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的时候，许之桃和谢燃俩人被摄影师鼓捣了半天。


    摄影师是个挑剔的小哥，怎么都不满意，一会儿说许之桃笑得太僵硬，一会儿又说许之桃离谢燃挨得太远了。


    絮絮叨叨摆弄半天，弄的许之桃也有点烦了。


    在摄影师又一次说“你离他近点”时，许之桃猛地往旁边一撞，倒把谢燃撞得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肩。


    “行了，别折腾了。”谢燃的话音里带着笑意，轻轻揽住许之桃，“就这样吧。”


    总归是别别扭扭地把照片拍了，把证领了。


    出民政局时，谢燃心情不错，小声哼着调调，许之桃跟在谢燃身后，却有点心事重重。


    隔壁就是领离婚证的地方，许之桃望见有男男女女站在那门口，面若冰霜，眼里写满了不耐烦。许之桃下意识地想问，自己和谢燃什么时候也要来这里，扯一张离婚证。


    ——是会有扯离婚证的可能的吧，他们本身就没什么感情基础。


    更何况，谢燃对她也不感兴趣。


    “饿不饿，带你去吃点东西。”谢燃头也没回。


    许之桃这回其实没什么食欲，她还是点了点头。注意到谢燃是背对自己看不见，出声回应：“好啊，吃什么？”


    谢燃：“你想吃什么，这附近我记得有家面馆。”


    许之桃：“那就吃面吧。”


    随便吃点什么，然后赶紧结束现在这个烦闷的场合，是许之桃唯一关心的。


    面馆是家杭城面馆，谢燃要了一份拌川，然后看着许之桃要了一份虾爆鳝面加腰花，低头猛吃。


    谢燃：“别呛着了。”


    许之桃：“不会——咳咳！”


    谢燃一脸“你看我说吧”的表情，给许之桃递了一瓶冰豆浆。


    许之桃猛猛灌了两口：“谢谢。”


    始终没有抬眼看谢燃。


    谢燃便又问：“现在证领了，什么时候去看看房子？”


    许之桃再度呛住，谢燃只好伸手帮忙拍拍她的后背。


    “什，什么房子？”


    “婚房呗。”


    “我们不是只要领个证就好了吗？”什么新房，什么婚礼，许之桃压根没想过。


    跟谢燃领证只是她摆脱梁泊的手段，可眼下，终于把证领了，她也终于回过神来，确认自己除了摆脱梁泊，还有别的事需要关心一下。


    谢燃支着颌，一手拿筷子搅着碗里的拌川，不急着吃：“所以你不打算办婚礼了？”


    许之桃：“嗯……是不是有点动静太大了？”


    谢燃：“婚房呢？”


    许之桃：“婚房在哪？”


    谢燃：“在沪城哦，不过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在小星镇买一套。”


    许之桃可一点都不想在小星镇买一套房，这意味着许妈许爸迟早会发现，许妈知道那么梁泊一家也会知道。


    许之桃不想弄得太难看。


    “还是别了吧，我觉得再买一套有点麻烦。”


    谢燃点头表示那就顺着许之桃的意思。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回小星镇，你哥的画室继续工作，还是……”谢燃顿了一下，缓缓地说，“留在沪城换份工作。”


    许之桃低下头，脸几乎要埋在碗里了。


    其实许之桃不是没想过，留在沪城找份新的工作。但是，她是从小星镇逃出来的，从她租的房子里逃出来的，许爸许妈还在满世界托人找她，她不能就这么杳无音信地留在沪城，最起码，她得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许之桃讷讷地说：“我觉得，先回小星镇一趟吧，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自己毕竟不是那种习惯于走一步就把前面很多步都盘算清楚的人，真的要给她追问急了，她也只会说一句不知道。


    好在谢燃不会追问，谢燃看起来尊重许之桃的一切决定。


    他将自己那碗拌川吃了一半，才慢悠悠地说：“那我到时候派人送你回去。”


    “你不回去吗？”


    “我就不了，马上还有一场演出，要去深城。”


    “……噢。”


    对哦，谢燃毕竟是个大明星，有演出是好事，演出多更是好事。如果没有自己的事打岔，谢燃可能现在已经在深城准备他的演出了。


    许之桃点点头：“那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谢燃低着头，慢吞吞地扒拉着最后一根面条，不再多话。


    ……


    谢家的人对许之桃这么快就要回小星镇的决定都不是很理解，但既然许之桃坚持，他们倒也没说什么。


    谢母往许之桃的行李箱里塞了一堆自己亲手做的果脯，说是让桃桃路上吃，塞了两瓶名酒，让带给许爸，两支高档护肤品，让带给许妈。等到许之桃要合上箱子，发现角落里还被塞了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和一个天鹅绒小盒子。


