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挨训的时候，祝枝努力回忆刚刚吃甜品时候的快乐心情，可没挨过几次骂的小女孩还是因为班主任的严厉语气而生出些委屈的情绪。


    偏偏旁边站着的李昭野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压根没把老师的话放心上似的。


    李昭野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还挺诧异的。


    她都会瞪人了？


    “紧要关头了，不全力以赴冲刺，到时候因为几分之差到不了心仪的学校，后悔都来不及。”


    “还跟我撒谎说出去换药，要不是班上有人看到你们从操场那里偷偷出去，告诉我，你们还想把我瞒在鼓里啊？”班主任越说越生气，“一个个的，都给我把家长叫过来！”


    见祝枝身体抖了抖，李昭野心里笑了句没出息，他懒洋洋道：“老师，我家长不在家。”


    “李昭野！我知道你家有钱，但是你不准备读大学了吗？”


    “准备读啊。”李昭野拖着声音回答道。


    “那就拿出点想读大学的态度来，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还成天逃课，现在还带祝枝跟你一块逃课。”


    “特别是你啊祝枝，你上学期英语都进步了不少，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英语老师跟我反映了好几次，说你上课走神的现象很严重。”


    祝枝被训得头越来越低，巴不得跟只鹌鹑似的，整个人都躲起来。


    千篇一律的教育话语在李昭野心里很难留下痕迹，他正无聊着，视线无意识地落到祝枝身上。


    还别说，看好学生挨训挺有意思的。


    从办公室出来后，祝枝走得飞快，两条小腿使劲往前，无奈李昭野腿长，三两步就跟上她了。


    身旁的人神色如常，插着棒球外套的口袋，步子悠悠。


    祝枝顿下脚步，扭头看他。


    “都怪你。”她小声抱怨。


    “怪我。”李昭野应下后，快走了两步，超过她后转身看向祝枝，“可你不是吃得也挺开心的吗？”


    祝枝脸都憋红了，紧抿着唇，眸里黑漆漆的，但又闪着亮光，视线灼热。


    她向来是说不过李昭野的。


    想起刚刚班主任说的话，李昭野问她：“你最近上英语课又开始发呆了？”


    这话更是戳到祝枝的痛处了，她下唇被牙齿蹂躏了一遍又一遍，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有的听不懂。”


    “不认真。”


    可以说她关于学英语这事不聪明，可绝不能说她不认真，祝枝气鼓鼓的，嘴张了又张，黑亮的眸里带着几分不满，盯着李昭野。


    少年修长的手指微屈，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推。


    “回教室去。”


    似乎是为了弥补逃掉一节课的事，祝枝一下午都学得格外认真，下课都没出去透过两次气，卷子写了一张又一张，倒是越来越有状态了。


    忽然，一句脆生生的脏话吓得她手一抖，祝枝寻声望去，是正在打游戏的程勇嚷出来的，在安静的教室里过于明显，但班干部拿他们几个人束手无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昭野啧了一声，皱眉道：“安静点。”


    “野哥，上号一块啊。”


    程勇他们几个凑在一块打游戏，动静大得很，打到激动的时候还会嚷出几句脏话，这后两排的人都太不老实了。


    “吵死了。”李昭野说。


    程勇嘀咕道：“不打就不打呗，怎么还管起纪录来了。”


    李昭野无聊地转着笔，视线掠过桌上的数学卷子，上面的题竟然还有点熟悉，都是祝枝寒假的时候硬要给他讲题以示感谢的时候着重讲过的。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野哥都开始学习了。”


    李昭野眉头微皱，略带几分不满的视线投向那几个正吵着看热闹的几个人，说：“自习呢，安静点。”


    学班主任的话术倒是学得熟练。


    “你不学习，其他人还得学呢。”


    这坐在后排还在学习的，也就祝枝一个了，齐刷刷投到她身上的视线被李昭野瞪了回去。


    这个下午的自习课都因为李昭野的警告，后排几个人安分老实不少，班长频频扭头，生怕他们在闷声憋大事。


    王宇轩的恢复情况也挺好的，但是他脸上挨了很重的一下，眼角处留了道尚未褪去的淡粉色疤痕，他拎着瓶杯壁冒水汽的可乐走到李昭野班后门，出声叫他。


    “野哥，喝饮料。”


    李昭野起身走去，接过可乐罐后拉开易拉罐，被密封的气体争先恐后地从易拉罐里钻了出来，冒着细小的水泡，溅在拇指上，被他神色淡然地抹去。


    “这周末打不了游戏了，前两天在家被我妈狠揍了一顿，除了来上学，哪里都不准去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你妈还揍你啊？”


