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婚礼
作品:《暗恋雨至》 婚礼虽然定在九月,但从他们领完证后,周嘉让就开始准备了。
筹备过程漫长又琐碎,要核对的内容很多,他没让温书棠操心,只偶尔问问她喜不喜欢这个方案,其余那些头疼的,都是他在不分日夜地跟。
午休时,温书棠在茶水间接到谢欢意的电话。
她最近跟了几场大戏,嗓音里透着沙哑:“棠棠,你们真的要办两场吗?会不会太累呀?”
“其实也不算两场啦。”温书棠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往里面添了几块碎冰,银匙慢慢搅动,“前面那就是个小仪式。“
毕竟是他们俩的事,谢欢意也没过多干涉,转言又问:“那婚纱呢?都确定好了吗?”温书棠连说了三次嗯:“都定好啦。”
“怎么样。”提到这个,谢欢意就忍不住调侃她,“陪你试婚纱的时候,周嘉让是不是激动哭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温书棠抿嘴。
指腹蹭着杯壁上的花纹,脑袋里也不由自主想到当时的场景。
第一次穿婚纱,哪哪都没经验,幸亏有店员小姐姐,耐心帮她整理好每一个细节。
帘布缓缓拉开,心跳也莫名加快,温书棠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转过身。
周嘉让就等在外面。
那天店面不对外开放,店员们也贴心地让到一旁,给他们小夫妻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午后时分,阳光正好,蜂蜜似的顺着窗口洒下,落在裙角的碎钻上,折射出粼粼跃动的光。
见他不说话,心里的忐忑被放大,温书棠耷下眼,垂在身侧的手不知该放在哪,想捏紧裙摆,又怕把那层漂亮的纱弄坏。耳根逐渐变烫,她咽咽喉咙,有些无措地启唇:“阿让……
话音未落,周嘉让已经大步走到她身前。
瞳孔中挟着浓重的情绪,似是浪潮拍打翻滚,温书棠抬起头,努力抑着呼吸,可胸口处的起伏却出卖了她的慌乱。
视线相对的第三秒,周嘉让将她拥入怀中。
他抱得明显比之前克制,宛若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手臂虚虚绕在肩后,侧脸贴着脉搏,只有下巴紧紧压在颈窝里。
“很漂亮。”他毫不吝啬地夸奖,“我家宝贝真的好漂亮。”
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但温书棠的脸却更红了,心口蔓出阵阵悸动,连带眼角都染上绯色。
体温相互熨帖,周嘉让摸到她的手,一点点撬开指骨,紧密扣住掌心,喉结轻滚着问:“喜欢吗?”温书棠没有犹豫,万分认真地答:“喜欢。”
“特别喜欢。”
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婚纱。更何况,是为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穿上。
……
思绪被听筒里的声音拉回,谢欢意放心不下地嘱咐:“棠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呀,下周我可就不忙啦。”
“好。”温书棠又喝了口咖啡,脸上绽开温软的笑,“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几场风吹过,空气中的暑热被卷走,悬在枝头的树叶渐渐泛起枯黄。
秋天到了。
说不出什么原因,这一年的秋来得格外早,仿佛隐隐间也在期待着什么。
日程表上,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少,温书棠也肉眼可见变得愈发紧张。
凌晨一点,她再次从睡梦中醒来。
周嘉让紧跟着睁开眼,只瞧着她表情,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把人往自己身边搂,侧头在她唇边亲了下:“宝贝。”
温书棠趴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的清凛气,闷闷应了句嗯。
周嘉让摸摸她头发,像在给一只不安的小猫顺毛,言语间尽是温柔:“不要担心。”
他什么都没问,却能看穿她的顾虑:“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还记得吗?”周嘉让捧起她的脸,捏捏颊边那两团软肉,眸中澄着柔光,“领证前一晚,你对我说过的话。”
温书棠眨眨眼,听见他继续说:“会有我陪你的。”
他们俩的婚礼定在漓江。
前一天晚上,温书棠住在谢欢意家,吃过晚饭,谢妈妈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贴心话。
“当年欢欢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瘦瘦小小的,也不怎么爱说话…”想起这些,她没由得湿了眼眶,“这一转眼,都要嫁人了。”
