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翻进七月，窗外蝉鸣声愈盛，京北的气温也一再攀升。周嘉让的生日就要到了，难得工作不那么忙，两人决定去附近的海滨城市度假。

    当年分开是在春天，重逢又在夏末，细细算来，这还是她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对于这次出行，温书棠非常期待，兴致勃勃列了好长一串计划，每天都安排了不同的打卡景点。尤其是去海边看日出，被她打上一个显眼的重点符号。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别说是早起看日出，基本每个上午，她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

    时针划过十二，温书棠动了动眼皮，挣扎几秒才从梦里醒来。

    周嘉让靠在床边，也不知守了多久，见她醒了，贴心地喂过来一杯温水。

    温书棠却不领情，幽怨地瞪他一眼，转过身，鸵鸟似的埋进被子里，只给他留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干嘛?”他没由得被逗笑，伸手把人捞回来，“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恬恬还有起床气呢。”

    “还不是怪你。”她语调闷闷的，埋怨意味很重。

    但周嘉让并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不解追问：“我怎么了?”

    温书棠火气更大，像只炸了毛的猫，愤愤控诉：“我的计划都被你打乱了!”

    周嘉让哦了声，安静几秒后，又无辜地替自己辩解：“可是宝贝，我叫过你了呀，是你和我耍赖说太困了，还想再睡会的。”“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忍心再吵你啊。”

    这人又倒打一耙!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温书棠眼睛睁得大大的，眉心一拧：“那还不是因为你晚上不让我睡，非要拉着我——“话音猛地卡在这儿。

    周嘉让挑眉，没羞没耻地追问：“我拉着你干什么了?”

    温书棠气闷，又拿他没办法，抬手把人推开，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一会我就去找前台再开一间房。”

    “那多浪费啊。”掌心探进被子里，周嘉让帮她捏了捏酸痛的腿，“而且宝贝，分房也没用啊，咱们俩可是合法夫妻。”

    说罢，他从扔在一旁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那本结婚证。

    温书棠被惊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磕磕巴巴道：“你、你把它带出来干嘛。”

    周嘉让小心收好，坦然回答：“怕放在家被人偷了。”

    温书棠：.….

    “我不管。”她没被他糊弄过去，咕哝着轻哼一声，“今晚你就自己在这睡吧。”“真要这样?”周嘉让贴着她的问。

    温书棠无比坚定地回了句嗯。

    “行。”低哑的笑自胸腔传来，周嘉让刻意压低声线，散漫又顽劣的强调，“原来恬恬是想玩点新花样。”温书棠：“???”

    七月十四日。

    秒针跳到零点的刹那，温书棠坐直身子，琥珀色眼眸柔柔望向他，温言细语，特别认真地说：“阿让，生日快乐呀。”

    周嘉让很多年没听过这句话了。

    准确点说，自从周清冉去世后，他便没再有过生日的习惯了。

    而现在。

    虽然早知道她会给自己庆祝，可当这一幕真真切切地上演，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似有电流穿过，每一寸神经都被激到颤抖。

    他将人拉进怀里，低下头，捏着她的下巴同她接吻。

    温书棠配合着，手臂环住他脖颈，即便已经演练过很多次，但她依然像个笨拙的初学者，掌握不好换气的要领。

    头发散在肩后，腰向前倾着，周嘉让怕她会累，扶着她慢慢躺下。

    脊背陷进松软的床铺中，喘息声凌乱交错，房间明明开了空调，可四周却是铺天盖地的燥热。

    温书棠溺在这种亲密里。

    缺氧感最重的那瞬，周嘉让将她松开，双手撑在身侧，以一种掌控的姿态，绷紧下颌，瞳孔中翻滚着浓重的情.欲：“宝宝。”

    温书棠还没回神，像搁浅在岸边的鱼，半启着唇，呆呆地看着他。

    “既然是生日，那你是不是该送我个礼物?”

