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胡子看起来并不害怕，眼皮垂下来，阴鸷地盯着几米外的军医小姐：“你这样不知情识趣，可不讨男人喜欢。Beast不要你，你也需要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但胡子的手已经松开了，代熹大脑终于恢复了供氧。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两三秒后，她在胡子无暇顾及她时飞快向凯瑟琳身边跑。军医小姐空出一只手将她护在身后，两人一点点向后退去。


    胡子一直、一直盯着她们。


    “快收枪。”


    临到门口，代熹忽然说。


    凯瑟琳示意代熹先走，等后者出了门才收好武器快步离开。她们俩人快步低头，一起去了医疗室。等进了门，凯瑟琳反锁上门拉好窗帘，一回头，看到代熹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别怕，我是美军，胡子不敢追过来，更不敢对我动手的。”


    凯瑟琳慢慢坐在地上，挪到代熹身边，伸手抱住她：“别怕。”


    代熹点点头：“嗯。”


    直到现在，眼泪才敢被代熹从眼眶里放出来。她躲在凯瑟琳怀里，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坏掉的玩偶。军医小姐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绞尽脑汁地安慰她。


    “别怕，我，你还有V和Beast。”凯瑟琳说：“他们会帮你的。”


    “不要。别告诉他们。”代熹忽然回了魂一样：“V现在自顾不暇，Beast，他是胡子手底下的人，他肯定也有把柄在胡子手上，他能拿胡子怎么办？而且……他敢在那里那么做，肯定是已经有准备的……食堂的监控，肯定是没有的。”


    “所以你叫我在出门前收枪？你怕我被拍到反而对我不利？”


    凯瑟琳一下反应了过来：“你，你脑子怎么转得那么快？”


    “凯瑟琳，你是怎么会来的？”代熹一边问，眼泪一边不自觉地落下：“我以为我今天……要被他得逞了。”


    “我……看到瑞秋那家伙了。她鬼鬼祟祟的，食堂那边还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人，明明马上是饭点了，本来该忙得热火朝天才是。”凯瑟琳说：“然后，我突然觉得很心慌，顺手就把枪带上了——还好我带了，否则……”


    她们俩加起来都未必制得住胡子。


    说起来惭愧，她关注瑞秋还是因为当初为了Beast争风吃醋。


    好在这次，她做了对的事。


    “谢谢你，凯瑟琳。”代熹的眼泪滴在了军医小姐的衣服上：“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地来救我。他是你的上司，你知道这些，你还是来救我了。谢谢你。”


    “不要说这些，你是平民，我是军人。”凯瑟琳心里也难受得很：“你值得我冒任何风险去救你。”


    凯瑟琳轻轻拍打着代熹的肩膀，安慰她，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耐心呵护着她的病人那样。惊惧交加的代熹最开始不敢动，但慢慢地，她缓过了神。松懈下来的她陷入了疲倦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凯瑟琳试图将代熹抱到床上，可惜力气还是太小。恰在此时，门外有人走近，凯瑟琳记起现在已经是Alcor换药的时间了。


    Alcor，他是个安静的性格，之前也和代熹一起下棋。


    他应该可以信任。


    高大的男人自然答应了凯瑟琳的请求，将代熹抱到了床上。看着公主肿起来的眼睛和凯瑟琳小心翼翼的动作，Alcor知道事情不妙。他并没有细问，换好药后先离开了，等过了一会儿从食堂回来，给凯瑟琳带了饭。


    “……胡子还在吗？”凯瑟琳吃到一半，忽然问：“你刚刚看到他了吗？”


    “在和Beast聊天。”


    Alcor说。


    凯瑟琳脸上浮现出巨大的厌恶，气闷得很，连带看Alcor都觉得不顺眼。Alcor觉得莫名，倒也没说什么。


    其实现在医疗室不该有男性，只是凯尔今天出去看义诊了，只有她值班。


    这里需要一个对外武力震慑者。


    似乎是饭菜的香气将代熹从睡梦中吸引了出来，她看到凯瑟琳时，露出了一个含含糊糊的笑容，转头看到穿着制服的Alcor，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向反方向撤退，差一点跌下床。


    “你先——你先走！”凯瑟琳接过代熹，将Alcor驱赶出去：“出去！”


    Alcor立刻离开，还关上了门。他站在门口，听到代熹压制不住的干呕声，眼神冷了下来。金发男人一言不发地向宿舍走去，摘掉套头面罩，换下了一身制服，换上了代熹刚送给他的衣服和口罩。


