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金曲奖开场尚有半小时，明蔚望着脱落的鞋跟发呆。


    走过来随意看看的诗汶“啊”一声跳起来的时候，明蔚还有心情和她展开探讨：“我感觉我走路的方式不对，平时穿什么鞋都磨脚，鞋子也容易穿坏。”


    诗汶说：“姐姐，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要不是她过来确认这一下，都不知道明蔚鞋子坏了多久。


    明蔚无所谓道：“大不了穿我过来那双运动鞋。”


    诗汶赶紧劝住：“别别别，我有带备用的鞋。”不仅鞋子，全套礼服和饰品她都带了第二套备用，生怕横生枝节。


    “运动鞋还更舒服点。”明蔚嘟囔一句，看着她从旁边行李箱中取出鞋子，还是乖乖穿上。


    诗汶知道她怕痛，本身就不爱穿高跟鞋，只有想要外形漂亮的场合才会穿。去年圣诞她和沈遐复合之后恋爱谈得浓情蜜意，整个人向内越发心平气和，向外展示出来就是越发肆无忌惮的处世态度。小报和踩组怎么传她，完全不在意，接受采访和公开露面时态度更加直白，语气倒是比以前温柔不少，话里内容还是一句句往热搜上蹦跶。


    今年新春时，那部沈遐、宋启共同执导的电影上映，在一众贺岁片中，以完全不符合贺岁的氛围硬生生杀出一条令人目瞪口呆的血路，票房力压群英，星沉传媒赚得盆满钵满，两位导演也因此声名大噪。宋启逐渐以新一辈青年导演的身份活跃于影视文艺圈，沈遐则还是老样子，拒绝所有露面。


    星沉传媒的总裁、上亿票房电影导演、女明星绯闻男友，具备这三重身份的神秘人物，一点访谈的机会都不给，却在社交媒体上无比积极地给明蔚的每条微博点赞，广告也不放过。


    诗汶检查了一下这双备用鞋的鞋跟，安慰她说：“你说不定要上台领奖，哪能穿运动鞋。”


    “感觉没什么机会。”明蔚诚实地说。


    去年她创作状态一直找不对，后来有灵感了时间又太赶，最终出来的成品虽然业内广受好评，她自己是没有那么满意，目前在紧赶慢赶地磨新的一张，预计在夏季里发布。


    诗汶不解道：“怎么没信心？我看了好几个分析猜测帖，你是得奖热门。”


    明蔚手里还在玩刚刚那个脱落的鞋跟：“苏衍好几年没拿最佳词作，今年我这张专里有两首有概率拿这个奖，那我拿年度单曲的希望就不大了。”她有听到传闻，评审们计划今年要给苏衍一个奖。


    而且这一年里女歌手出专很多，新生代也纷纷冒尖，比她出《私心》那年还要挤，明蔚是觉得没多少胜算。


    不过即使失利，她现在心态也不比从前，已经能够从容面对任何可能的结果，反正她还有下一张专辑、下下一张，总能磨到拿奖。最坏的情况，就算一直拿不到奖，又不影响她年年发歌唱歌祸害华语乐坛。


    “而且这可不像什么吉兆。”明蔚示意手上的鞋跟。


    诗汶将她手里的鞋跟抽走了，丢进最近的一个垃圾桶：“拒绝封建迷信。”


    明蔚提醒她：“品牌方的鞋，坏了也要还回去。”


    诗汶：“……”


    “诗汶姐，有个场务在找你……欸？”


    新来的助理震惊地看着诗汶弯腰翻垃圾桶的这一幕，难以置信地看向明蔚。


    明蔚说：“是的，诗汶姐就是这么的爱岗敬业。”


    *


    颁奖结果和明蔚预想得差不离。


    “最佳单曲”果然和她失之交臂，而“最佳词作”果真颁给了苏衍，获奖作品是她专辑里的一首歌。


    明蔚对着镜头微笑鼓掌，心不在焉地想，要不要买点土特产回家吃。沈遐太忙，这次没能和她一起来，她临出门前被他纠缠好久，那时候觉得烦，现在还没过十个小时就开始想他。


    邱池在她前面回过头，扒着座椅椅背问她：“姐，一会儿散场前，能不能和我在后台合张影？”


    明蔚随口就答应下来：“行啊。”压根没过脑子。


    姜行云在她身侧哼笑一声，说：“小姑娘挺精的。”说的是邱池。


    明蔚好似这一刻才看到他：“你也在啊。”


    “我为什么不在？”姜行云无奈道，“我今年也有发单曲。”虽然没什么得奖的希望，但还是跟剧组请了假过来刷脸。


    明蔚凑过去一点，用手掩住口，问：“你有带吃的吗？”


    男艺人不像女艺人只能穿礼服裙，他们有些外套裤子看着就能放不少东西。


    前偶像姜行云：“怎么可能。”


