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找了一个绝对不会喊错的称呼。


    “前辈。”


    他的话刚出口，就听见耳机中的温星澜轻笑了一下，路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温星澜一定想说，怎么在直播里也叫我前辈。


    总不能叫老婆吧。


    路吉的耳朵烧了起来，吸血鬼默默想，他可不能在直播间里说出口。


    两个正主害羞地默不作声，而在两个直播间内，所有被蒙在鼓里的观众们因为他的称呼彻底疯狂！


    【嘶，前辈——】


    【老师为什么这个无比正经的称呼从吸血鬼的嗓子里说出来这么撩人啊啊啊啊】


    【能不能嗑，主播不说话就默认能嗑了啊】


    黑子的弹幕如期而至，死命抓住一个点紧紧揪着不放：


    【呃，路吉好蹭啊，上赶着叫人家星澜前辈，也不看看你才几个粉】


    这条弹幕还花了钱，明晃晃挂在弹幕池最上方。弹幕的语气明明是对路吉说的话，但却发在了温星澜的直播间里。


    一时将星澜这边高高兴兴打算嗑一口自家和对面主播cp的弹幕冷静下来。


    手段低级，但很好用。


    虚拟主播最重要的是什么，皮套的精美程度？直播内容的丰富？还是皮下中之人独特的人格魅力？


    在虚拟V圈刚刚兴起的时代，这些确实是能决定一个主播生死存亡的“指标”，但早就那不是现在人人都想进来分一杯羹、已经趋近于饱和的虚拟主播行业了。


    如今的时代，流量为王。


    这才是能代表真金白银的东西，还有无数底层主播梦寐以求的——商业价值。


    虚拟主播的火爆使其受众变广，不仅仅局限于二次元平台，头部主播的低微也紧接着水涨船高。不少商家会找虚拟主播来做广告，也就是俗称的商单。


    主播的收入基本在三个部分，一是粉丝们刷的礼物，二是签了公司的主播的基本工资，第三也是便是资本的广告商单。


    其中资本的广告收益占了大头，比如说站在虚拟主播塔尖的温星澜，随便一个广告商单的费用就是底边小v播一年都拿不到的工资。


    所以对于虚拟主播和他们的粉丝来说，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蹭流量的对家，凭什么自家努力那么多年打下的江山，你短短一场连线就吸走不少粉丝？


    黑子专门向最不能忤逆的利益挑拨，要知道就算是再要好的朋友，在利益面前分崩离析的也比比皆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屏幕前的黑影勾起嘴角，他轻车熟路地切了另一个号，重重打下新的一条弹幕。


    【感觉对面的新主播更帅啊，星澜再见我跑去对面了！】


    他不信星澜看到后无动于衷。


    温星澜自然看见了这条弹幕。


    他一言不发，只是在更多观众看到之前轻点鼠标，将弹幕删除，并把这个账号在本直播间永久封禁。


    对于路吉的爆红而眼热跳脚的黑子才被自己打下去一茬，新的一茬怎么就这么快地闻着味儿赶来了？


    除非这次不是冲对面单纯的吸血鬼来的。


    而是自己。


    看着如此大规模且话术统一的弹幕，齐齐出现在自己的播间煽动粉丝，他似乎知道它们的主人是谁了。


    温星澜隔着摄像头，看向千里之外、坐在电脑前气急败坏的黑影。


    不过手下败将罢了。


    ——


    “那今晚的游戏，还请前辈多多指教了。”


    吸血鬼的声音唤回了温星澜的思绪，屏幕上的白发美人动了动，宽大的云纹袍袖擦过吸血鬼袖口上华丽的丝质花边。


    “我会保护好前辈的。”


    路吉在摄像头前笑了笑，他按照温星澜教的步骤调出游戏，又将二人的虚拟形象放到右下角，不会遮挡游戏画面，影响到观众观感的地方。


    吸血鬼存了一点小心思，他稍稍把星澜皮套身形调小了一点，还偷偷把人贴地更近。


    高大英俊的吸血鬼身前站了位白发美人，东方人的身形纤瘦，又在路吉故意操纵下，头顶的白色羽饰才刚刚够到吸血鬼的唇边。


    这个姿势像是被吸血鬼紧紧抱在怀里一般，只要一伸手便能将他牢牢箍住——


    路吉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


    由于温星澜离开了连线，自然对路吉的小心思一无所知。他如往常的联动一般熟练调出游戏画面，只是比与旁人联动时的虚拟形象靠的更近。


    两人隔着墙，倒是想到了同一处。


    游戏是一早就加载好了的，恐怖又幽怨的背景音直接零帧起手吓了直播间观众一大跳，路吉戴着耳机，背景音中凄厉的鬼哭声直接钻进他耳朵里。


    观众们是在手机上看的小屏幕，路吉看的可是32寸超大外加4k蓝光屏幕，他面对画风诡谲的界面顿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地把光标挪到“开始游戏”上面。


    一时竟按不下去。


    “准备好了吗？路吉。”


