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只有三个人，云惜依旧定了一个小包厢。


    一进去，许文华又唠唠叨叨，说云惜浪费钱，家里做饭干净卫生又省钱，不懂她为什么老是喜欢在外面吃。


    陈藏看了眼云惜铁青的脸色，立刻温和道：“阿姨，小惜现在也很少在外面吃了。一般都是我做饭。”


    “你会做饭？”许文华斜眼看了看陈藏，还没等他回答，又拧起眉，“你们住一起了？”


    她看向云惜，不管事实如何，她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她冷哼一声：“云惜，你简直了。”


    她还算在外人面前给云惜留了一丝面子，云惜完全能想象如果只有她们两个人，许文华会用怎样的字眼去羞辱她。


    这时，服务员推开包厢门走进来，许文华偃旗息鼓，没再说话。


    云惜太了解她妈了，体面永远留给外人。


    她将菜单递给许文华：“妈，看您想吃什么。”


    “你点吧。我哪儿来过这种高级地方，怎么会知道什么好吃。”


    云惜没说话，再一次拿回菜单，自作主张点好了菜。


    见她这样，许文华又有话说，无非又是养女儿这么大，也不会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吃的，爱吃什么，没良心之类的。


    无论云惜如何做，都能被挑出刺来。


    她已经麻木了，只不过此刻，大约是陈藏在场，她还是难掩心中难堪。


    顺利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包厢，许文华将矛头对向陈藏。


    几乎是毫不客气，许文华询问陈藏家里的情况。


    云惜越听眉头越拧起来，倒是陈藏十分坦然，许文华想要知道的情况，他都一一回答。


    当得知陈藏父母双亡时，许文华突然道：“你去算过命吗？你生辰八字多少？”


    听到她这样问，陈藏还没反应过来，云惜便已经听懂了，她不可思议道：“妈！”


    许文华看了她一眼，却罕见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云惜压抑心中怒意，手指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陈藏察觉到她情绪波动，在饭桌的掩饰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指腹。


    许文华刚刚的意思是觉得陈藏命硬，云惜为许文华的冒犯感到抱歉，她反手扣住陈藏的手，却不敢看他，一时之间，心里酸涩。即便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他也还在顾及她的情绪，真是……


    菜陆续上桌，陈藏一改往日冷淡的性子，为许文华倒水夹菜，竟有几分殷切。云惜看在眼里，说不清此刻的心情。


    察觉到她的视线，陈藏回头看她，微笑着为她夹了一块咕噜肉。


    而许文华也瞧见了，她好似故意，边吃了一口菜，边道：“我就直说了，云惜，我不同意你俩。”


    云惜看向她，神情平静，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可许文华简直就是不想让这顿饭好好吃完，竟然装也不装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陈藏却拦住了她，率先道：“阿姨，我能问您不同意的原因吗？”


    许文华刻薄道：“你家庭太差了。父母双亡，以后结婚没人帮衬，你还得养你奶奶。没车，只有一套商品房，虽然工作稳定，但是拿的都是死工资，没什么出息。小吴就不一样了，”许文华转向云惜，“小吴家里有个厂子，嫁过去不缺吃穿，你们俩趁现在没谈多久感情还不深就断了吧，别到时候又跟前面那个萧彦那样，浪费年华。”


    她陡然提起吴哲言，云惜立刻慌乱起来，她下意识看了眼陈藏，才喝止道：“妈！你胡说什么呢！”


    “我怎么胡说了！”许文华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这都是为你好！小吴有什么不好，你还嫌这嫌那！”


    陈藏眼神耐人寻味，他轻轻反问：“小吴？”


    云惜不敢和他对视，倒是许文华接话道：“对，是我给云惜介绍的相亲对象，人家小伙子很优秀。小陈你呢，也很不错，长得也一表人才，估计是不缺女朋友的，没必要非要和云惜谈这个恋爱。你们现在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想想以后，没有结果的谈恋爱也就是耍流氓，早点分手对谁都好。”


    云惜再也忍不了了，她倏然站起来，眼底隐有泪意，她看着许文华：“妈，别说了。”说罢拉着陈藏跑了出去，徒留许文华在身后气急败坏。


    云惜脑子里一片混乱，倒是陈藏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还能冷静地去找饭店服务员买完了单，才和云惜一块儿出来。