    乍一穿上，他扫了一眼整容镜，竟然有一种他是Anton的错觉。


    这么想的显然不只是他自己。


    凯瑟琳看到他回来，愣神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这是换了皮的Alcor。


    “我以为你们俩像真的是巧合。”她看着还在洗手间里吐的代熹：“你……猜到了？能不能什么都别说。”


    “可以。”Alcor说：“让我进去看看，我得知道她是对制服过敏还是对另一个性别都应激。我可以把握住，我有应用心理学的学位和心理咨询的证书，德国考的。”


    凯瑟琳听到最后一句，允许Alcor进了门。


    代熹吐了很久。


    她没吃什么，也吐不出来，但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往上不断翻涌。


    她感觉身上好脏。


    她伸出手，让水流冲着自己的皮肤，但那恶心的感觉就是冲不干净。


    “Daisy你还好吗？”


    凯瑟琳说：“我推门进来了？”


    说着，凯瑟琳进了洗手间。代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怔愣了一瞬，看到发型和口罩才意识到是谁。Alcor看她还好，走进来关上水龙头，将她抱进怀里。


    是，一股松树林的、清新的冷香。


    代熹抓住他的衣摆：“爸爸没接我的电话，我想去找妈妈，但是，但是妈妈的助理说她飞去新加坡谈生意了。”


    “没事的，我在这儿。”Alcor说：“我不会离开你的。相信我，在他离开前，他再也碰不到你一根手指头。”


    代熹点着头，被Alcor带回到病床边。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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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坐在床头，让代熹枕着他的腿，握着她的手。


    “你很干净，没必要用水冲洗自己。”Alcor轻轻梳理着代熹的头发：“你也没有任何错，错的是起坏心思的人。无论他说了什么，都是想甩脱罪责的借口。聪明的姑娘不会被拙劣的计谋所蒙蔽，是吗。”


    他什么都没问，但他什么都知道，而且他立刻就找出了她最在意、羞愧的点并试图解决它。


    代熹安静地听着Alcor的话，在最后，轻轻地点了头。


    她也握住了他的手。


    “我的小公主呢？”


    胡子在7队转了一圈，几小时后，V被直升机送了回来，他也就打算就这么飞回去。临走前，胡子像是刚想起来什么，对V说：“如果我说了几句惹她不开心的话，让她千万别放在心上，V。”


    “是，长官。”


    V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我会转达的。”


    “恭喜，”胡子重重拍在V的肩膀上：“打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果然，果然。”


    Beast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Beast清楚胡子是什么德行。


    “又怎么了？”Beast在直升机飞走后问：“又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是这样的脸色？”


    “我把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V说：“她呢？”


    “不知道，我一直陪着胡子。”Beast回：“应该在房间吧？她不想跟胡子见面，一直能躲就躲。”


    V也没多说，叫人来找了下，直奔医务室。Beast只觉得情况不对，也跟了上去。


    只是，那边的情景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Alcor依旧在那里，坐在床头。代熹却依旧坐了起来，在低声地说着什么话。


    他们似乎在说小时候的事情，比如Alcor在长期住院时的岁月，他说到自己为了显得很沉稳，刻意模仿主持人说话。


    “但效果不是很好，尤其是当时我还在变声期，脸还在结痂，”Alcor说：“配上低沉的嗓音和微笑，将新来的护士小姐吓得失声尖叫——后来我就不试了，顺其自然，就这样吧。”


    代熹忍着不去笑，试图挽救自己的功德：“嗯，你现在声音很低沉，顺其自然是对的。”


    “是的，低沉有力的嗓音，这才是真正的德意志标配，公主。”Alcor说：“记得更新自己的刻板印象。”


    为了不让她分神会想之前的经历，Alcor几乎一直在说话，尽量去说一些代熹感觉轻松愉快的话题，包括他养父和母亲的爱情故事。Alcor绞尽脑汁，把他自己知道的再加上养妹的边角料都吐了个感觉，最后讲起了自己。


    “……噗。”


    代熹其实并不觉得很好笑，但Alcor在很努力地逗她开心，她很领情：“我感觉好很多了，谢谢。”


    Alcor，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有人感觉非常糟糕。


    Beast一脚踹开门，像头发怒的雄狮般闯了进来。


    “为什么他穿的是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