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予被留在了谢家，泪水布满了她的脸颊，从汪洋的眼泪中她望向那幢华丽庞大的屋子，难以相信自己就要住在这里了，那种不相信又加剧了痛苦，她挣脱开那个高大管家紧紧攥住的手，朝门外跑去。


    大门紧闭，黑色铁栏杆冰冷坚硬，像妈妈的心。


    施予终于哭累了，被带回了房间休息，她趴在那柔软床榻上睡着了。


    谢爷爷一脸慈祥，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施予说：“还是小孩子呀。”


    又转头问一旁高个秘书：“东西都准备好了？手续办好了吗？”


    “好了。”


    谢爷爷慈爱地点点头，回了房间，叮嘱一旁阿姨：“不要打扰她，到饭点叫醒就行了。”


    “好。”


    施予做了个梦，她梦见这个家里制度规矩森严，自己被打得死去活来，像个被折磨的灰姑娘那样天天吃糠咽菜，做苦工，长大了还要给谢家当媳妇，她一想到这里，就猛然惊醒了。


    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柔软床上，房间里似是按照女孩子的喜好提前装扮的，一切粉粉嫩嫩的，床头边放了一个粉紫色玩偶，施予认不出那玩偶的名字只觉得好看，距离床不远的地方就是书桌，书桌上摆放着一盏复古老式台灯，灯罩是绿色的，灯座古铜色，台灯旁放着一堆书。


    施予止住了哭声，跑过去看，桌前有一长方形皮面长凳，她拉开凳子坐了上去，翻开那些书看。


    是她上学要用的课本，但与她学得教材内容完全不同。


    她似懂非懂地看着，竟然入了神。


    没注意到自己一举一动竟被窗外人撷了去，窗外那人正细细地看着她。


    到了吃饭时间，谢家保姆来叫施予来吃饭，一敲门，施予去开了门。


    “小予，谢爷爷叫你过去吃饭。”


    施予点点头，她跟着阿姨左拐拐右拐拐来到了饭厅。


    其实饭厅距离施予住得房间不远，但她刚来，不清楚谢家别墅布局。


    谢爷爷自年轻时就买下了这座独栋别墅，房间格调清丽典雅，处处被植被花草围绕，一楼是普通的客厅餐厅客卧卫生间布置，二楼挑了空，剩下的就是书房和卧室，三楼留给了那几个孙子孙女住，任由他们折腾，地下层留给保姆管家住。


    现在他年龄大了，常待在屋外后花园，所以又给那里收拾出一间房，留作他午休小憩。


    施予就住在一楼的客卧，与他那些吵闹的孩子们分开住。


    他喜静不喜热闹，儿女自小住在家里，但儿女年龄大了，成了家，也就都分出去了，儿子女儿现如今住在隔壁小区，偶尔周末过来看看他。


    谢爷爷对儿女不强求，但要求的是，每周末晚饭孙子孙女必须过来吃饭。


    今天恰好有件高兴事，谢爷爷自然要等人齐了才宣布。


    施予被带着走了过去，她怯生生地屏住呼吸，突然感觉到眼前乌泱泱一片人，观看着自己。


    她在此之前只见过谢爷爷，没想到桌上会有这么多人。


    她的脸还硬硬的，眼泪全干在了脸上，谢爷爷看了哈哈笑，让保姆带着施予去洗脸。


    过了一会儿，保姆牵着施予站在了一旁，似是在等谢爷爷介绍完她才能坐下。


    施予小手圈在，紧紧地抠着衣角，她抬眼看看面前的男孩女孩，男孩穿着一件棕色无袖松垮背心，背心外套上了一件雾霾灰的背带裤，眼睛圆润黑亮地盯着施予看，女孩倒是自在多了，灰色针织毛线短袖搭配灰色百褶裙，眼神恹恹地，有些不耐烦，心思全在窗外。


    施予穿着一件白色T恤，T恤上印着硕大的卡通画，牛仔裤紧紧地蹦在腿上，在乡镇里这一身还算时尚不出错，但在这里好像闯入了异样世界，她干巴巴地站在那里，有点难堪。


    “快坐下，愣在那里干嘛。”


    谢爷爷让施予做，保姆阿姨帮她拉开了凳子，施予使出蛮力坐了上去。


    “以后小予就在我们家里生活了，小焰你比小予大几个月，要事事小予，小琛，你多多跟小予姐姐学习，你看小予多乖。”


    景焰盯着施予看，他只觉得她脏了吧唧，像只在雨水中滚过的小猫。


    “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两人不情不愿地打了声。


    “下周开学，小焰你带着小予去上学。”


    景焰和景琛都在同一所私立学校读书，景焰念初二，景琛念六年级，谢家距离学校很远，他们每天一起坐车上下学。


    景琛先发问：“爷爷，车里坐不下的。”