    云惜料到许文华会反对她和陈藏，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却是一点不客气，什么面子也不给，将人的尊严踩在了灰尘里。


    她不知要如何面对陈藏。


    华灯初上，天边有橘色调的云彩，路上人迹匆匆。


    被微风轻轻拂过，云惜的心情渐渐平复。


    “云宝。”身边的人突然轻轻唤她。


    云惜心里一紧，偏头看他：“嗯？”


    “你妈妈说的，”陈藏斟酌道，“她给你介绍了相亲对象？”


    一边谈着恋爱，一边和人相亲，虽然云惜是被迫的，可她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她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那天被我妈叫回家，才知道是相亲。我不想理那个人，总觉得这件事无关大雅，所以才没告诉你。”


    陈藏回想了一下，那天云惜的情绪低落，是有一些不对劲。他又想起方以书说的追云惜的男人，大概率就是这个相亲对象了。


    他叹了口气：“你应该告诉我的。云宝，我们之间应该坦然不是吗。”


    他这话令云惜有些熟悉。她猛然记起，从前和萧彦吵架，不过是因为有人喜欢她，送她花，她觉得麻烦，没有告诉萧彦这件事。可不知道萧彦从哪儿知道，大发雷霆，他当时说：“我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惦记，我却不知道，还有人来问我是不是和你分手了，你让我很被动。云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惜当时回答的也和今日雷同，她说：“我觉得没有说的必要，他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萧彦，我们是单独的个体，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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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和你汇报的。”


    可萧彦说的是什么呢，他吼道：“没有男人不介意！恋爱不是这么谈的，云惜，你根本就不懂爱人，因为你没有被人爱过！”


    那只是一个很小的争吵，可云惜一直记得这句话。她承认被这句话刺痛。


    她怀疑，是否真如萧彦所说，情侣间就得事事报备？她也不知道其他的恋爱是怎样的。


    可伤心过后，又转念想，世上这么多人，爱情应该也有很多种，所以也会有和她一样的人，但那样的人是不是也不懂如何爱人？她到现在都没有想通。


    只不过此时，面对陈藏，她又想到那句话“没有男人不介意”，所以，连陈藏也不能免俗吗？


    她嗫嚅着唇角，半晌才轻轻道：“我觉得……我能自己处理……”


    她突然害怕起来，她怕陈藏也会说出那样刺痛她的话，她怕看到他满脸失望，对她的失望，也怕重蹈覆辙。


    “可我想被你信任。”陈藏靠近她，“我想为你解决麻烦，想要知道你的想法。就像上一次在海岛，你晕船那样严重了都不和我说，一味的委屈自己。这次也一样，你的烦恼，你都不和我说，这让我觉得……”


    云惜愣愣地抬头望向他，陈藏眼中没有失望，只有淡淡的难过。


    “让我觉得，我不被你依赖。”


    云惜竟然，不知该应对这样的陈藏。


    她觉得，萧彦说的对，她的确不懂爱人，没人教过她，是否她爱一个人就必须要去依赖谁。但她从没有想过要依赖谁，真心瞬息万变，她看到的是依赖过她爸爸的许文华最后变得如今歇斯底里。


    她甚至不能理解陈藏此刻的难过，她内心疑惑，男女之间，必须是要如此吗？


    她木然张嘴，语调生硬强调：“我自己可以的。”


    陈藏目光沉沉，这样的云惜，好似离他十万八千里，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握住她，可她如一阵风，躲开了。陈藏没能想明白为什么，他将手虚握成拳，想从她的神情里找出些什么：“云宝，我爱你，所以想要保护你，我想我应该是值得被你信任的，你可以依赖我的……”


    几乎是下意识，云惜开口打断他：“或许，我不值得你爱吧……”


    话未落音，两人都愣住了。


    云惜不由自主看向陈藏，陈藏神情渐渐严肃，云惜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说。


    “云惜。”他叫了她的名字，“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云惜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失望，她竟然心下松了一口气，是了，没错，陈藏还是会对她失望的，应该这样才是正常的。


    当下她有种破罐子破摔，她垂下头：“不对吗。”


    陈藏沉默着，两人就这样，谁也没再开口。


    片刻后，陈藏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侧脸，只一下，又收回了手。


    他轻声道：“今天你也累了，先回家吧。”


    这天过后，云惜和陈藏开始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