    他们定的民宿就在海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书棠隐隐听见了涨潮声。

    水波四溢，两个人身上都汗涔涔的，被子早已掉到地上，床单也乱得没法看，温书棠脚踝被他握着，膝盖分到两侧，有点难受，但更让她难受的是他。

    眼皮肿得厉害，视线也不太清明，她颤颤巍巍摸到他的手，开口就是委屈的腔调：“你别这样。”周嘉让摁住她的唇，力气却一下比一下重，近到不能再近的距离里，他似乎要让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喉结晦涩滚着，明知故问：“哪样?”

    温书棠不回答，只是本能地想逃。

    可她哪是他的对手，轻而易举地，周嘉让把她拉回身下，跟随这个动作，那处也彻底被吃进去了，小腹上凸起轮廓，滚烫，酸胀，还有一点说不出口的愉悦。

    温书棠这次是真的哭了，各种闹人的法子都使了一遍，呜呜咽咽地说不想要了。

    周嘉让俯下身吻她，将那些细碎的呓语堵住，诱哄着告诉她：“宝宝，再忍忍，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凭着仅存不多的理智，温书棠在脑袋里把这句话过了一遍，紧随其后的，是更大的挣扎和震惊。

    前五次他也是这样说的啊。骗子。

    ……

    分不清到底过了多久，被抱去洗澡的时候，远处的天似乎都泛起了淡白。

    不出所料，温书棠又一次错过了日出。

    前夜吃了苦头，她脾气自然是更大，白藕似的胳膊挡在身前，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外面，连碰一下都不肯。周嘉让觉得她太可爱，没由得就想笑，但又不敢笑，压着唇角凑到她旁边：“恬恬?”

    她狠心丢下一句：“你今天都不要和我讲话了!”

    “啊?”他耷下眼，满是受伤的神情，语气也低低的，“宝贝，我错了嘛。”

    “别不理我嘛。”

    温书棠才不吃这套，手掌胡乱拍上他的肩，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力道不重，却听他嘶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立马坐起来关心他：“是我拍疼了吗?”

    “没有。”周嘉让收起伪装，趁机拉过她的手，包在自己掌里揉了揉，“你手疼不疼啊宝贝?”

    “要不再打几下出出气?”

    …

    又骗她。

    “好了。”周嘉让把她抱到怀里，摸着头发给她顺毛，“今天可是我生日诶宝宝。”

    “你忍心不理我吗?”.

    ….

    好吧。

    有那么一点不忍心。

    出门时已经很晚了，幸好落日还没有结束。霞光自云絮间穿出，大半天空都被染成紫红色，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似千万片晃动的金箔，浪潮涌动，岸边每一粒细沙都被冲刷拍打。

    他们挑了家露天餐厅，四方的木桌旁，遮阳伞滤去刺眼的光线，温书棠拿出提前订好的蛋糕，把生日帽戴到他头上，梨涡浅浅地又说了次生日快乐。

    “快许愿。”点好蜡烛，她把蛋糕推到周嘉让面前。

    周嘉让配合地闭眼，跳动的烛光勾勒出他立体分明的面庞，只听他噪音沉沉地说：“希望烦恼能离我们家恬恬远一点，让她一辈子都做个开开心心的小朋友。”

    “什么啊。”

    温书棠鼓起腮帮，眉心微微皱着：“干嘛不给自己求个愿望。”

    周嘉让勾唇，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记：“我的愿望就是永远和你在一起啊。”

    “你看。”他握住她的手，拇指蹭着她无名指上的银戒，“这不是早就实现了吗。”

    “那也不行。”

    在吹灭蜡烛前，温书棠替他许愿：“往后的日子里，希望阿让无灾无难，顺遂平安。”

    “好。”周嘉让揉揉她的头，眸光中是说不出的温柔，“会实现的。”

    “对啦。“

    温书棠又递给他一个四方的小盒子，俏皮地眨了眨眼，尾音灵动：“生、日、礼、物。”

