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午休，程勇就把祝枝的桌子给搬到了李昭野旁边。


    他一边懊恼自己真是头猪，当时见李昭野毫不留恋地换开了位置，还真当王宇轩他们几个是误会了，毕竟说句实话，这样本分老实，又不怎么打眼的姑娘，就算出现在李昭野身边，也很难想象他们会真有点什么。


    直到祝枝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曲奇饼干用来感谢他，程勇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真服了。


    “怎么了吗？”祝枝小声问他。


    面前的女孩子面容姣好，眼睛很亮，乖巧地穿着校服，袖口盖住手腕，柔顺的黑发被皮筋扎了起来，额前只剩一些胎毛碎发，发尾落在肩头，整个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干净又清澈。


    “我是在想，要不我把野哥的座位搬到唐明那里，他坐过来，这样你坐前面点，方便听课。”


    祝枝可不想再去和唐明打交道了，她摇了摇头，说：“不用麻烦了，谢谢你。”


    和一堆粗糙的大老爷们呆惯了，程勇有点不适应她的礼貌，瞥过祝枝耳朵里藏着的那枚小小的助听器后，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结结巴巴说了句不客气之后，赶忙逃离了祝枝面前。


    坐到最后还是有点影响祝枝听课了，但临近高考，大多数时间都是自习刷题，单独找老师答疑解惑，旁边虽然空着，但想到同桌依旧是李昭野，祝枝心安了不少。


    李昭野回学校那天还在教室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忽然来了件能讨论的事，大家都很积极，围着李昭野问他打架的事，甚至还有人想掀开他的衣服看看刀伤。


    祝枝坐在角落里，脱去厚重的羽绒服，换上了干净整齐的校服，乖学生连领口都抹得很平，她正在认真写题，马尾长了许多，额前有细小的绒毛，带着几分暖意的光落了到她眉眼处。


    “行了行了，滚滚滚，吵死了。”李昭野把周围的人驱散，这才好不容易得了空安静坐下。


    李昭野侧身盯着正在继续写题的祝枝，从他进教室到现在，她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昨天在微信上倒是聊得开心，消息是一条跟着一条蹦出来，今天怎么就没个动静了。


    一旁灼热的视线实在难以忽略，祝枝扭过头，对上李昭野琥珀一般透亮的黑眸。


    李昭野看着她，不说话。


    她也看着李昭野，不说话。


    最后还是祝枝率先败下阵来，露出一个乖乖软软的笑，有些腼腆似的。


    “你看着我干嘛？”


    李昭野被她猝不及防的直球打得耳朵有些发烫，着急收回视线后，他轻咳了两声。


    “随便看看。”


    祝枝凑近，歪着脑袋，好奇地问他：“你好了吗？”


    “呃……啊？”李昭野脑袋反应了一下，心里嘀咕着凑这么近干嘛，然后才慢吞吞回答，“肯定好了呀，不然我叔叔不会放我出院回学校的。”


    “那就好。”她说。


    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李昭野见她还准备继续写卷子，问道：“饿死了，你不去吃饭？”


    “我还没写完呢。”


    李昭野拽住她的手腕，拉着人起身。


    这人还真是学魔怔了，都瘦成这样了，身上没几两肉，还不吃饭。


    “没必要写题写到废寝忘食吧，吃饭去。”


    祝枝被他拽着起身，李昭野的手掌好烫，她下意识挣扎了两下。


    李昭野立马放开她，视线掠过那抹被他攥红的手腕，垂眸挪开视线。


    难得见李昭野到食堂吃饭，路上碰到他的都要惊奇地打声招呼，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走两步路就要扭头确认一下人有没有跟上来，惹得大家好一阵调侃，都被李昭野给骂回去了。


    这个点排队打饭的队伍已经没多少人了，祝枝挑了两个没那么讨厌的菜，端着餐盘在李昭野旁边等他。


    等他挑好了菜，祝枝主动替他付了钱。


    第一次被女孩抢先刷卡的李昭野：“……？”


    面前的女孩子露出一道明媚的笑：“我请你吃。”


    祝枝独来独往惯了，每次一个人吃完饭就回教室继续写题，跟着朋友一块在食堂挑位置的感觉还是挺陌生的。李昭野在学校认识不少人，好几波叫他坐下一块吃的都被拒绝了，最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最近天气好起来了，阳光铺了满满一桌，看着很温馨。


    食堂的饭菜味道实在难入李昭野的眼，他勉强吃了几口，见祝枝低头吃得斯文且认真，他说：“这么难吃，难怪你瘦。”


    祝枝认真思索了一会，说：“难吃，但干净。”


    李昭野轻笑，他伸手接过祝枝的碗，突然的动作吓得她眼睛都瞪大了。


    “出去吃。”


    祝枝：“啊？”


