙试探道：“既然要合作，下官这个问题，不算为难吧？”


    “本王想要一个人死，需要理由吗？”晋王话里冒着寒气，复又勾起嘴角，“徐侍郎既然做了决定，可别让本王失望。”


    目睹晋王大摇大摆从徐慕笙房中离去，不少围观官吏心里都提起一根弦。


    如今太子深陷粮草贪墨旋涡，即将三司会审，如此敏感之际，晋王却被陛下遣至刑部历练。太子与晋王向来不和，陛下这究竟是何意？


    还有晋王，竟然上任第一日，就众目睽睽之下，与徐慕笙密聊，都不知道避嫌的吗？


    刑部众人人心惶惶，这几尊大佛，他们谁都得罪不起，还是看好了自个脑袋要紧。


    暮色沉沉，长公主也得到了消息。


    “为过继行凶？”长公主嗤笑一声，“常胜这一家子乱七八糟的亲戚，本宫早就劝过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还觉得本宫说话难听。现在怎么样，让本宫料中了吧！”


    静安奉上一杯热茶，“殿下，咱们可要出手？”


    “再等等。”长公主饮下一小口，打起了小算盘。这无端祸事，十之八九是有人在暗中挑动，让这蒋家小儿吃些苦头也好。


    最好是知难而退，主动放弃婚事，也免得明玉落个背信弃义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