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已经从度假房分别，各回各家。


    上午八点，已是白昼。


    闹铃响了两声。


    陈单凌关了闹钟，起身换上遮光专用的外套。


    “这么早要去哪里？”


    家人正在吃早餐，他们知道以陈单凌现如今的正常作息，白天应该不会起床才对。


    陈单凌戴好手套和口罩，答道：


    “去源原店里帮忙，傍晚回来。”


    “好哦，路上小心！”


    “好。”


    他带着黑色晴伞出发了。


    快到那条街道时，陈单凌依稀听到有嘈杂的声音。


    再一拐角，赫然是一条粗壮的人龙。


    粗略看了一眼，队伍的规模恐怕不下两百人，对于这已经因为吸血鬼而萧条许久的商店街来说，简直太夸张了。


    人群中突然响起浪般的尖叫。


    “薛奕辰！薛奕辰来了！”


    “请问您是为这家店代言吗？”


    “请给我个签名！”


    “能拍个照吗！”


    ……


    如此热情洋溢的气氛，陈单凌远远看着就觉得要受不了了。


    要是走得近些，怕是得耳鸣一天。


    “您真来啦？”


    “……嗯。”


    源原站在陈单凌身侧，言行间仍带着些许谨慎。


    她也听到了某处人声鼎沸，以为是商店街其他店主也回来营业了还去看了一眼，没想到是在自己门前。


    她懵了：


    “那些人是干嘛的……”


    “在等你开门，你的客人。请吧老板。”


    陈单凌微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源原提起干劲上前去：


    “好嘞！”


    开门之前，她在店门口组织了一下秩序，


    “各位稍稍让一下哈！小心脚下——”


    人群冷静了许多。


    陈单凌借此机会跟到店门口，经过薛奕辰时拍了一下肩膀：


    “今天麻烦你了。”


    “今天也要辛苦您了。”


    薛奕辰点头致意。


    微小的敬意也被粉丝敏锐地捕捉，他又得接受一次追问的轰炸：


    问题诸如“他是谁”“是艺人吗”“是前辈吗”等等，不过薛奕辰担心陈单凌受到不利于自身的关注，也就只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陈单凌换好了源原给的工作装——


    一件印有店名LOGO的淡黄色围裙，倒是跟他的发色很相称。


    因为要负责点单，他还得把自己的口罩和帽子拿下来，再换上卖食物的店里经常会用到的透明口罩。


    准备得差不多了。


    店门外，粉丝迫不及待地试图涌进店里，薛奕辰仍努力维持着秩序。


    源原先到后厨准备各种用品，距离正式开店还有一段时间。


    后厨的事陈单凌帮不上忙，就只好先到“前线”去应付一阵。


    “帅哥身边果然都是帅哥啊……”


    粉丝看着陈单凌和薛奕辰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站在一块，一阵感慨。


    他们身高相近，不过薛奕辰比陈单凌稍微高个两公分。


    薛奕辰正好一米八五。


    以生理年龄来说，薛奕辰二十三了，陈单凌才十七岁。


    一个月时间虽然经历了许多，陈单凌的脸上仍带有一丝丝未成年人的稚气，这时间说长不长。


    陈单凌轻轻叩响店门，示意薛奕辰进来。


    “人比预计的多啊……”


    陈单凌先犯了难。


    “封修洛和陈忆楷也会一起来。”


    “嗯？好像已经到了。”


    陈单凌抬眼望去，他们早就被挤出十余米了。


    陈忆楷今天穿得花枝……咳，青春洋溢的，倒衬得做了遮光措施的封修洛很阴沉。


    陈单凌心中一乐，朝他们招了招手，人群自然地让出了一条路。


    终于会合了。


    包括薛奕辰在内，他们都系好了围裙准备开始营业，懂厨艺的薛奕辰和陈忆楷到后厨去、留陈单凌和封修洛点单。


    前台安排幻化成人类外表的朽白去应付，他正好需要熟悉幻象的用法。


    九点半一到，店门打开。


    客人蜂拥而入，餐桌完全坐满，源原还是头一次在自己店里见识到什么叫做“座无虚席”。


    “桌上扫码点餐，有不懂的可以喊我。……啊对，这个是现烤的，会要点时间。薛奕辰？哦，他在后厨帮忙，嗯对，你们会有机会吃到他做的东西。哈哈，厨艺啊，那你们放心，我爸…咳，薛奕辰的手艺很好的。”