    她可不愿意跟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穷亲戚坐在一个车上。


    “那我安排你爸爸送你。”


    谢爷爷对这个女婿不甚满意，女儿菲儿和戴维德在街头书店相遇，两人都要买一本绝版的拉美作家的书，缘分就此开始，从此开始了一场罗曼蒂克式的恋爱。


    恋爱愈演愈热，丝毫没有减退的趋势，后来菲儿怀上了景琛，谢爷爷想棒打鸳鸯都不成。


    戴维德没有工作，住在家里，教来中国旅游的朋友学习中文。


    谢爷爷对此不满，常迁怒于女儿，对这个外孙女也格外严格。


    景琛不满：“爷爷。”


    谢爷爷让她喊自己爷爷，不许喊他外公。


    他瞪了她一眼，她也就不再表示不满，低头吃饭。


    施予同样也低下头吃饭，筷子就在眼前，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她却不敢像景琛景焰那样拿起筷子自然地吃饭。


    她有些拘谨。


    当然，谢爷爷也向施予介绍了他们家人。


    “我三个孙子，景煜今天上课呢，晚回来，景焰跟你一般大，景琛小你两岁，以后在家里你们要和平共处。”


    谢爷爷似是知道这两只小猫的厉害，话语更严厉地叮嘱了一般，叫停了景焰和景琛两人在饭桌上踢来踢去的打闹。


    “好了，吃好了一边玩去吧，景琛，你带着施予转转，参观参观家里。”


    景琛撇撇嘴，她还等着回去和朋友玩呢，又不好回绝爷爷交给的任务，不情愿地答应了。


    爷爷上了楼，群龙无首，景焰离开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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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进了游戏房间，肆无忌惮的开了电脑打游戏，景琛不乐意占有她时间，扬着手说：“你自己转转吧。”


    说完她就离开了。


    让景琛无语的是，施予竟然会在这件房子里迷路。


    施予离开了饭厅，得到了自由活动的允许，身边又没有人带路，她只能顺着楼梯一层层往上走，二楼是几间卧室，房间门紧闭，她好奇地朝旁边张望，又推开了挑空的阳台门，出了阳台去看看外面风景，双臂倚在低矮的围栏上，细小的微风铺在她胳膊上，从袖口里钻进去，痒痒的。


    她朝下看，小径弯弯曲曲地朝山下奔去，浓密绿色的树木在眼前舒展开来。


    在树与树之间，她看到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宽大衣服背着包的少年朝这里走来，步伐宽阔有力，很快，人走近了。


    帽檐挡住了少年的脸，施予盯住看。


    少年似是发现了异样情况，推门期间，一抬眼，朝施予看过来。


    施予快速跑开了，她关上了窗，又慢慢地上了三楼，三楼像是一个迷宫，所有的房间全被打通，屋子与屋子之间只有玻璃相连，施予走来走去，绕来绕去，没找到下楼的出口。


    她沮丧极了，眉间里冒出了汗滴，她用手背擦去，着急地想找到与二楼一同的阳台，却没想，走得越来越累，加上饭也没有吃很多，她感到一阵虚弱，坐在了一旁沙发处。


    汗水再次和眼泪交织，她哭了起来，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安和难受，她想回家，想妈妈。


    声音就在这时从头顶砸来，那带着质问的好奇的又有些难以置信的透亮语气，从施予头顶飘来。


    她抬眼，从下往上看。


    看到了美术课本上油画里的男人，温厚的唇，悬长而下的高鼻梁，瞳仁黑白分明的大眼，昂扬的眉，以及眼里忧愁不快的情绪，是整张脸的阴郁基调。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景煜看着眼前留着短头发期期艾艾地坐在沙发一角的女孩子，眉头紧皱。


    她闯进了他的地盘。


    他看清楚了那脸，就是刚刚在阳台边眺望的女孩子。


    施予支支吾吾地解释，想来这位就是爷爷口中所说还未来的景煜，但她不懂要先叫人，只好先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施予。”


    但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来到这里，在这里做什么，只是解释：“不好意思，我迷路了。”


    “迷路？”


    谢景煜听到这拙劣的谎言，想来是附近进来的小偷，他听同学讲，像他们这种小偷和诈骗集团，常常以年轻可怜女孩做诱饵，换取雇主的信任，然后行偷窃之事。


    施予点点头，但眼前人眼里透出凌厉地刺人的寒光，似是凭空给了她一耳光。


    “出去。”


    施予低下头，心里脸上都在发烧，她站了起来，想往出走，结果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听不懂话吗？再不出去我报警了。”


    良久，谢景煜听到女孩嘴里嗫喏着。


    “我不知道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