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麻子听见“咚”沉重一声，只觉得好似催命符。


    “我……我真不是，都是那顾全，我都是听他的。”许麻子吓得声音劈叉，讲话哆哆嗦嗦：“等找到他就告诉你。”


    那老头竟然没有来找这麻子脸，不知道躲去何处，官差如此搜寻总不能飞了吧，看她来诈他一诈，杨梨压低嗓音说：“赤山矿洞暴露了，顾全已经死了。”


    听说那顾全死了，许麻子全身发抖吓出一身冷汗，又听“咚“一声，崩溃道：“怎么可能，顾全说过我们有大后台，以后必会飞黄腾达，不可能……”越说越哭。


    “噤声。”杨梨在木盆上再敲一下。


    许麻子低声转为抽泣，开始求饶：“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床底下有金子都给你……”


    “金子？”杨梨一时忘记压低嗓子原声急忙问：“把人骗去赤山挖矿了？”


    许麻子陷在恐惧的情绪里没有发现异样，边哭边说：“都是顾全让我干的，送一批人就给一金，床下的金子都给你，你放过我吧。”


    杨梨只觉心中压不住怒火，猜测是一回事，实际知道又是一回事，她气得一下站起举起木棍就想敲下去。


    “送去何处？那些人可还活着？”


    “顾全说死了一些人，我只负责送，那边带走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


    “你这王八蛋……”杨梨实在气不过，噼里啪啦一顿骂。


    听见是女声，许麻子才反应过来觉得不对，使劲扑腾嘴上骂道：“你不是芸娘丈夫，你是何人？放开我！”


    杨梨冷笑一声，在盆上乱敲一通，噼噼啪啪……只觉得心中一股气压着发不出去，恨不能以恶制恶。


    芸娘这会是真的吓傻了，她呆愣愣地看着杨梨，嘴巴张了下又不知道要说甚，见她深深吸一口气后把木棍扔下，走去窗边站住。


    杨梨闭上眼感受一下风拂过的感觉，又听流水潺潺的声音，让自己慢慢静下来。


    片刻后，芸娘听见她问：“你知道北街卖玉兰花手串的大娘吗？”


    下意识地点点头。


    “你去找她说杨大夫的妹妹请她去报官，这里有个奸细。”顾全他家位置必有官差蹲守，且瘦大娘是个热心人，听说是她应该不会怀疑。


    杨梨见她不说话一幅神情不属的样子，温声安抚道：“等这边事了了，我一定帮你。”


    这女子一双眼睛带着暖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芸娘的心不再飘着安定下来，点头应道：“我等你。”说完转身出去。


    至此，许麻子才知自己着了谁的道，怒火攻心地狂叫：“梨果，你为何如此对我？”


    杨梨掀开被子拉下许麻子被蒙眼的布条，眼神像利刃一样刺过去，气极反笑道：“我小叔做错什么，要遇到你这贱人，被你背叛迫害，你还敢问我为何。”


    许麻子抬起脖子才看清这人竟然化成不同样子，竟是从瓦子那追踪至此，只恨被绑不能啃下她的血肉，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叔看我不起，说你必嫁顶天立地的男子，讥笑让我别白日做梦。”


    又变脸讨饶：“是我一时糊涂，你就放过我吧，那些金子都给你。”


    杨梨看他脸上扭曲得犹如阴沟里的老鼠，只觉眼脏，转身看向窗外，“那些带着血汗的金子你是用不到了，接下来的就换你去矿上挖石挑担，孤老终生不得善终。”


    一字一句轻轻柔柔，却如刀子一片一片割下血肉，许麻子恨不能咬碎那人，使命挣扎后从床上整个人滚下去，后脑磕在地上昏死过去。


    待郭四随着瘦大娘到达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副一昏一坐的诡异画面，跨步过去往许麻子鼻间探过，还有气息。


    杨梨心中郁气未散，闭着眼睛养神，听到瘦大娘的声音才转身站起。瘦大娘细细看过她的脸和黑色的胎记，“哎呦”一声认出杨梨后抓起她的手就叹：“我的乖乖，你这如何画的，大娘一时都不敢认。”又看她手上脖上都涂了黑，心想真了不得。


    郭四起身看向杨梨，他今日刚好在瘦大娘家蹲守顾全，不想刚才一妇人着急忙慌地上门来报说有奸细，拱手道：“姑娘请稍等，待会随我去衙门走一趟。”


    杨梨应下后拉着瘦大娘去一旁说悄悄话，问她有关芸娘的事。


    瘦大娘果真是北街百事通，与她耳语道：“那芸娘丈夫看上一个窑姐儿，把她和女儿赶出来了。”


    “怎地连孩子都不要，这人也太渣了吧。”杨梨也趴她耳边问道。


    “那人想要个儿子，色心迷上了眼，脑子也被糊住了。”瘦大娘嫌弃地说。


    旁边的郭四只恨自己的耳朵不够灵，有八卦不能让他一块听吗？见外面有人探进来，拔出刀站在门上拦住，喝道：“退！”


