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信了俩闺女要跟他们去京都府中做丫鬟的话，给他的银两，也是俩闺女各预支了一年的俸薪，给他傍身用的。他的闺女并非卖身，待来年过年，定会回家探望他。


    元香连连点头，得香妃夸赞，高三全别提多乐呵，赵成康和陈丫丫也都觉得这事妥了。总之大家都很高兴。


    只有陛下表情淡淡：“只怕他不一定会信。”


    就像当初他想死，苦连和高三全他们百般阻挠，合起伙来骗他香儿还活着。


    当时他又怎可能信。


    香儿如今的的确确还活着，老汉俩闺女却是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看不到希望的活着如同行尸走肉。老汉怕是活不下去。


    这话莫骄没说。


    高三全懂陛下，立时屁颠颠跑过去伺候，试图转移陛下的心思，还不能让香妃察觉，只能小小声和陛下说话。


    元香觉得陛下想多了，赵成康和陈丫丫也觉得老汉会信。


    没道理不信啊。匪贼确实都被击败了嘛。


    简陋陈旧的小院内。


    老汉的拐杖不知去了哪，他手抱着一簸箕的银元宝，蹒跚进屋。


    木桌上插着四块牌位，中间的是他和老伴的名字，两边一个写着翠凤，一个写着翠珠。这是他在闺女被掳走后，求隔壁尚未来得急逃跑的书生帮忙写上的。


    一截灯油被扔进元宝里，火光顺势照亮了老汉黢黑的面庞。火扑面而来时，老汉不仅不躲避，却是艰难的就地坐了下来。


    ...


    元香回来后不久，莫骄就让人端上一大碗的竹荪鸡汤面，趁她吃饭时，将傍晚，剿匪军统领派快马到此一事说了。


    逃入邙山县山坳的蓝眉军匪贼已被尽数捉拿，投降者不杀，死一半活一半，县牢不够关押，大部分又都是无关紧要的小喽啰，索性押送他们去做苦劳。


    莫骄原想让京都城再出一队剿匪军赶往荆州，京都城去往荆州，要比从黔州赶往荆州近些，最主要黔州剿匪军一时又没法出发，怕是耽搁。


    但没想到黔州这边拿下匪贼竟如此之快，莫骄就决定让黔州剿匪军休整一晚，于明日午时出发荆州。


    他们一道去。


    元香见两只大鸡腿都在自己的碗里，就拎了一只给陈丫丫。


    陈丫丫惊喜抬头看女侠姐姐。两人相视而笑，别提多温馨了。


    莫骄心情有些不美丽，脸上当然是不表现出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吃完面，他终于有机会开口：“夫人，咱们早些歇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陈丫丫可怜巴巴望着元香：“姐姐，我害怕。”


    莫骄生怕元香答应陪这臭丫头，赶紧说：“夫人，为夫有要紧事和你说，事关民生大计。”


    元香确实是想答应陈丫丫来着。这丫头今日确实受了惊吓，院里又都是大老爷们，她陪着也是应当的。


    但听到陛下的话，元香面色一肃，最后只答应送陈丫丫回房。陈丫丫知道自己不能无理取闹，只能乖巧答应。


    小半时辰后，元香回到寝屋，见陛下已经靠在床上等她了。


    一张简陋木床，好在高三全都打扫干净了，被子也是他们带来的，还算惬意。


    莫骄拍拍里床的铺面，元香催促他往里边去。这又不是宫里，万一遇刺客了怎么办，当然是她睡外面啦。


    莫骄不动，元香就知道他不肯。


    算了，不肯就不肯吧。反正外头有玄旺，她再警醒点好了。


    元香配合的爬进里床：“刚才说有要紧事？”


    莫骄点头：“嗯。为夫担心，蓝眉军毕竟是起义军，在民间，百姓们的心里，起义军可比暴君好多了。为夫怕百姓们得知起义军死在朝廷手里，会更恨暴君。”


    元香听他一口一个说自己暴君，忍不住想笑。这家伙真够没心没肺的，不仅被人骂暴君，他不生气，还能自己调侃自己。


    不过也挺不错。总比每次都被气个半死强。


    元香没多想，说：“不至于，蓝眉军假扮匪贼绑架妇孺之事，就算咱们不说，民间肯定也会知晓。到时臭名昭著，大家只会觉得陛下为民除祸害，功德无量。”


    “可大越朝太大了，怎么能保证大家都知道呢？”


    元香想想：“那就等到了荆州，咱们宣扬宣扬。”


    “嗯。”