温书棠只在她们家住了一年,但谢妈妈早已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疼惜地蹭她手心:“阿让这孩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把你交给他,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谢爸爸端着切好的水果,也随着自己老婆附和:“是啊。”
“以后不忙了,就常回来看看,不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就是你的家。”
温荣升离开得早,母亲又不喜欢她,所以对于温书棠来说,父母是个遥远又陌生的概念。
而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慈爱关切的两人,心头涌起一阵暖流,她鼻头发酸,哽咽着答应:“好。”
“我和阿让,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好了好了。”谢妈妈替她擦擦眼角,笑眯眯地哄她,“明天可是好日子,哭肿眼睛就不漂亮了。”
临近深夜,谢欢意抱着衣服去洗澡,温书棠坐在床边,翻开他们小时候的相册。
其中有几张周嘉让的,应该是刚上初中那阵,表情又冷又拽,她没见过,觉得新奇又可爱,连忙用手机拍下来。
刚退出相册,消息框里弹出提醒。
【学长:书棠,很抱歉,巴黎这边有事走不开,你的婚礼可能没法到场了。】怔愣几秒,温书棠才在键盘上敲字:【没关系的学长,工作要紧。】
【学长:新婚快乐,贺礼给你寄到公司了。】
【My.:谢谢。】
聊天戛然而止,温书棠正盯着这几行小字出神,周嘉让又给她发来新消息。
【黏人精:宝贝,来窗户这边。】
他今晚在许亦泽那儿,两家房子是挨着的,心头划过某种预感,温书棠着拖鞋跑到窗边,拉开窗帘,他果然就在对面。月色宁静而皎洁,隔着两层玻璃,周嘉让恣意勾唇,用口型冲她说了句晚安。
另外两条消息也紧随其后。
【黏人精:早点睡吧宝贝。】【黏人精:等我明天娶你。】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她便被叫起来化妆。谢妈妈特意煮了赤豆元宵,热气和香味一齐散开,怕她乱动会影响造型,谢欢意就在旁边用勺子喂。
盘头发,熨衣服……忙忙碌碌,所有人都在围着她转。
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周嘉让想给她最好的,所以中式西式都不能少。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秦淮河上铺满花瓣,乌篷船平缓行驶于其间。
温书棠身穿红色嫁衣,束起的发间戴着凤冠,做工精巧且华丽,鎏金掐丝为骨,冠顶缀满珍珠,金玉相碰,两侧流苏如风中飘云。
手里握着的那把团扇,是谢欢意花了半个月才做好的。
水波层层荡漾,青砖灰瓦相衬,接亲船从另一侧驶来,周嘉让站在船上,身形挺拔而修长,敛去往日那种散漫,眉目间是不加掩饰的认真与深情。船头碰撞的那刹,他朝她伸出手,牵着她走上岸阶。
漓江很久没举办过这样盛大的中式婚礼,来往路人纷纷驻足观望,在一众喧嚷祝福间,他们完成了三拜仪式。
拜天地,拜高堂,最后,拜这段忠贞不渝的婚姻。
交换信物后,温书棠还见到了周嘉让亲手写的婚书。
正红丝锦上,金色字体泛着浮光,他笔力遒劲,一字一句地写到: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迭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等到后面的流程,就是简单的草坪婚礼。
他们请了闫振平当证婚人,穿了半辈子polo衫的闫主任,罕见换上了板正的西装,连那略为稀疏的头发都仔细进行了一番打理。
许亦泽欠欠竖起大拇指:“帅啊主任。”闫振平也不谦虚,刘海一甩:“那你看看。”
“年轻时我也算半个校草好吧。”他感慨地追忆过往,语气一转,“要不是天天跟着你们操心,脸上哪能这么多褶子。”许亦泽连连摆手:“诶?这锅我可不背啊,我上高中时可老实了,从不在外面乱惹麻烦。”闫振平气笑,指着他和周嘉让:“整个英才班,就属你们俩不省心。”
许亦泽准备了大惊喜,替他们把二班所有同学都请到了现场。
八九年过去,大家的模样多少都有了改变,可不变的是那份情谊,关嘉元揽上周嘉让肩膀:“太不够意思了啊让哥,结婚都不告诉我们。”“就是啊。”班长也接过话茬,挽住温书棠胳膊,“还把我们当朋友吗。”
关舒妍来得比较晚,给他们包了个大红包,又说了好多祝福的话。
关嘉元忽然冒出好奇:“妍姐,读书那会儿,你看出来他们俩那点小心思没?“
“你说呢。”关舒妍嫌弃地扫他一眼,“都那么明显了,再看不出来就是眼睛有问题了。”
“不止是我,整个年级的老师差不多都知道,一进办公室就和我打小报告,说俩人又在楼下偷偷约会呢。”
“靠!”关嘉元拔高语调,爆出一句不服,“那为什么没人管管,偏来管我这个上课玩橡皮的?!”
关舒妍扭头,微笑着看他:“你能次次考年级第一吗?”.