    他打量明蔚两眼，弯起眼睛笑了：“你晚上嘴馋的毛病怎么还没好？”先前在录《N重唱》的时候就躲着经纪人去买夜宵，碰上他，还被经纪人当场抓包。


    明蔚说：“早就好了。以前那个是病，现在我是真饿了。”她一落地就不间断地开始做妆造和热场拍摄，压根没有时间用来进食，在后台只喝了一大杯奶茶。


    而且跟沈遐在一起后，这个人变着法子以坑蒙拐骗等不上台面的伎俩骗她吃饭，一日三餐，如今她胃口也恢复到正常人体量。


    确实比以前丰满一些，但断食的习惯改掉之后，身材不会像以前那样忽胖忽瘦了。


    明蔚当前正处在对自己相关的一切都很满意的阶段，觉得这样就挺好。


    姜行云摇摇头说：“听不懂。”


    他一直以为明蔚就是贪吃，他感觉女生大多如此，而且女艺人一个个都喜欢营造吃货人设。


    “不懂算了。”明蔚转头去问另一边的人有没有偷偷带吃的。


    在她积极与左右邻居交头接耳的时候，台上忽然响起了她的名字。


    第一遍，明蔚完全没有听到。


    颁奖嘉宾沉默片刻，念了第二遍：“最佳华语女歌手，明蔚。”


    镜头已经迅速就位，正对着明蔚的脸部特写，画面里明蔚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无比震惊地看了一圈四周，忽然回过神来，提着裙子飞奔上台。


    亮色碎闪的裙摆从她腰际展开，在身后蜿蜒流淌，犹如热带斑斓的鱼尾。


    *


    一直到散场时，明蔚都觉得颇不真实。


    “一般不都是颁给天后的吗？怎么颁给我了？我都没拿最佳单曲！”她抓着诗汶的手臂问，另一只手还死死将奖杯搂在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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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汶被问了快一百遍，耳朵都要起茧，懒洋洋回答：“恭喜你，新任天后。”


    折腾一整天，诗汶比明蔚还要累，一散场就拽着她匆匆往外走，火速上车驶向酒店。被得奖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明星本人，也完全忘记方才在席间好像答应了某位嘉宾的合影请求，就此扬长而去。


    明蔚在车上就开始卸眼妆，慢腾腾地把假睫毛给卸了，下车时还用化妆棉揉着眼睛。


    诗汶突然说：“你好像没有拿奖杯自拍，回头获奖微博怎么发？”


    “……忘了拍了。”明蔚说，“等下次有通告化妆的时候补拍一下算了。”


    “有点没诚意了。”诗汶说，“明天就得补拍，隔日发还不算那么晚。”


    明蔚长吁短叹：“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那么手快地把妆卸了。”


    她们一前一后地走进酒店大堂的旋转玻璃门。诗汶没理会她最后那句，而是顿住脚步，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


    “嗯？怎么了？”明蔚又用化妆棉按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抬起眼睛。


    随后就看到沈遐散漫地站在前台。


    他守在台面旁侧一角，百无聊赖，明显在等人，视线在她身上锁定，随即笑了一下，向她走了过来。


    明蔚说：“不是在忙吗？”


    “忙完了，就买机票过来找你。”沈遐从诗汶那里接过明蔚的行李，对方向他点头示意后极有眼色地溜了，“不然怎么第一时间恭喜你。”


    “晚了。”明蔚说，“我已经收到了好多恭喜。”手机都快爆了。


    “谁第一个恭喜你的？姜行云？”沈遐突然说，“我看直播他一直和你说话。”


    明蔚觉得无语，明明是她找姜行云说话。


    “第一个恭喜我的是颁奖嘉宾。”


    沈遐哼了一声，像是独自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说：“这次没能陪你来，你会不会怪我。”


    他已经尽力调整了行程安排，但还是没能腾出时间，即使他早就知道这次明蔚极有可能拿奖，匆匆赶过来后看到直播那刻，还是分外遗憾当时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没有啊。”明蔚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我获奖，又不是你获奖，有什么好怪你的。”


    两人并肩向电梯间走去。


    叮的一声响，电梯抵达1层。


    电梯门打开的前一刻，沈遐低声对明蔚说：“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很爱你。”


    他们曾经因为各自的忙碌困顿与失败的沟通陷入不可调和的矛盾，也导致那一次婚姻直接步入惨烈失败的结局。几年过去，彼此致命的吸引力却分毫未减，在不断的磋磨和拉扯后，终于决心再试一次。沈遐很怕这次再失败。


    明蔚获奖是她事业的里程碑，他却缺席于这一场合，一想到这他就紧张。


    门开了，有其他客人鱼贯而出，他们站在远处等人潮褪去后，和其他人一起安静地进了电梯。


    电梯间里站满了人。


    明蔚站在后方，对着沈遐的后背低声说：“我知道。”


    她顿了顿，轻轻说：“我也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