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领奖

作品:《暗恋雨至

    十二月,又一年冬至。

    晚上九点,期待已久的歌迷们没能等到新歌,只收到了一封言简意赅的告别信。

    【即日起,Secret将不再进行公开创作。】

    那也是他第一次出现在评论区,对这件事作出了认真的回应。

    【九年前,我在美国开通这个账号,写歌的初衷,只是为了给我远在国内的爱人庆祝生日,没想到会误打误撞收获这么多喜欢。而现在,我已经回到她身边,可以把想说的话亲口讲给她听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陪伴,以上这些决定,都是我深思熟虑后打下的,恳请各位不要把情绪怪到她头上,她是个很好的人,十几年如一日地温暖着我,直白点说,没有她,也就没有今天的我。】【Secret本就是因为她才存在的。】

    【承蒙厚爱,祝各自安好,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Secret/2024.12.21

    不到十分钟,这个消息便冲上热搜词条:

    #Secret为爱退圈

    不少人对此感到心碎,但同时也表示理解,毕竟这些年来,除了每年按时发歌,Secret从没露过面,也没有过任何动态。而且一开始就有人猜过,他这样做,大概率是为了某个人。

    如今看来,是预言灵验。

    沙发上,温书棠搂着抱枕,一条条翻看粉丝们写给他的小作文。

    她向来感性,平时刷个视频都能共情,瞧着这些真情实感的话,更是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

    周嘉让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见她抿着唇,表情闷闷的,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怎么了?”他揽过她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是有人说什么了吗?”

    温书棠摇摇头,耷着眼尾看向他:“好多人喜欢你啊。”

    周嘉让失笑,在她两颊各亲了下:“吃醋了?”

    “也不是……”温书棠蹙眉,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有些苦恼地问,“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哪有。”周嘉让抽走她的手机,搁在一旁茶几上,打消她的胡思乱想,“这很正常。”

    “没听过那个说法么,爱是具有排他性的。”

    他捧起她的脸,屈指捏上她鼻尖:“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像我说的那样,如果没有你,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切。”

    温书棠没接话,就这样安静了会儿,忽然又问:“阿让,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给我写歌的啊?”她歪着头,眼神里满是不解:“不是都拜托关怡给我送礼物了吗?”

    “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周嘉让压得低了点,下巴搭在她锁骨那儿,“就是觉得,寻常能用钱买到的礼物都太没新意了,想给你点不一样的。”心口轻轻颤了颤,闻着他身上的沐浴露气味,她眨眨眼:“那为什么是Secret?”

    周嘉让低声笑起来:“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嗯?”温书棠没跟上他的思路。

    他把人转过来,捋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眉梢轻抬,看着她的眼睛说:“因为——”

    “喜欢你,是我不能说的秘密啊。”

    隔年春天,四月。因为挚书研发出的脑机接口远程手术系统,周嘉让受邀到巴黎参加全球数字医疗峰会。

    作为整个亚洲唯一有资格参加的公司,还在国内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吃过晚饭,温书棠在网上找了个电影,周嘉让端着刚烤好的肉桂卷,稍稍吹凉一点,掌心托着喂到她嘴边。浓郁香气钻进鼻腔,搭配松软鲜甜的口感,她吃得正开心,听见他在身旁问:“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温书棠还沉浸在剧情里,下意识问:“去哪呀?”

    周嘉让答:“巴黎。”

    咀嚼动作乍然顿住,温书棠侧头,睁着一双乌黑眸子,似是在问,叫她去巴黎干嘛。

    客厅只留了盏落地灯,晕沉光线下,她腮帮鼓鼓的,卸了妆的素净小脸,带着几分稚气的可爱。

    周嘉让无声弯唇,擦掉她嘴角上的残屑:“我还缺个随行翻译。”

    “……”沉寂三秒,温书棠从他怀里逃出来,肉桂卷也不吃了,一副不买账的警惕样子,“你少来。”

    她手臂抱在身前,眼神里也多了些警惕:“法语可算你半个母语。”

    “好多年没说过了。”他伸手环住她小腹,轻松把人拉回来,无赖地压低声线,“早就生疏了。”

    温书棠皱鼻,才不相信他的胡话。

    周嘉让只好换了套说辞:“得去一周呢,这么久见不到我,宝贝你不想我吗?”

    温书棠面甜心硬,善意提醒:“想见的话,打视频就可以了呀。”

    “那怎么能一样。”周嘉让把脸埋到她颈窝里,发丝贴在脉搏上蹭了蹭,“异国他乡的,连个熟人都没有,我想你能陪在我身边。”

    他拿出杀手锏,在她脸上亲了亲:“老婆。”

    “就答应我吧。”

    这个称呼,无疑是拿捏温书棠的关键,心脏传来很重的一下,她浅浅呼吸几次,搂着他脖子,唇边绽开笑容:“可是周总,我很贵的。”“周总?”许久没听她这样叫过自己,周嘉让倒觉得新鲜,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怎么办,我的家底可都在我老婆那。”

    语调一转,他贴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

    手掌暗示性地拍在腿侧,周嘉让刻意使坏:“我可以肉偿。”

    耳根噌一下腾起热度,像被扔进锅里煮熟的虾,温书棠羞赧地瞪他:“流氓!”

