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媒是几个知名狗仔联合组成的工作室，善于营销造话题，主打就是料多且快，近年来颇具声势。


    明蔚皱了下眉头，伸手问Yvonne要来手机，先去看所谓的爆料视频。


    两段录像拼接而成，变声器配音旁白讲述时间线，声称在前日晚间拍到姜行云与明蔚一同归家，在车边形容亲昵，似是男女朋友，到了第二天早晨又共同出门前往早餐店。镜头大约架在不知多远的草丛里，夜里拍人隐隐绰绰，还隔着辆车，白天的部分则清晰得多，可以从身形和五官轮廓辨识出姜行云的身份。


    但明蔚清楚事实。


    她将进度条拉到最前面，按了暂停，指向车边的人影：“这不是姜行云。”


    Yvonne双指放大，人都成了像素点，仍然没看出来：“太糊了，这是谁？”


    “沈遐。”明蔚冷静地回答。


    Yvonne沉默了一会儿，即使内心在狂暴地大叫，还是决定不探听艺人私事：“你确定？”


    明蔚点了点头。


    这世界上男装一共就那几种，恰好沈遐那天和姜行云穿得也像，都是黑T长裤，这么一拍几乎是毫无分别。


    明蔚坐起来一点，屈起双腿，靠在床头滑手机看网络风评。


    姜行云是演员，但是是偶像出身的年轻男演员，作品偶像剧居多，粉丝年龄偏小，梦女和唯粉比例极大。


    平时姜行云拍了剧和女演员炒一下CP，粉丝礼节性磕一口，骗骗剧粉，热度一过就解绑“提纯”，这套操作早就烂熟于心，只把那些当营业。嘴上能说着磕到了磕到了转发一些似是而非的视频剪辑，绯闻真正曝出，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当前的小生粉都是这么回事。


    姜行云虽然是人际圈里大家心照不宣的玩咖一个，在娱乐圈里也只能算是轻微渣男程度。团队向来对绯闻严防死守，他玩归玩，找的都是同剧组的女生，一条船上的蚂蚱，嘴严，没捅出过事。


    明蔚结婚早，离婚也早，单身时间长着，粉丝一来反应不如流量粉及时，二来情绪上没什么波动，只是有一部分老粉在相关微博下面劝诫她远离男人，不要恋爱脑，被来巡视的姜行云粉丝疑心暗中拉踩，围追堵截地骂到删评。


    姜行云的粉圈已经沸反盈天，不是在骂尚媒造谣就是在精神失常地要求姜行云出来解释，要么就是明嘲暗讽地评点明蔚。因为尚媒拍摄地点是她家，还有人阴谋论明蔚特地请狗仔前来拍摄，威胁姜行云官宣——明蔚想说你哥真的没有那么清纯懵懂。


    她和姜行云合作的《小珊瑚树》舞台播出后确实热度很大，也吸了一小撮cp粉，但这才区区一周，大家都是礼节一tour，哪有真情实感的。对唯粉来说，卖卖cp有助于展示自家哥哥的苏力，但cp成真就是另一个噩梦了。


    “姜行云团队什么反应？”她问Yvonne。


    Yvonne手机响，比了个手势后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讲起国语。


    明蔚暗想，说曹操曹操到，来电想来就是姜行云团队。


    通话持续不长，Yvonne将明蔚这边的指认消息同步过去，没几句就挂了电话。


    明蔚好奇道：“他们怎么说？”


    “他们不动。”


    “哎？”明蔚挑了下眉毛，“说起来，姜行云为什么会被爆啊？他公司……”


    姜行云又不是糊团偶像，他有一定名誉和人脉，背后经纪公司也来头不小，按理说，这等身份的艺人恋情新闻，狗仔一般会将料提前送往公司敲上一笔，价格谈拢就收手。


    Yvonne低声说：“他合约到期，想走人。”


    明蔚恍然大悟，难怪。


    既然明知自家摇钱树要拱手让人，索性把叶子拔掉几片，不给后人乘凉。


    Yvonne说：“你家怎么会被拍到？”


    明蔚无奈：“我也不知道。”


    明蔚平时即使拍视频也是在香港家里居多，上海的这套房子买得早，住得也少，业内大都不知道那个地址。


    “从见面会就一路跟着你？”Yvonne猜测。


    “不像。”明蔚不认同。


    说不通，因为见面会之后他们也没立刻回去，而是在地库磨蹭了很久后，先去了清野公司总部，又到餐厅吃饭。


    Yvonne想了想：“要么就是巧合碰上了，毕竟你见面会坐的车大家都知道是哪辆。”


    明蔚顿了顿，说：“我回家坐的不是品牌方的车。”


    噢，Yvonne欲盖弥彰地扶了下额头，沈遐的车。


    不过眼下的问题更加严峻，Yvonne凝起脸色：“你家地址被泄露了。”