……
关嘉元瞬间歇菜了。
正式开场前,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一段视频。画质略显模糊,看起来年代久远,拍摄时是冬天,夜色昏暗,空荡狭窄的小巷里,十几米之外,有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那是初中时的温书棠。
两三秒后,画面又跳转到另一段,这次地点变成了学校操场,她坐在暗棕色台阶上,低头捧着辅导书翻看。
第三段是在二十九中外的面馆,她穿着干净的棉T,鼓腮想把碗里的面吹凉。
第四段、第五段……
从日到夜,从春到冬,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后来,他们分隔两地。年复一年里,周嘉让记录下了他去看她的每一个场景。
最后一帧,定格在婚礼现场,他等在台前,温书棠则被谢爸爸挽着,款款停在后面。
纯白裙摆铺在地上,温书棠抬手,轻轻拍上他肩膀。
气息稍颤,周嘉让转身。
即便先前看过她穿婚纱的样子,可当目光聚焦的霎那,伴随着舒缓婉转的钢琴曲,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掉了眼泪。
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温书棠帮他擦掉,扬唇告诉他不要哭。
可她自己分明也红了眼眶。
碧空如洗,绿草如因。
为对方戴好戒指,他们郑重又严肃地宣读了誓词——
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我都会爱你,陪伴你,珍视你,直至生命的尽头。
其实温书棠幻想过很多次,婚礼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可直到这一刻又觉得,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什么形式,都将是无比幸福的。
扔捧花环节,毫无疑问是谢欢意接到。
周围那圈同学闹着起哄:“许亦泽,人家阿让都结婚了,你这可得抓紧点啊!”
许亦泽把自家女朋友搂紧,眉梢轻抬,神色间满是肯定:“还用你们说?”
冯楚怡全场哭得最惨,两包纸巾都不够她擦的。
温书棠走过去,心疼揉揉她的脸:“楚怡你怎么啦?”
冯楚怡靠在她身上,呜呜咽咽地说不完整:“我、我就是觉得,这些年你一个人太不容易了,现在总算有人照顾你了。”
“棠棠姐,一定一定要幸福。”
“好。”温书棠帮她在背上顺气,“我会的。”
就像周嘉让说的那样,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拍照留念时,不知谁先起的头,高声让他们亲一个。
周嘉让揽着她的腰,贴在耳边询问她的意见:“要亲吗?”
温书棠脸皮薄,可架不住场上气氛太好,牙齿咬着唇瓣,小幅度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允许,周嘉让这才俯身,小心将她圈进怀里,漫天落日余晖下,同她接了个绵长又缱绻的吻。
闹到傍晚,仪式终于完成。
他们俩回了市郊的老宅,那边地方比较大。
周嘉让提前来布置过,房间里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怕她会太辛苦,他没让她穿高跟鞋,但一天折腾下来,脚趾还是磨得有些红了。
他蹲在地上,眼神里都是心疼,掌心包裹着轻揉:“疼吗?”
温书棠摇了摇头,晚宴时她喝了点酒,整个人还很兴奋,看他穿着西装的模样,突然想起来,那年冬至,他在礼堂里给自己过生日。
心一动,她开口说:“阿让,我想去下琴房。”
周嘉让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抱着她上了二楼。
摁亮墙壁上的灯,温书棠坐到琴凳上,掀开琴盖,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手指在键盘上停顿少许,然后才按下第一个音符。她弹得并不熟练,指尖下的旋律略有磕绊,但周嘉让还是听出来了,是那首《不能说的秘密》。
暖黄灯光下,她微微低着脖颈,脊背挺得很直,长发散在腰后,神情专注地凝着琴键。
一曲结束,她别过身,琥珀色眼眸亮晶晶的:“怎么样?我厉不厉害?”
“厉害。”周嘉让走上前,双手扶在她腰侧,“什么时候学会的?”
温书棠故意卖起关子:“这个不能告诉你。”
周嘉让亲她眼皮,对这个问题很坚持:“要告诉我。”
“如果是其他人教你弹琴。”他垂着眼,很是小气地说,“我会吃醋的。”
温书棠勾起他的手,安抚地晃了晃:“没有别人,我是跟着网上教程学的。”
“阿让,你知道吗?”她仰着脸,同他讲起高中的事,“那次从轮渡回去后,我把这首歌听了好多遍,甚至设成了闹钟铃声,脑装里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秘率。
她身上的敬酒服还没换,是一件漂亮的红色旗袍,莹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皮肤白得像在牛奶里泡过。领口盘扣规矩系着,胸前那抹被衬得更加饱满,睫毛刷得卷翘,釉红的唇看上去尤为招人。
喉结晦涩滚了滚,周嘉让完全没心思听她说了什么,倾身的弧度加大,食指划过锁骨处的扣子。
温书棠下意识往后躲,身体抵在钢琴边缘,右手握住他手腕,小声提醒:“这、这是琴房。”
湿吻落上嘴角,周嘉让反扣住她,低沉的震动从胸腔里传来:“我知道。”
温书棠偏过头,小小地挣扎了下:“所以等一会啊。”
“等不了了宝贝。”
那件旗袍,已经被他解得差不多了,冰凉触感贴上皮肉,琴键被压出凌乱的杂音。
在一发不可收拾前,周嘉让停下动作,漆黑眼瞳中浸透情欲,倒映出她此刻绻缩的身影。
“宝贝。”
难耐的潮热里,温书棠费力睁开眼:“嗯?”
周嘉让拂开她额前的发,轻抚她的脸庞:“这是我们新婚的第一天。”
“我好像更爱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