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吉与温星澜一前一后，走在一间没有匾额的中式古宅内。


    天色是阴森森的，耳机中传来呜呜咽咽的秋风声，似是女声凄厉的哭诉。他穿过垂花门，来到偌大的前院。宅子的院落很大，内里却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只有脚步踩在焦黄落叶上的簌簌声音。


    “去后面看看。”他听见温星澜说。


    “好。”


    路吉操纵着人物离开前院。


    温星澜在身后看着路吉的背影，女生嫩粉色的裙裾飘飘，是灰败中唯一的亮色。


    二人游戏中的身份是两名身负真学实料的道士师兄妹，北上路过京城歇脚时听说城西某位大人的家宅不宁，怕是惹上了脏东西。两人闻言抬头看向城西，果然怨气冲天。


    天子脚下竟敢有邪崇作祟，师兄妹俩一合计，决定前去打探一番。


    当时率先点完属性进入选择人物界面的温星澜笑了一下，正是因为他发现，游戏的双人模式强.制了玩家能够选择的性别。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选了一身蓝白道袍的师兄，那路吉一定是穿着粉色裙裾的小师妹。


    他略微走神，在脑中想了一下吸血鬼穿裙子的样子。


    有点可爱。


    温星澜的鼠标毫不犹豫地选下师兄，他进入游戏后没急着查探四周，而是一直盯着屏幕的右下角的建模瞧——如愿看到了吸血鬼发现只能选择可爱小师妹后一脸懵的表情。


    “路吉，还没选好么。”


    他坏心眼地开口催促，假装自己丝毫不知情的样子：“我们吸血鬼是在道长和小师妹之间纠结吗 ？”


    路吉只能向小师妹妥协，他进入游戏，手里举着黑驴蹄子，一言不发地围着温星澜高大英俊的建模转圈圈。


    “下次你先选好不好？”


    虽然路吉没说话，但温星澜给吸血鬼顺毛的聚能愈发熟练：


    “我也没想到嘛。”


    ——


    路吉穿过重重叠叠的连廊，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座宅邸的庭院花园。游戏里的小师妹与吸血鬼一同睁大了眼睛，被眼前无比华丽、却又散发着糜烂阴森的景象惊在当场。


    说是把整个江南水景搬进了家里也不为过，宅邸的主人在园林里挖了整整一个湖出来。四周层峦树木枯黄干瘦，却隐隐簇拥着湖中唯一的四角白玉亭，不难想象它们还有生机之时，该是一副多么壮观的景象。


    然而白玉亭被一块突兀的黑色长方的物体横穿，突兀的黑色将整个美景破坏殆尽。


    路吉环顾四周，找到了一搜小舫。


    他率先坐上去，游戏适时给出需要两位玩家合作划动的提示：“前辈，过来这边。”


    温星澜同他坐在船舫上，两人一边一桨，意外地默契。


    他将船停靠在亭边，路吉迫不及待跳上前，只看了一眼上面木板细细密密的毛笔小字便皱眉。


    吸血鬼有点晕字儿了。


    而且他一将视角对着匾额，便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是府前丢失的匾额。”温星澜道，反面的字体没有引起系统的反应，他按照游戏提示翻开黑色长板，露出正面磅礴的描金大字——


    【褚府】


    “那书生也姓褚，褚不是大姓，应当是同一人，至少也是子孙辈。”路吉话音还未落，立即又发现了盲点：“欸？匾额下面还有东西。”


    游戏镜头随路吉的动作上前，画面中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看起来直通湖的最底部。


    “湖底可能有道具要我们去搜集，”温星澜猜测道，但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说法 ：“不对，这井口过于小了”。


    路吉忍着头晕比划了一下，也就两个常年男子拳头的大小，堪堪能塞进去一颗脑袋罢了，即使是女子细瘦的肩膀，也是怎样都进不去的。


    他记得清楚，玩家属性点上没有缩骨功这样的技能。


    “再去别处看看吧。”温星澜也一时摸不准头脑，要么自己和路吉找到的道具都是些无用的东西，要么便是此路不通。


    这游戏到底想要说什么。


    “有声音，”路吉突然竖起耳朵，他仔细辨别耳机中声音传来的方位：“跟我来。”


    一来到后院，耳机中便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路吉循着声音踹开区中一扇门，并不明媚的日光照进房中，照清了床上白惨惨的人脸。


    路吉看到了一副如同骷髅的人形，年轻男子仿佛被志异中的山野精怪吸了精气，浑身血肉皮肤比方才在湖水旁破败的老树还要枯槁，他甚至没有力气坐起身，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


    他口中似乎还喃喃着什么，路吉听不真切，他凑到床边，触发了游戏的字幕提示：


    “兰婳。”


