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告诉我了？


    在代熹看来，这种家族密辛理应在一个更重要的场合中亮相，在紧张的氛围中决定一件大事的走向。但它就这么从Alcor的嘴里说了出来，就好像说今天天气真好。


    “你之前死不肯摘下面罩，但是现在却……我看不明白你。”代熹说。


    “您很明白，我不想对您说慌。”Alcor伸手，没有任何迟疑地摘下了从不离开脸的那层织物：“只是，我希望您……不要害怕。”


    那是一张斑驳的脸。


    经过了长久的救治，那本该和Beast一样英俊的五官上还是留下了火焰的痕迹。他脸上的皮肤有着红色的蜿蜒和青白的起伏，光是看着，代熹就知道，他一定经受了许多苦难。


    “恢复的时候一定很疼。”


    代熹不知道是不是该伸手：“我的话有些轻，并不能真的感同身受，但……我知道那不会是我能承受的痛苦。你……很坚强，你妈妈也是。你的养父……也很伟大。”


    她的手还是贴在了他脸上，Alcor垂下头，他的影子落在了代熹脸上。


    “这个感觉，和我想得一样好。”


    “你……”代熹想要后退，手却被Alcor按在他脸上：“……你想做什么呢。”


    “我很喜欢您，您所想的都是我所希望的。”Alcor说：“但如果您不愿意，那我什么都不想做。”


    他如同窗外的阳光一样坦荡。


    “你很清楚我和Beast的关系。”代熹说：“他……知道你是谁吗？”


    “他知道，在和我对上视线之后，他更是心知肚明。”Alcor肯定地说：“之所以到现在都风平浪静，一是他不想在您面前处理这些家丑，二则是我并没有找他的麻烦，他便也乐得在您离开之前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您身上。之前他要防备V，而现在，他想攀比的人似乎更多了。”


    代熹：“你们两个，难道私下里都没说过话吗？”


    Alcor摇头：“互不打扰，这也是我所期望的。”


    他们之间好似一汪死水，但代熹的心却悬了起来。


    代熹：“这好奇怪。”


    “未必吧。”Alcor说：“您也想摆脱他，不是吗。我完全不介意您利用我，让他心灰意冷地退出游戏。这样，您就可以放心离开这个基地，不需要再担心他的纠缠。”


    代熹皱眉：“你……确定吗？”


    Alcor点头：“是的，我确定。”


    Alcor很有自信，他似乎也笃定了代熹会点头。出乎意料地是，代熹否决了它。


    “我还是想……和他认真谈谈。”代熹说：“我不讨厌你，甚至很欣喜于我们其实早就应该有些联系。但……我还是不想这么草率地用一个开始来给另一个作结尾，而且你们还是家人。”


    Alcor：“他不是我的家人。”


    代熹看着他，蜜色的眼睛里带着不容置喙。


    “好的，”Alcor顺从了她：“我听您的。”


    那一盘棋已经结束了，以Alcor的让步结束。代熹坐了回去，突然觉得很累。


    “你来巴别塔，是为了复仇吗？”代熹问：“原谅我，我小说看多了。”


    “不是，我被选送是养父的安排。”Alcor又戴上了面罩：“他认为我应该实地体验一下不同国别的军人在迥异的地域和作战环境中的实际战斗操作和反应。巴别塔，虽然已经不是它最开始的样子了，但却是非常优秀的观察样本。还要再来一局吗？”


    代熹点了头。


    “这也是情报上的需求吗？”代熹又拿了白子。


    “巴别塔已经是明牌了，它只能算广义上的情报。”Alcor说：“它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在桌面上。”


    代熹：“你又把话题岔开了。”


    Alcor眼睛弯了弯：“我不是，但我没想到会在选拔赛上看到他。”


    Beast和Alcor的选拔当时并不在同一场，但不耽误Alcor出现在赛场周围打探下同期的实力，并且这么做的人并不少。在Beast出场的那一瞬间，Alcor心念一动，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恰好躲过了Beast精准的扫视。


    “我告诉了我养父，他认为我不应该见……Beast。”Alcor说：“经过考虑，我也认同了他的想法，退出了那一期的选拔。”


    代熹：“那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我又去给母亲扫墓了。”Alcor垂下眼：“看着母亲的遗像，我感觉很孤单。突然之间，我就想来看看那个在异国他乡长大的，我该称之为兄弟的人。”