    封修洛应付得特别自如，像极了一个专业的服务人员。


    相比之下，陈单凌的业务熟练度就显得太低了。


    他不善交际，尤其生人一多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得在前台维护一下队伍秩序、搬来闲置的座椅给在队伍前方的顾客先歇会儿脚。


    算了……人多是好事。


    虽然无奈，陈单凌也只能这么想。


    就算不太会点单，还能帮着上上菜品，免得后厨的人再花时间走进走出。


    “呦，这玩意儿烫，您小心哈，吸管给您。”


    陈忆楷的声音一出，这家西点为主的甜品店突然就有了一股老北京菜馆的味道。


    “你怎么来前面了？后厨不用帮忙吗？”


    “那总得让给人家专业的，您朋友原本就雇了个负责准备材料的妹子，就我这指甲赶不过来啊，再说我做的味道又不好吃。哎买单来嘞！您慢走！前边儿叫号喽！”


    陈忆楷嘴上说着手里也没停。


    如果再给他一块布，他怕是能抹一下桌子再把布披到肩上去。


    陈忆楷长得也不差，一口京味儿挺讨人喜欢，就有不少的人找他合影。


    朽白在前台按了下一位的号码播报、陈单凌去将客人领上桌，工作效率还算是马马虎虎。


    顾客一波接一波地来，再加上原本自然的客流量，到下午茶的时间人就更多了。


    好在兼职的几人也愈发熟练，处理订单的速度也更加快了。


    由于订单也不确定会分给谁做，点餐就变得像是一场抽奖。


    在薛奕辰做的餐品上，他都会配上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亲笔签名。


    社交平台有人晒出获得薛奕辰签名的动态，一经发出，在附近的粉丝也就慕名赶来了。


    在紧张而有条不紊的配合下，补充了两波的食材也都消耗尽了，一行人终于应付完所有的顾客。


    “啊……累死了。”


    送走了最后一名顾客后，封修洛就完全瘫倒在椅子上了。


    时间快到傍晚。


    “食材也都没啦，今天就到这里吧？”


    源原从后厨走出，朝薛奕辰笑一笑，


    “多亏您！今天真的够我一个月的客流量了，或许还更多！”


    “您不觉得困扰就好。”


    “哎不会不会！今天是过瘾啦。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你们喜欢吃什么？我请客？还是……我发工资？”


    “多见外啊，消遣而已。”


    “不用发，你留着钱交租吧。”


    问了一圈，竟是没一个想收酬劳的。


    “这下人情欠大了呀。”


    “人情您还给他就好，我们只是协助他。”


    “噗嗤，结果点单不会~收桌也不会~”


    “修洛啊……”


    一旁的朽白一脸杀气，薛奕辰十分郑重地捂上了封修洛的嘴。


    “哈哈……那，今天也没法接着营业啦，我提早关门？”


    出于卫生和人力方面的考量，今天用的餐具都是一次性的，也就不需要再去清洗整理，倒是省事许多。


    众人换好各自日常的衣物，在店门前各自散了。


    封修洛、薛奕辰和陈忆楷，他们仨还住一块儿，陈忆楷那妹妹现在还在重新学习如何生活。


    他们先坐上车走了，现在只剩陈单凌和源原，两人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


    “主人，昨日那弑鬼者正在接近。”


    对了，还有朽白。


    提醒过后，二人回头。


    那貌似已过花甲之年的男人步履蹒跚、却颇有气势地来了。


    男人到达三米外，看向陈单凌的眼神极不友好。


    源丰怒喝一声：


    “吸血鬼！离我女儿远点！”


    陈单凌一激灵。


    “就是你们毁了我的家！现在又缠上我女儿——畜生！你们这帮畜生！”


    源丰一边骂，一边气势汹汹走来。


    “主人，应战么？”