    ……

    温书棠最后还是定了巴黎的行程。

    一方面是为了周嘉让,另一方面,之前合作过的Servier公司,也是这次会议的主办方之一,那个女代表对温书棠印象很深,特邀她来作会场的同传译员。

    九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落地巴黎。

    前两天是欢迎会和开幕式,周嘉让只需要露个面,简单维系一下社交,倒是温书棠这边比较忙。

    同传箱里,她穿着干练的职业装,V领的软料衬衫,下面搭配米色西裙,侧脸弧度饱满,长发低绾在脑后。脊背挺得很直,神情高度专注,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还要将台上发言准确流畅地翻出。

    和日常那种温柔安静不同,进入工作状态的她,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更加冷静,更加沉稳,也—一更加迷人。

    这并不是周嘉让第一次看她工作。可仍然会难以抑制地疯狂心动着。

    几个业内朋友来和他打招呼,见他看得出神,顺势就提了一句,说今年这个翻译的业务水平不错,比前几年都要好。

    周嘉让勾唇,笑着肯定:“很厉害吧。”

    他收回目光,话语中隐隐透出炫耀的意味:“我是他丈夫。”

    会议结束已是傍晚。

    推开同传箱的门,仿佛也卸掉那层职场女强人的虚壳,温书棠踩着高跟鞋,哒哒小跑着扑进周嘉让怀里。

    久坐后难免腰酸,他大掌抚过去,贴心替她按揉,又摸摸她发顶,像在安慰一只垂头丧气的小猫:“累了?”温书棠如实点头,舒服靠在他肩上,半阖着眼:“感觉脑细胞都不够用了。”

    眸中酿开些许心疼,周嘉让握住她下巴,低下身,凑到她唇上吻了吻。

    来往人群还没散尽,温书棠被这举动吓了一跳,鹌鹑似的往后躲,左右张望几下,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然后才问:“你干嘛?”

    “还能干嘛?”周嘉让宠溺地捏她脸蛋,“给我们辛苦了一天的温大翻译充个电啊。”

    等后面不太忙了,他们俩才得空到各处逛逛。

    周嘉让先带她去了自己曾经和周清冉住过的地方,辗转数年,那栋三层小洋楼不知换了几任主人,外面漆层都褪了颜色,楼下花园也荒废得不像样子。

    周嘉让说好。

    “记得每年这个时候。”他有些怀念地看着这一切,“妈妈都会在花园里种上玫瑰,等花开了,打开窗子,整个房间都是香气。”

    温书棠听出他话中的伤感,侧身抱住他的腰,柔声提议:“等回京北后,我们也在阳台种一些吧。”

    离开这条街,他们又去了温书棠大三交换的学校,她骗他去吃食堂那个非常黑暗的生姜薯条,又给他讲在便利店兼职时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

    周嘉让静静听着,想到她上次说过的,她改志愿到京北的原因,突然哑着嗓子打断:“恬恬。”

    “你来巴黎,也是因为我吗?”

    温书棠嗯一声,承认得很干脆。

    交缠的手紧了紧,周嘉让蹭着她的关节,有点不是滋味地问:“在国外读书辛苦吗?”

    “还好啦。”温书棠仰起脸,隐去那些不开心的片段,语调轻巧,“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老师也鼓励我们出来看看。”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微风轻拂,她跳到他面前,裙摆像水波那样层层绽开。

    “现在想想,我还挺庆幸的。”

    周嘉让敛下眼皮,双手搭在腰间,问她庆幸什么。

    “庆幸出国交换呀。”温书棠咬着唇,弯弯眼睛,露出一个乖软的笑,“你看,你在国外上过学,我也在国外上过学,这听起来多配啊!”周嘉让倏然一怔,又被她的思路逗笑,抵着她额头,略为无奈的口吻:“傻。”

    在巴黎的最后一天,周嘉让代表挚书登台领奖。

    温书棠没有工作安排,就坐在台下,一如多年前在学校操场那般,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

    灯光璀璨,数不清的镜头汇聚,他一身笔挺的西装,五官硬朗,眉目深邃,低沉磁性的嗓音,放大回荡在每一个角落里。

    “大家好,我是挚书科技的周嘉让。”

    他先是介绍了该研发系统的原理和应用,提及这次获奖时,他谦卑笑笑:“在我看来,我们所做的这些,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贡献,更值得歌颂和敬佩的,是那些不分日夜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的医护工作者。”“我的外公,就是一名医生。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很忙,每天在病房和手术室之间奔波,争分夺秒地和死神抢人。”

    “也是他告诉我,在危急时刻,医生做出的每个决策,都直接关乎着患者的生命。”

    “所以,真正的医疗革命,并不是所谓的先进设备,而是敢于为生命冒险的勇气。”

    话音落下,掌声如潮水般轰鸣。

    有记者趁机追问,好奇他选择科技医疗领域的缘由,是否是受到了外公的影响。

    “一部分。”停顿少许,周嘉让缓缓开口,“但更多,是为了我爱人。”

    答案一出,场上霎时陷入寂然。

    温书棠也有一瞬的怔愣,他们俩并没聊过这个,所以她也不清楚,这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周嘉让恰好在这时看过来,视线隔空交错,好似读懂她的迷茫,他浅笑着解释:“疾病和死亡,是世界上最不可控的事,所以我想尽我所能,给她带来最大的健康保障。”

    离开漓江那天,他曾发誓,如果他还能回到她身边,如果她还愿意原谅他,那么他会拼尽一切去保护她。

    创业成功后,他有钱有权,不管国内还是国外,只要他发话,就没人能动她半下。

    可生老病死永远是充满变数的。就像当年周清冉那样。

    所以挚书成立第二年,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转行进攻科技医疗方向。

    他要亲手打碎这最后一层壁垒。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也想再次感谢她,谢谢她一路陪我走到今天。”

    “世界予我苦痛和黑暗,而她,是我唯一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