    温星澜早早加进游戏队伍中，只等路吉点击开始。


    “开了。”


    吸血鬼眼睛一闭，按下鼠标的手带着决绝。


    作为身负魔力的神奇生物，他有一种预感——预感今晚过后，自己优雅高贵又冷艳的贵族形象即将彻底灰飞烟灭。


    【画皮】


    暗红色的毛笔字在路吉面前徐徐展开。


    吸血鬼一看就乐了，哎呀，画皮，这不我老熟人嘛。


    这有啥可怕的，说起来我还得叫一声画皮姑姑，这沾亲带故的，亲切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东方神秘又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真是被路吉玩儿明白了，他褪去一开始的紧张，开始兴致勃勃地观看前情动画。


    这一看可不要紧，吸血鬼直接浑身发凉。


    屏幕上的画皮不是他有点暴躁但会带自己去山下买糖葫芦，还给自己画皮套的姑姑，而是一只被封印在破庙中的骷髅架子。


    或许每个悲剧的爱情故事里都有一场天色蒙蒙的大雨，在三十年前的某个雨夜，涉世未深的小画皮在破庙中遇到了一名赶考的书生。


    男女授受不亲，书生说，不敢叨扰姑娘，小生在外处歇息一晚便好。


    话音还未落，书生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咕噜了一声，他满是窘迫地捂住肚子，从自己背的箱笼里拿出一只缺了口的碗，打算去接一些雨水饮来充饥。


    小画皮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书生，她从破败佛像后走出来，看他深深作揖不敢逾越半分。她弯腰探头去看他，正好对上那双略带躲闪又满是风采文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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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睛。


    明珠蒙尘，小画皮心想。


    她借着袍袖的遮挡用灵力化出吃食，全然没看到书生见她从衣袖中变出数只热气腾腾的馒头后闪烁的眼神。


    在书生刻意的引诱下，小画皮芳心暗许。


    此时诱人沉沦的妖物和被引诱之人身份全然调了个儿，等到几日雨停后，书生背着装满了银钱箱笼离开破庙，小画皮泪水涟涟地站在庙内，目送许下考取功名后便回来接她厮守的情郎离开。


    “褚郎，我便在此地等你回来。”


    “我好像猜到后面的剧情了。”


    路吉突然开口道。


    “说说看？”温星澜轻声道，路吉听见他点击鼠标的声音，应该是在分配游戏人物的属性点。


    “书生考取功名后就把画皮遗忘在破庙，”吸血鬼猜测道：“画皮苦等不来情郎，伤心黑化。”


    “简简单单。”路吉拍了下手，显然对自己的智商很是满意。


    温星澜准备好游戏人物，他闻言笑了一下，似乎是在笑路吉的单纯，他没有剧透，而是在下一段动画开始前向他打了个赌：


    “猜错了怎么办？”


    “欸？”


    路吉懵了一下，不过是随口一猜，怎地现在还要有惩罚？


    他刚想撒娇蒙混过去，就听到耳机里传来的清越声音：“猜错了，就罚你这场游戏站在我前面开路咯。”


    “这算什么惩罚。”路吉不屑一顾，他也开始点人物属性，直接把攻击力拉满。


    “哥保护你，”他信誓旦旦道：“一会儿站我后面就是。”


    “哥哥怎么不喊我前辈了？”


    温星澜冷不丁开口。


    没有男人能拒绝被人叫“哥哥”，尤其是上天钦定只有一墙之隔的、自己初见就决定单推喊老婆的暧昧对象。


    吸血鬼一时支支吾吾，心脏狂跳，根本说不出话。


    此时路吉无比庆幸自己是个虚拟主播，亲娘咧，幸亏有皮套遮着，不然播间十万观众都能看到他通红的小脸。


    他发现了，温星澜的温柔表面下，似乎还隐藏着腹黑的性格，喜欢突然出手打得吸血鬼一个措手不及——


    温星澜听着耳机对面慌张的声音又笑了，他觉得路吉做什么都好可爱。


    喊自己前辈好可爱、猜剧情的样子好可爱、刚刚臭屁地对自己说哥保护你的时候好可爱，就连现在说不出话两眼一闭装死的皮套也好可爱。


    你完了，你要坠入爱河了。


    一直蹲在星澜直播间的粉丝发现，自从和路吉连上线后，屏幕里的古装美人就一直弯着笑眼，刚刚还好心情地左右晃晃，飘动着羽毛的白色长发随着星澜的动作扬起，扫在身旁吸血鬼那繁复华丽的、劲瘦又有料的腰间。


    【管家：好久没看到少爷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感觉老婆这次的联动和之前与其他主播一起玩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我同意，之前是客套一下就玩到广告商要求的时长下班，现在这氛围我不敢说....】


    【前面的不敢说我来说，这次感觉主播跟要恋爱了似的，直播间都要冒粉红泡泡了】


    一条金光闪闪的弹幕崩溃道：


    【什么恋爱？！难道我老婆要有新老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