    莫骄其实也没有很担心百姓们如何看他这个暴君，可百姓们看好他，香儿会高兴。他只要香儿高兴。


    当然，百姓们要是不看好他，只要香儿站在他这边，也行。


    纯粹是为了打发陈丫丫那臭丫头，他才起了这么一个话头。


    第二日，元香他们整顿行装，出发荆州。


    出来时，他们四人，如今多了赵成康和陈丫丫，莫骄询问香儿能不能让两人坐另外的马车。


    元香给拒绝了。


    陛下要直接提议分两辆马车，元香肯定说没问题，但陛下是询问她：“夫人，你说让他两人坐咱们马车好，还是另外坐一辆？”


    元香当下都没多想，直接表示坐一辆好了。


    莫骄很不甘愿，但谁让是他夫人说的，他愿意妥协。


    他们到荆州时是六天后，剿匪军竟然还在路上。


    元香想不通，和赵成康一同猜测，难道剿匪军带着伤员赶路，才耽搁了？


    莫骄十分宽容说：“剿匪军也是人，他们在黔州和匪贼周旋，吃不好睡不好，才不过休整一夜，又出发赶路，也不像咱们坐马车的，晚点到也能理解。”


    赵成康点头：“承基兄所言十分有道理。”仔细想想，赵成康又感觉哪里不对。


    他想起来了，剿匪军可是来剿匪的，剿匪军偷懒耍滑的后果是百姓遭殃！赵成康才要说，又听到元香夸赞。


    “哇，不亏是郎君，这肚里能撑船。郎君说的一点没错，剿匪军确实不容易。没事，匪贼之所以出没，就是为了和朝廷宣战。他们告知朝廷他们在黔州，却没说荆州也有人，说明他们还没做好要拿下荆州的准备。迟上一天两天没意外。正好，咱们先探探路。”


    “嗯！为夫听夫人的。”


    荆州三座城目前来看还是风平浪静，百姓们安居乐业，似乎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吹草动。而黔州闹匪贼之事，虽也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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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州各地，但大家伙都只当故事在传着听，丝毫没有殚精竭虑。


    元香六人坐在茶馆里听一说书先生讲黔州匪患。故事已经说到一半，陛下派的剿匪军将数千匪贼困在一处山坳一天一夜，终于全部剿清。


    “听说那可不是一般匪贼，是起义军假扮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像大丰收那样的起义军为百姓做了多少事，你这话纯粹是在给起义军头上抹黑。可丧良心。”


    “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外头都这么传的。说是那个来着。”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三大起义团之一的蓝眉军。”


    “你们就没怀疑过此事真假？也许是朝廷找人传扬的也说不定。谁不知道朝廷和起义军之间早晚有一场战要打。这背后猫腻多着呢，只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罢了。”


    “他这话倒也有道理。匪贼是蓝眉军一事，谁有证据？瞧，谁也没证据吧？都道听途说。”


    元香和莫骄面面相觑。


    元香示意大家伙凑近她，而后小声说：“看来咱们说好的宣扬计划得取消。”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


    昨晚上，大家伙一致同意到了荆州就宣扬蓝眉军假扮匪贼之事，出发前，元香都准备好了两袋钱，打算找一些店里的小二或是小贩，让他们帮忙将话传出去。


    看到说书的，想着找说书的，也许效果更好。谁知一进来，屁股还没坐热，听到人怀疑是朝廷故意要败坏起义军的名声。


    那他们真要花钱宣扬了，事情闹大，才坏了大事。


    转眼间，茶馆里几乎人人都觉得是朝廷要毁蓝眉军的名声。


    “当初，朝廷说好招揽起义团，结果没多久又把人赶跑，还千方百计数落起义团的不是。也许起义团的确有毒虫存在，但不可否认起义团是为百姓做过事的。”


    “没错，要不是起义团在头上压着，陛下哪会同意当个明君。”


    这话说完，有一瞬的缄默。


    紧接着，茶馆内想起一片凳子拖动声，竟跑了大半。掌柜的在后头都追不过来：“客官，茶水钱还没付呢？哎哟，我这都是小本买卖呀。”


    走出茶馆，元香和玄旺气得不行，元香气这些人没脑子，朝廷干嘛只诬陷蓝眉军，要针对，那也是针对所有的起义团呀。


    明明事实就是蓝眉军假扮匪贼强掳百姓。


    玄旺则气这些刁民竟公然骂陛下。要在皇城，那是要被抄家的大罪！算他们祖坟冒青烟，逃过这劫。下回再遇到他，可没这么好命了！


    两人看陛下，等着陛下说两句。谁知莫骄平静的好像两个事都和他没关系。


    莫骄瞧着香儿为自己着急，他别提多心花怒放了。“夫人别气，没关系的，大家想说是大家的自由，要是掩住他们的嘴倒没意思了。”


    元香一下又不气了。她觉得陛下说的简直太有道理了！


    这世上，要她说，没有人比陛下更适合做天下之主的了。天下之主嘛，就得这般大度，这般有气魄才成。


    赵成康冲承基兄一抱拳：“承基兄大义。”


    莫骄谦逊一笑，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