    打开盒子，居然是一条珍珠项链。许之桃不懂珍珠，但这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给你的你就拿着吧。”见许之桃有点无措地想下楼找谢母，谢燃倚在一旁的沙发上冷不丁说道。


    许之桃老老实实：“我会有种愧疚感。”


    谢燃：“哪来的愧疚感？”


    许之桃：“这是阿姨送给儿媳妇的。”


    谢燃：“你不是她儿媳妇？”


    许之桃抿了抿嘴。


    她不想腆着老脸承认这个身份，可如果她一再反驳，又显得刻意保持距离了。许之桃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于是许之桃笑了笑说：“我还从来没收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


    谢燃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没事。我们家不缺钱。”


    许之桃：“……”


    也是，谢燃家，毕竟是沪城有名的富豪，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谢燃帮许之桃提箱子下楼，谢煊和谢父上班去了不在，谢燦谢母俩人都在楼下等着。


    谢燦情绪上来，抱着许之桃不撒手。


    “等我们从深城回来，咱可一定要把婚礼办了啊，办得风风光光的，婚纱啥的我陪你去挑，我眼光可好了……”


    许之桃只能笑着应和：“好，好，我还要你当伴娘的呢。”


    这只是一时胡诌，许之桃也不知道谢燦有没有听进去，倒是谢燃在一旁挺嫌弃地说：“行了行了别把你鼻涕眼泪都蹭人家衣服上。”


    谢燃表现得就很平静，帮着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对司机点了个头，就要往回走。


    半晌，车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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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发动。


    谢燃回头一瞧，许之桃还趴在车窗边，直愣愣地盯着他。


    眼神里带点期盼。


    谢燃抓抓金色的头发，又走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会让人在小星镇那边接你。”


    许之桃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使劲点点头：“嗯，我记得的。”


    谢燃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说：“等我从深城回来，有个小礼物要给你。”


    许之桃客客气气地笑：“好呀，我很期待！”


    直到车开出谢家的院子，消失在拐角了，谢燃才一脚深一脚浅地，沿着卵石路走回客厅。


    ‘


    莫名有点气闷，于是谢燃一脚踹翻了自己昨儿刚刚修剪好枝条的一盆玫瑰。


    -


    许之桃的飞机落地后，果真有人安排在机场接。


    落地转车回小星镇，正是日薄西山之时，光线昏暗，隐约只看得见路边的树影，在窗外飞速向后掠过。


    因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这会儿许之桃的精神头正足，她打开手机，划了划微信聊天框。


    许妈已经没有再给她发什么消息，于佳佳也安静着，只是梁泊还时不时问她几句，人在哪，想通了没有，自己在沪城，马上回小星镇，让她等着。


    等着什么，等着他回来又把自己关进出租屋里，日复一日地羞辱自己？


    许之桃一想到那些日子，就有些莫名的后怕。


    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想到马上离开，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忍，还能期盼着梁泊能对自己温柔点，甚至还能用“毕竟梁泊是爱自己的”来自我安慰，用“能怎么办呢，只有梁泊愿意要自己啊”之类的话来自我洗脑。


    一万句自我洗脑，只不过是因为想要拒绝相信，自己是个可怜的人。


    原本许之桃想去出租屋，但许之桃不知道，出租屋里现在是怎样的光景，所以，还是让车开去了许妈家。


    许之桃已经预想好了一万种可能，也许等待自己的是狂风骤雨，也许是漠然无视，也许梁泊也在家里等着她，也许家里根本没有人呢。


    许之桃将每种可能出现时自己应该给的反应都预演了一遍，深深呼吸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小到大，许之桃一直扮演着乖乖女的角色，别说离家出走了，连叛逆期都不曾有过。这次消失这么多天，她不知道父母会给以怎样的反应。


    车抵达小区门口时，许之桃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映亮了原本漆黑的车里。


    是谢燃发来的消息，简单的一句：[到了吗？]


    许之桃回复：[到了。]


    车已经停下，但许之桃并不急着下车，而司机也很安静，并没有催促。


    许之桃感觉自己在等什么。


    过了几分钟，谢燃又发来一条：[他们骂你了吗？用不用我去给你撑场子。]


    许之桃在黑暗中无声地笑起来：[你猜。]


    许之桃打开车门下车，拜托司机帮忙将谢母送的那些礼品都提下来。


    虽然前方依然是未知，但许之桃好像也没有特别害怕。


    她站在家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正要抬手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出来的却不是许妈，而是梁泊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