    朽白的手中早已汇聚起紫黑色的亡息。


    陈单凌却拦住了他。


    “您当心……”


    “我知道，你别出手。”


    想来是源丰的社交圈中有人发布了今天源原店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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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但伪装人类外貌的幻象只存在于源原和朽白身上。


    其他几个……尤其是陈单凌的外表实在太具吸血鬼的特征，激进的弑鬼者一看到，必然忍不了。


    “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你猜猜？”


    陈单凌故意轻蔑一笑。


    他瞬移到源丰身侧，俯身凑到耳边：


    “你猜我会做什么？”


    源丰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但还是紧走几步挡到源原身前：


    “要血我给你！别动我女儿！”


    “爸……”


    “源原别怕，只要爸爸在这，都有爸爸挡着……”


    陈单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他咧着獠牙迅速靠近——


    源丰紧紧搂住了源原，一副真的要抵挡敌袭赴死的样子。


    “嗯，过关。”


    听到陈单凌这话，源丰瞬间懵了。


    自己没死，甚至连伤都没有。


    “过关”？过什么关？


    他怔怔回头，表情似是在问这个吸血鬼怎么没有动手。


    “爸……这是我的朋友，今天帮了我大忙呢。”


    “朋友？你跟……吸血鬼做朋友？”


    源丰一脸的难以置信，赶紧为源原检查伤口。


    “他是一个月前出的意外……不是那种人啦。”


    “他……是被吸血鬼杀死的？”


    “呃…”


    源原觉得这话题不合适了。


    她试探着看向陈单凌，却见陈单凌还一副欣慰的样子望着他们。


    “这是什么表情？刚才又是干嘛呢！”


    “嗯？我高兴啊。”


    “高兴啥？”


    “你找到亲人了，而且他不是混蛋，我就放心多了。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陈单凌说着退远一步，对源丰稍微鞠躬问好，就与朽白一同消失在此处。


    源丰还未转过弯来。


    按理说，那些仇视弑鬼者的吸血鬼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过他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信徒”才对，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爸，别紧张啦，他是有一点吓人……”


    源原苦笑着拍了拍源丰的肩膀，不知道怎么该安慰被陈单凌吓呆了的父亲。


    源丰又看了一遍源原外露的皮肤，还是不太放心：


    “真没受伤？”


    “真没有……”


    源原的笑容透出了幸福。


    “爸听说了。这附近吸血鬼多，你别在这开店了吧，去别处，爸爸给你找别的店面……”


    源原摇了摇头。


    “你不想走吗？这边太危险了。”


    “前阵子是多，但是刚才那个朋友都帮忙赶走了，这边没别的吸血鬼啦。”


    “真的？”


    “嗯！爸，您想搬过来住吗？您也会做蛋糕，我们一起把这家店开下去？”


    “唉，爸老喽。”


    “怎么会呢！您就来吧，不适应的有我呢。”


    “不过爸提醒你，你那个朋友……是四翼，你知道吗？”


    源原笑容凝固了一下，轻声叹道：


    “我知道。”


    “所以他说的‘赶走’很有可能是……？？？？”


    源丰正想把实话说出来，就一下被陈单凌带到一处屋顶去，


    “——你想干什么？！”


    “叔叔，算我求您…别跟她说那些。”


    “…说你可能杀了那些双翼？”


    陈单凌点了点头，恳求着说：


    “拜托您别告诉她，换个别的话题。”


    见陈单凌也没再做什么，源丰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陈单凌将源丰平稳地送回地面，又一下离开。


    合着他刚才就知道源丰想说，就迟迟没走。


    “嗯？刚才说到哪了……”


    “啊，不是，爸是想跟你说，虽然双翼你朋友都赶走了，但你还是得多小心……”


    接下来就是他们父女二人的叙旧时间。


    源丰答应搬来和源原一起居住、共同经营甜品店，听到这儿，陈单凌也就放心回去了。


    “您这是何意？”


    “了却心事而已。”


    陈单凌显然轻松了一点，又道，


    “明晚我去一趟薛奕辰那边，陈忆楷那个妹妹的状态还得再观察一下吧。”


    “是的。”


    “妹妹失踪那么久，他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