    周嘉让逮个机会就想逗她，欠欠抬起眉梢：“昨晚不是送过了吗?”听懂他的暗示，脑海中闪过几帧画面，温书棠噌一下红了脸，压低眉毛，凶巴巴地不让他乱说。周嘉让忍不住闷笑。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枚戒指，很百搭的基础款，内圈刻着他们俩的名字。

    “那个。”温书棠埋着头，不大好意思地蹭蹭鼻尖，“这是我做的，但因为步骤不太熟练，可能弄得不太好……

    周嘉让出声打断：“没有。”

    “做得很好。”他取出来，戴在自己手上，在她额前落下轻柔的吻，“谢谢你宝贝。”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温书棠也笑，勾着他的手晃了晃，这是她和他措娇时惯有的小动作。

    夜幕渐晚，汹涌了整天的炎热也随之消散。蛋糕吃得发腻，温书棠要了杯气泡水，冰凉的荔枝味滑进喉咙，她靠在椅背上，穿一袭米色长裙，仰着脸，很是惬意地吹着海风。

    周嘉让舒眉笑笑，对着她侧脸拍了张照，连同那个蛋糕和戒指，一起晒在朋友圈里。【谢谢老婆送的生日礼物^^】

    评论陆陆续续往外跳，大部分都在起哄，说他秀恩爱没人性，还有人在夸温书棠，打趣说嫂子好漂亮。

    盯着那几行小字，眸色变深，周嘉让忽然生出几分不爽。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给他们看了。于是他点了右下角的删除，重新编辑。

    谢欢意头一个察觉到不对：【周嘉让你干嘛把棠棠的照片删了??】【Iris.:太漂亮了，不给看。】【谢欢意：……小气鬼。】

    许亦泽这周在国外培训，异地恋本就不爽，话语间尽是怨念：【又开始了。】【许亦泽：我决定今晚都不看朋友圈了。】【Iris.:没关系，我不介意私发给你。】【许亦泽：?】

    这家的意面很好吃，温书棠吃得发撑，拉着他在街边上消食。几十米之外的小广场，好多人聚在一起，走近之后才发现，是附近几所大学举办的海滩音乐节。

    穿着白T的志愿者正在分发荧光棒，他们俩手里也被塞进来两支。几首歌结束，主持人宣布下面是互动环节。

    大屏幕上有人脸晃过，看这架势，应该是想挑人上去表演。

    温书棠正这么想着，身旁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愣愣扯回思绪，大屏幕上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主持人朝周嘉让发出邀请，他却偏头看向温书棠。

    人潮喧嚷里，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她听见他问：“我能上去吗，老婆大人。”

    后面四个字音，他故意咬得很重，温书棠心跳开始加速，不自觉空咽了下，过了两秒才给出回答。“能。”

    周嘉让将她牵到前排，给她找了个不太挤的位置，捏捏她手心：“就在这，不要乱跑。”温书棠乖乖说好。

    流转迷离的灯光下，他轻松一跃便跳上舞台，衣角被风扬起，干脆利落的动作里，带着些许恣意张扬的少年气。

    周嘉让坐到台中央的高脚椅上，从乐手那里接过吉他，修长分明的指节在弦上扫过，拨出一阵脆响。

    他拉过麦克风，低沉磁性的声音如涟漪般层层散开。

    “下面这首歌，要送给我太太。”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温书棠心口猛地颤动。

    前奏声缓缓响起，是周杰伦的那首《等你下课》。

    “总有一天总有一年会发现有人默默地陪在你的身边”

    “学校旁的广场我在这等钟声响等你下课一起走好吗”“弹着琴唱你爱的歌——”

    人声鼎沸里，他们目光相对，酸甜苦辣，悲欢喜乐，无数个怦然心动的场景在眼前掠过，周嘉让看着她，爱欲都写在眼里，唱出后面两句—

    暗恋一点都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根本没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