    王宇轩可怜兮兮地举起一根手指，皱着脸，诉苦道：“第一次揍我揍这么狠。”


    李昭野没忍住，轻笑出声。


    “也没几个月就考试了，我妈说了，只会给我继续读书的生活费，如果没考上民办的学校，是不会掏钱供我去民办的。”他耸了耸肩，“虽然有几分恐吓我的意味，但她说的也有道理，毕竟都要高考了，我也没啥大志向，只要能考到汽修专业就好了。”


    气泡在喉间里飞速炸开，密密麻麻的，李昭野用手背蹭去下巴处的可乐渍，视线落在一屋子就算是下了课也舍不得出去，埋头苦学的同学身上。


    祝枝就是其中一个，她坐在角落里，周围空了一大片，正沉默地低着头，绞尽脑汁解开桌上的卷子，似乎什么都不能影响她，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惊人的毅力。


    “但是你肯定不用操心，出国留学的话是不是这学期就可以走了啊？”


    李昭野敛眸：“还没想好。”


    李振华的意思是让李昭野找个国外的学校先拿个文凭，不一定非要学游泳，具体做什么还可以再商议，毕竟他也不指望李昭野能有个什么很大的出息，只要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待着就行。


    铃还没响王宇轩就回了班，说是要改过自新好好学习了，李昭野也回了座位，才刚坐下，祝枝就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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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题到他面前。


    “教教我好吗？”


    细细小小的声音，但是比起刚坐一块那会已经好多了。


    李昭野左手撑着脸，右手接过祝枝手中的笔，把题目中的句子拆分开来，复杂的英语单词在他嘴里念出来多了几分从容和松弛，很是动听。


    小姑娘听得认真，光滑的下巴上长了些细白的绒毛，整个人看起来嫩生生的。


    “啊……懂了。”她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卷子，显得道谢都有点敷衍了，“谢谢你。”


    上课铃再次响起，李昭野瞥了眼课表，光是看到数学两个字都忍不住犯困打哈欠，他有些不解道：“这么用功，一下午都没见你出去休息过。”


    祝枝轻咬下唇，叹气说：“马上要高考了。”


    一个个倒还都目标明确，有马上要考试的紧迫性。


    李昭野把笔从她葱白的指尖抽了出来，说：“那也不能一直看吧，眼睛都要看坏了。”


    “看看外面。”


    他陡然靠近，身上的木质沉香瞬间将祝枝紧紧包裹着，修长的手臂够到窗帘后，一把扯开已经关了一整个下午的窗帘，一道明亮的光瞬间从窗外钻了进来，顷刻间，昏暗的后座被亮光侵扰，惊醒好几个睡得正沉的人。


    “谁啊——”


    恼怒的声音在对上李昭野的视线后卡在喉咙里，憋了副可怜兮兮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数学老师还没来，教室里有些嘈杂，正是最好睡觉的时候。


    李昭野高她一个头，并肩坐着时只需微微低头便能将她的神态收入眸中。


    轻扰着偷懒学生的不止有漫进来的阳光，还有卷着操场上青草香味的微风，轻轻抚开祝枝肩头的碎发，少女被舒适的风睡得眯起了眼睛，光洁的额头下是卷翘的睫毛，正在轻轻颤抖着，小巧的鼻尖随着放松下来的呼吸而一动一动，白色校服外套下摆滑落，随着风的动作而晃动着。


    而她的发间，藏着一枚小小的助听器，不细看压根发现不了。


    这是她连接世界的开关，也是她安静内敛的源头。


    神游在窗户外广袤宇宙世界里的思绪被数学老师轻敲桌面的动静给扯了回来，祝枝扭头想找李昭野拿回自己的笔，猝不及防撞进他专注的视线当中，当即一愣。


    李昭野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偷看会被正正好抓包，他耳廓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藏在黑发里，看不明显。


    立马挪开视线后，他依旧能察觉到祝枝还在盯着自己。


    真是……有必要看这么久吗……


    显然他已经忘记自己刚刚盯着人家看了多久。


    祝枝朝他伸手，眼睛轻轻眨了眨。


    “我的笔。”


    “啊？哦，我笔丢了，你的借我。”


    也没见他写过几次作业，每天都在丢笔。


    “……好吧。”


    指尖捏住祝枝那支淡蓝色的笔，刚刚她细而干净的手指捏着笔的样子还在脑海中浮现……李昭野轻轻呼出一口气，暗骂自己想的真的太多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