    “那就直接来找我，而不是对着我的女人拐弯抹角地说些垃圾话。”


    Beast推开大门直接走过来：“我本来还以为你能忍住你小时候就有恶习，没想到它就是根深蒂固地拔不掉。”


    他停在代熹身边：“如果可以的话，bellina，我得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可以在门口稍微等我一会儿吗？”


    代熹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地出了门。Beast没有动，站在原地俯视着依旧坐着的Alcor。


    “别动她。”Beast说：“否则就不是进医院能解决的事情了。”


    他转身便走，没两步便听到Alcor的提问。


    “你之前总和妈妈告状，说我抢你喜欢的东西，Anton。”Alcor问：“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跟我有着相同的基因，喜欢同样的东西，或许就是注定的。”


    Beast并没有回头，他径直出了门，看到代熹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看着远处的山。


    “Fox带着苏珊出去了，终于，厨房里少了一条盘踞的恶龙。”Beast换上笑脸：“或许我终于可以献上一份披萨了，公主。”


    其实代熹已经过了那个劲儿了，但……算了。


    代熹任由自己被拉走，坐在厨房里，看着意大利男人忙前忙后。等到热气腾腾的披萨出炉，Beast端到代熹面前，很是期待她的反应。


    披萨还是很好吃的，Beast也和往常一样英俊，鸳鸯眼里甚至有着比从前还要热烈的爱意。


    就如同代熹说的，他们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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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找。”


    Hush不合时宜地进来，发现打断了什么后很是抱歉，但坚持让Beast先去V办公室。Beast无法，只能先离开。Hush却没有随着Beast离开而离开，想了想，将椅子拉开一段距离，坐在代熹面前。


    “您看起来很困扰。”Hush说：“好像您对于怎么和Beast体面分手很有需求。”


    “我该听从您的建议的。”代熹笑笑：“的确，我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事情……也比我想得更复杂一点。”


    Hush斟酌了一下：“您害怕他会对您母亲造成伤害吗，公主？”


    “我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代熹说。


    Hush很是意外于此。


    Hush：“那您……在迟疑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自己想明白，这样不至于太麻烦。”代熹拿起一角披萨：“如果他不能想明白，我也还是会按时回家的，那我希望他到时不要太伤心。”


    这是Hush万万没想到的回答。


    “您给我的感觉是……您其实心里已经原谅他了？”Hush不可思议地问。


    “不是说原谅不原谅，只能说……发生那些事情并不奇怪吧。”代熹咽下一口食物，说：“他那个家庭、那个成长经历还有他本身的外形和职业，他是个老实的才不正常。想明白这些，他所有的行为其实都有了原点，我也就……释然了。”


    其实不仅仅是这样。


    宋哲远时隔经年的迟来道歉也让代熹有了新的感悟，那就是以牙还牙的报应实在是太久了。固然，那种命运道路上埋伏的毒蛇可以让犯错的家伙体验射中眉心的感觉，可她们都要花费太多的时间成本。


    到后面，宋哲远一定要留在她身边的样子到底是因为他的喜欢还是惯性，代熹都说不好。


    但鲲鹏说得是对的，她也有不少毛病。


    如果是之前，她会果断地接下Alcor的橄榄枝，带着恶意看Beast是否会因为她发狂。但现在，她还是觉得没必要。


    放过Beast，何尝不是放过自己呢。


    “Beast，他对我还是很体贴的。”代熹说：“可以说，他比所有前男友都要体贴殷勤，这固然是经年累月的训练得出来的，对别人也是一样的，但C国讲究的是论迹不论心。我还是很生气他这种……捕猎的行径，但他……是爱我的。”


    在商场里，Beast没有任何防护地直降下来，用自己吸引枪手注意，和当靶子没有区别。


    代熹其实没有开枪的准备，可在看到他时，才升起了那股致人于死地的勇气。


    她可能还是会说很难听的话，但再过分的事情她不会做了。


    的确是错误的开始。


    但就这么结束吧。


    她的眼睛含着委屈，看着手里的披萨。


    Hush竟然有些不忍。


    但他还是问了另一个人。


    “那……V呢。”


    “队长很好。”


    代熹的眼睛都没动过。


    “可他已经留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