    待赤山调查组赶到时，杨梨已经把芸娘的生平了解得差不多了。


    不大的屋子涌入几个人更显狭窄，罗二并未认出杨梨，对着许麻子腿上踢一脚，讥笑道：“看不出来你这怂货还能当奸细，来人把他给爷扔水里醒醒神。”


    躺在地上装死的许麻子赶紧睁眼求饶。


    见他们与人解绑，杨梨悄声对瘦大娘说：“还得烦请你去医馆带个话，让我哥去给芸娘女儿看病。”


    瘦大娘瞅着这么多带刀的有点虚，“这些个官差不会为难你吧？”


    杨梨笑笑，轻松说道：“不会，跟他说我天黑就回，不要担心。”


    罗二听见此话转身看过去，那脸上一大块黑痣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罗二爷，又见面了。”


    听这声音，又看站旁边的大娘，电光石火间想到一个人，嘴巴都不禁张大，指着杨梨结巴道：“你，你是那个……”


    “是杨大夫妹妹。”瘦大娘认出罗二，赶紧拉关系问：“官爷你还记得伐？”


    罗二惊了，这女子会易容术呀。接下来回县衙一路上，他都时不时向那块黑痣看过去，杨梨刚开始还对视笑笑，后来麻了，爱看就看吧。


    县衙在东街，脚下路面越走越宽，行人也比北街稀少许多，迈进大门后有一条走道直通大堂，杨梨好奇看向“明镜高悬”的牌匾，不想罗二却带着她过拱门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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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大堂——威武——下吗？”杨梨还挺想看看衙役在下面拿着杀威棒敲地喊威武，县官拍一下惊木的场景。


    罗二没明白，一旁的郭四听懂了，笑嘻嘻地说：“赤山案由我们督办，不用经过县令。”


    “为何？”疑惑看过去。


    罗二来不及捂住郭四的嘴，就听他开始叭叭叭地把所有都说了，杨梨听明白了，三个月前有一大官的儿子在赤山失踪，他家人几经查探后上达天听，这才派了孟然他们下来调查此案。


    失踪那么多平民不及一个官二代，杨梨踢开脚边一块石头，问：“那你们找到甚么线索？可找到那些被抓的人？”


    罗二赶紧扯下郭四的袖子，接口道：“我们已经抓到一些人，不过具体的进展不便告知姑娘。”


    杨梨呵呵冷笑：“该不会就抓到酒楼那一个？”


    郭四辩解：“我们坐船过来花了一个半月，不过才查了十五时日。”还待再争辩，看见站在理事厅门外的孟然，随罗二喊了声老大。


    孟然觉得有些头疼，这人昨日才答应好好待在家中，今日就出门闹事了。与打扮奇怪的杨梨视线对上，漠然道：“你随我进来。”


    郭四抬脚要跟上去，被罗二拉住悄声骂道：“又没叫你，有没眼力劲？”


    郭四没懂，圈住他脖子询问。


    杨梨跨进大厅，见厅内空阔，只几张座椅一张长桌，旁边坐着两人在翻看文件，经过他们进了一个屏风隔断的小厅，除了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再无装饰。


    孟然倒上一杯茶放于她前面，看杨梨左顾右盼，叩下桌子，“现在能如实说来了吧？”


    端起茶来一口饮尽，把杯子推过去示意他再倒一杯，想了想从哪里开头：“我有一个叔叔，被那麻子脸骗去了赤山……”


    杨梨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讲与他听，大官都救不出儿子，单靠她个人力量希望过于渺茫，不如与赤山调查组合作，她观孟然此人并无官威，那些手下也挺好说话，合力应该能效果加倍。


    失踪这么多人，大哥说过报官时他们态度极其敷衍，都不愿意派人查探。


    心中一惊，手上的茶抛洒一些出来，不会是灯下黑吧，靠过去悄声问：“这县衙里的人有问题吗？”


    孟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微微勾起，心想她确实机敏，“那两封信呢？”


    杨梨从怀里抽出信递过去，“我还没看，怕知道太多死得快，你看了告诉我呗。”


    见他视线落在信上，脸上神情不变，忍不住靠过去瞄一眼，她习惯性从左向右才看到一个山字，信纸就被折起，拉着他的衣袖问：“里面是不是写了赤山的事？快说说。”


    孟然垂眸就看到那黑痣上还有几根毛，眉宇锁起颇为嫌弃：“你如何把自己化成这鬼样子？”


    在外厅的郭四伸着脑袋看，见里面两人就差头靠头了才恍然大悟，“老大这品味太奇特了，这杨姑娘长得……”


    罗二听他“啧啧”声，白他一眼：“你个憨包懂甚，老大岂是那等在意虚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