    没动几口的难吃饭菜已经被他起身倒掉了，祝枝抓着筷子跟上他的步子，把筷子丢回桶子里，小声道：“快上课了……”


    “体育课，你又不用上。”


    “可是……”


    李昭野腿很长，步子很大，祝枝得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劝不住他，祝枝只能在后头一边跟着一边着急。


    直到李昭野领着她走到操场角落里的一个缺口处，这里还被之前逃课的学生们给拽了些枯草用以伪装，李昭野熟练地扒开那堆枯草，露出缺口的铁栅栏正好够一个人过，下面是一米多高的台阶。


    祝枝扭头看了眼身后，又看了眼需要跳下去的高度，打起退堂鼓。


    “要不还是算了吧。”


    李昭野已经从善如流地跳下去了，他腿长，轻松就能踩到地上，然后扭头看向祝枝，朝她伸手：“跳吧，不是很高。”


    祝枝轻轻皱着鼻子，很是为难的样子。


    少年站在台阶下看向她，额前的黑发被风吹散，轮廓分明的五官俊朗帅气，他抬起手臂，没在皮肉里的青筋起伏，身型清而不瘦，迸着十七八岁少年蓬勃的力量感。


    他颇有耐心，抬头看着祝枝，等她鼓起勇气跳下来。


    “那等会怎么上来？”祝枝的声音很小，混在风里，鹿似的干净透亮的眼睛看向李昭野，耳畔的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笨。”李昭野轻声道，“走大门回学校，门卫才不会拦呢。”


    他歪了歪脑袋，故意看了眼操场方向，悠悠道：“再不快点其他人都要来操场上课了，要被抓了哦。”


    祝枝咬了咬牙，她现在都分不清此刻的心慌是因为不敢跳下去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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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逃学。


    李昭野已经在下面等很久了，祝枝眼一闭，小心翼翼地探出脚朝下。


    她的手紧紧攥着栏杆，伸出去的脚半天都没探到底，心下有些着急，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李昭野……”


    忽然，腰间落了双有力的手，将她整个人稳稳托住。


    “松手。”李昭野的声音覆在耳边。


    祝枝手指微松，下一秒便被李昭野托住腰，稳稳放到地上。


    她松了口气，下意识扭头看向李昭野想道声谢，那人却已经快速撇开了脑袋，红红的耳朵藏在头发里，小声嘀咕道：“轻得要命。”


    上学时间踩在学校外面的感觉很奇妙，祝枝还在发愣之际，李昭野已经打好了车。


    这家中东料理是新开的，李昭野听程勇他们说了几次想来尝尝，路过时瞥了眼菜单上琳琅满目的甜品栏，一猜祝枝就会喜欢吃，果然，拿着菜单选饭后甜点的她很是纠结，来来回回看了好几轮都没有选定，看来是哪个都想吃。


    “还是这个吧。”


    她选了没吃过的土耳其库拉法甜品，造型挺新奇的，看起来很好吃。


    “可以多点几个，想吃的都点上。”


    她收起菜单，说：“够了的，吃不完浪费。”


    还在吃主食的时候甜品就上来了，祝枝碗里的饭都没吃下两口，就忍不住尝了口甜品。


    她眸间闪过一丝惊喜的亮光，像是得到奖励的雪花，开心地竖起了李昭野想象出来的茸茸耳朵。


    祝枝把碗推向了李昭野：“好吃。”


    李昭野随意舀了一小勺吃下，在唇齿间弥漫开的香甜味道让他轻轻皱了下眉，偏偏祝枝还用那充满期待的眼神继续看着他。


    “还行。”


    他只能给出这个评价。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开了静音，有电话进来时贴着他的身体震个不停。


    李昭野看了眼备注，接通：“喂？”


    “呃……”电话那头程勇报信来，说体育课被占了，现在在自习，问他和祝枝去哪了，“随便找个借口。”


    祝枝瞬间警觉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看向李昭野。


    “哥，你一个人溜我好找借口，你把人家好学生都给拐出去了，我找什么借口？”


    “她陪我回医院换药。”


    “没请假啊。”


    “找体育老师请了。”


    “……好扯。”


    至于能不能用这个很扯的借口糊弄过去，就全靠程勇了，挂断电话后，祝枝忙问：“被发现了吗？”


    “体育课被占了，现在在教室自习。”


    “啊？”


    仿佛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消息，祝枝紧张地咬住下唇，细眉微蹙。


    李昭野逃课惯了，没觉着是个什么大事，可见她神色懊恼，还是出声哄道：“没事的，被罚了我找人替你就行。”


    一件不老实的事还得用另一件不老实的事弥补，祝枝更郁闷了。


    “其实食堂也没那么难吃吧。”她瘪了瘪嘴，小声道。


    李昭野简直要被她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给弄得愧疚死了，又说：“再给你点两个甜品，补偿你。”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