    “这是人名？”路吉猜测，游戏印证了他的想法，屏幕上暗红色字幕渐渐浮现。


    【请在褚府内寻找关于兰婳的线索】


    看起来是个解谜类的游戏，恐怖元素并不太多。路吉放下心，松了自点进游戏后就紧绷着的一口气。


    路吉放松地操纵人物转身，被突然贴在面前的一张老脸吓了一跳！


    “二位道长好，小人是褚府的管事。”老人的眼眶深深凹陷，但状态比床上的人好了不少，声音干涩苍老：


    “自少爷出事后老爷一直在庙中祈福未归，府上也请了许多方士，可他们都是写江湖骗子，根本不堪大用。”


    他冲路吉与温星澜的游戏人物深深打了个揖，请求道：“还有三日便是圣上的万寿节，圣上每次万寿节都会亲临褚府与我家老爷长谈整夜，如今决不能让圣上知道府上的腌臜怪事！”


    路吉与温星澜对视一眼——终于有npc发布了任务。


    游戏人物自动跟着管家身影走出褚府少爷的卧房，路吉无聊地转动着视角，墙上一闪而过的女子画像令他眉心一跳。


    画上的人很陌生，但是这一帧女子的神态却是吸血鬼无比眼熟的存在，他欲要回头再看看那副画像，但被游戏代码操纵的人物已经跟着管家走到前厅。


    吸血鬼只能暂时作罢。


    《画皮》是推理向的恐怖游戏，路吉和温星澜需要搜遍褚府进行抽丝剥茧的推理。


    路吉渐渐玩儿了进去，只是还会冷不防地被突脸小鬼吓一大跳，吸血鬼被吓得倒转视角，看到身后闲庭信步的温星澜。


    脆弱的人类竟然不怕鬼神。


    后面他学乖了，也不说什么站在前面保护前辈的搭话，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是紧紧贴在温星澜身后，他走一步，吸血鬼便跟着一步踩在他脚印上。


    【吓得我把脚都缩回被子里了，被窝之神保护我！】


    【路吉大人不要往前走了我害怕啊啊啊】


    【感受到吸血鬼又怕又爱玩儿了哈哈哈】


    但中式鬼怪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回味，吸血鬼坐在屏幕前，看着弹幕上一片【细思极恐】的字样，顿时后背有些发凉。


    他从兴致勃勃一环一环地玩下去，到不敢睁眼，全程都在大喊着星澜前辈，只用了区区半小时。路吉躲在星澜身后，活像个软绵绵的挂件，只要星澜操纵的任务离开视线，直播间的人就会听到一连串惨叫。


    直播间的粉丝纷纷表示不忍直视：


    【你爱播】


    【谁上了吸血鬼的身，还不快下来！】


    【主播躲在星澜道长后面的样子好娇呀嘿嘿嘿】


    【我好怕，但是为了娇娇的路吉大人，我可以接着看直播！】


    “你为什么不害怕QAQ”


    路吉问出直播间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因为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温星澜淡定拿符箓击飞一只报丧鬼，顺便剑挡在路吉身前。


    世上若真的有神明，那他毫无尊严地趴在地上，哭哭向漫天神佛祈祷自己恢复双腿的时候，怎么没有半点回应呢。


    随着最后一个线索被集齐，面前空白墙上兀然流出两行血泪。


    还有一声极其幽怨的叹息。


    动画开始了。


    书生来到了遍地是世家子弟与望族华胄的京城，满腹经纶的他成功取得了二甲进士，得圣上赐下进士出身，成了一名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


    但他在小地方也是受人追捧的、年轻的举人老爷，可怎地成为进士后的他在皇城脚下，犹如一粒小小的沙，连给贵人们填鞋缝都不够。


    被受打击的书生把自己在客栈里狭小的厢房里关了整整一夜，次日去面圣谢恩时，他死死睁着整夜未闭的双眼，向年老的皇帝跪拜道：


    “臣有一事，事关圣上长生——”


    书生带着京城所有的道士赶回破庙，用画皮一身灵力向老皇帝换取了更高的起点，还将画皮的骨头封印在湖心白玉亭中。


    “殷大人，她，她不会跑出来吧。”书生，不，褚大人惧怕地看着亭子中央的小井，就在刚刚，他亲手奖画皮的骨头拆成一块一块地扔进去。


    “你在质疑我。”


    一记脚风把褚大人踹到井口，他一睁眼，正好与骷髅的眼眶对视，身后有阴冷声音响起：


    “画皮不在炼丹需要的六行中，人形妖物每隔十年，便有新的灵力以供皇帝延寿几日。”


    放映再次结束，只是这次黑屏转场的右下角，多了一个不甚起眼的小小鲛人动画。


    万籁俱静。


    明明找全了所有的线索，可除了这半篇动画外，没有任何出现大boss画皮的半点影子。


    太反常了。


    “怎么连小怪也没有？”屏幕外的吸血鬼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屏幕里的吸血鬼紧紧抿着唇角——


    路吉手中举着的烛火突然熄灭，漆黑屋子中，一双血红空洞的眼睛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