    泄露方哪里都有可能，没办法细究，小区里的路人、物业、附近商铺、娱乐行业的工作伙伴、寄礼物的合作方，明星在普通民众眼里神秘，但住址这种基本信息太容易被扒出来了。


    大多数当红艺人的常住小区其实根本不是秘密。


    但是明蔚的情况要严重一点。


    锦禾湾小区年数比较久，价格也不算高端住宅，物业费更是低廉，对艺人而言，小区的安保和隐私性完全够不上格。


    明蔚叹了口气，理解她意思。得搬。


    在上海还没法说搬就搬，她购房资格就一套。


    “先放放吧，这几天也不用再回去。”她说。


    Yvonne执行力极强，“我让诗汶这周给你找些楼盘信息。”


    姜行云团队言出必行，果真“不动”，始终装死。


    不动也有不动的解法。这则视频本质是个假料，细究下来总能找到破绽，更何况追星女总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有人逐帧逐帧观察录像，终于在旁边有车经过，灯光一晃而过的时分抓住沈遐T恤上的标签反光，发现和姜行云次日穿的不是同一件。


    早餐店那段视频也没把衣服拍清楚，但傍晚明蔚和姜行云机场出发是公开行程，有高清送机图为证，上衣品牌款式一清二楚。


    然而，穿的不是同一件衣服，也可以用过一夜洗过澡换过衫的理由去解释。


    姜行云的粉丝又拉起了比例尺，已知姜行云身高一米八二，明蔚身高一米六九，两人站在一起时，有《N重唱》海报为证，明蔚头顶平行线接到姜行云耳尖，姜行云一般高出半个头。


    但夜间视频里拍到的男子，整个耳朵都在明蔚头顶上方，二人肩宽差距也明显更大，与姜行云身量不符。


    再者两人虽然站得近，实质上的亲密举动丝毫未有，唯一一次明蔚身体前倾又站回，比起情趣更像是趔趄。


    姜行云粉丝得出的结论是：此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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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应为明蔚的保镖。


    当日恰好是彩排日。不论网络风向如何瞬息万变，彩排得照常进行。只是今天来彩排的三人都神情古怪，各自心怀鬼胎。明蔚和姜行云碰上面是觉得尴尬，冉疏则是在考虑，这二人到底是真的假的。


    如果是真的，她很有被排挤孤立的风险，得再check一遍分part和舞台，他俩要是在那边互动“卖糖”，她怎么办？


    又咬牙切齿地暗自焦虑，没想到有这茬，下一期的话题全被这两人占据，自己成了透明人。


    要不她也去找个cp炒炒得了，节目限定的那种。


    冉疏闭着眼睛考虑人选，可惜这节目上的男性嘉宾，刨去姜行云以外，要么是早已结婚成家的前辈，要么是容貌无法恭维的创作歌手，要么是粉丝战斗力极强的唱跳偶像，还有中专学历的rapper。


    狗屁爱情。她想骂人。


    中间候场时，三人坐在舞台旁侧的座位，中间各隔几个空位，三足鼎立一般，都在刷手机。


    刷的也是同一件事。


    姜行云团队被粉丝追着质问了一上午，在午间轻飘飘地发了一则寥寥数语的声明，称网传消息不实，保留法律追究权利云云。


    明蔚从下面评论区义愤填膺的粉丝那里点进澄清链接，一看啼笑皆非。


    粉丝列明多项证据证明夜间与明蔚同行的男子并非姜行云本人以外，又列出种种其他破绽，结论是那天和她一起吃早餐的也不是姜行云。


    明蔚不仅多了个保镖，还多了个素人男友。


    目前这点被骂程度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她私底下还有些幸灾乐祸，从手机后面偷瞄姜行云和不远处的他助理，一个持续在微信界面发消息，另一个电话不断。


    场务拿着麦喊，第三组的上场了。


    他们就是第三组，站在台上时都有点懵。三人都没怎么做妆造，脑子里全是别的事，三张面孔六个死鱼眼。副导演在底下欲言又止，所有部门就位后迟疑地张口：“三位老师能不能打起精神一些？”


    姜行云：“没问题没问题，熬夜了有点累。”


    冉疏：“导演，我只是没化妆啊。”


    明蔚：“我挺有精神的。”


    副导演：“……”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当大家都不上网。


    彩排结束后，散场通道里，姜行云叫住明蔚。


    明蔚走得快，在他和冉疏前面，闻声回头：“有事？”


    当然有，姜行云点头：“我们聊一下。”


    明蔚笑着转身站直了：“找我聊，真的吗？我媒体账号全都是经纪人管着，公关的事别找我啊。”


    因为她早几年太情绪化，容易放飞自我，一被骂就想怼人，账号全都被Yvonne收走了。


    公关工作她自己又不懂，和她有什么聊的。


    姜行云叹了口气：“那沈遐的事呢？”


    明蔚用力拧了下眉头，没说话。


    冉疏视线在他俩之间逡巡几个来回，慢腾腾地往外移动脚步，幅度小得可以说是挪动也不为过。


    理智告诉她这时应该回避，但是她想听。


    拜托，谁还没有颗吃瓜的心啊。


    今天绯闻事件的男女主角并不关心冉疏不自然的动作，明蔚抱起双臂，问姜行云：“沈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