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园小区，3栋301，曲家。


    电梯抵达目标楼层，‘叮咚’一声，电梯门被打开，门外的光线让电梯内一览无余。


    曲锦衣垂着脑袋倚着墙面，对外界失去反应，站在门口的闻寒食被灯光刺得眯了眼，过了几秒还没见后面人上来，下意识转身。


    “到家了，曲锦衣。”


    见内侧的人还没有反应，闻寒食往里走了几步，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茂盛的短发上。


    曲锦衣的头发偏狼尾，手感较硬，闻寒食手心常年干活磨出的硬茧，倒也没扎手。


    见曲锦衣抬头，闻寒食放下手，温和提醒道：“三楼到了。”


    “嗯。”曲锦衣抿着嘴应了声，从电梯里走出，视线与站在玄关的女警相撞。


    “曲锦衣？”即使已经凭借茂盛的发量将曲锦衣认出，女警仍旧要进行最终的确认。


    “是我。”曲锦衣看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节哀。”女警看向她的眼神带了些怜悯，只是说完这两个字语气又变得公式化起来，“你们一起吗？”


    曲锦衣：“嗯。”


    女警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闻寒食，一脸欲言又止，最终只道：“我带你们进去。”


    带我们进去？曲锦衣莫名有些想笑，这里可是她家。


    路过客厅时曲锦衣将闻寒食留在客厅，跟着女警去了主卧。


    “报案人是赵慧恩，现在已经确定两方都是动了手的，曲磊峰的致命伤在腹部，赵慧恩死于失血过多。”主卧里的平头男警见两人进来，一丝不苟得给曲锦衣介绍案情。


    主卧的血腥味很重，平铺在地面的灰色地毯被泼洒成黑灰交杂的新色，墙纸上也带上了斑斑血迹，落地窗前的白色透光窗帘下部被染得血红，木质梳妆台旁画出了两个重叠的身影。


    主卧的场景被一帧帧刻入脑海，曲锦衣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你快高考了吧？”平头男警看想曲锦衣。


    曲锦衣低声回答：“今年六月。”


    “这事顶多扯平，但有案底警校就别填了。”他像是找补似地再次开口，“我是怕你浪费志愿。”


    “嗯。”曲锦衣不在意地应声，“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曲磊峰是孤儿，赵慧恩的家人我们也已经通知到了，你是我们最后通知的人。”女警说，“尸体暂时留在警局，到时间我们会送去殡仪馆。”


    曲锦衣吸了吸鼻子，请求般问询：“好，火化前我还能见一面吗？”


    “当然可以。”女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案件已经定性，但尸体也需要在公安局停放一天，后天会直接送往殡仪馆，火化前殡仪馆会将尸体摆放在设立灵堂里。”


    “好。”曲锦衣应了声，“谢谢。”


    “应该的。”女警又道，“这里的清洁需要我们帮忙吗？”


    公安局有配备专门的特殊现场处理员，对这类清洁很擅长。


    “不用。”曲锦衣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另外……”接下来的话不造工作范围内，女警的声音柔和了些，“我不知道你跟那个男孩子认识了多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又出了这么大的事，直接摆到人家面前会被觉得好欺负的。”


    曲锦衣皱了皱眉：“为什么会被觉得好欺负？”


    这话问得太直白，女警微微怔愣：“父母没了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孤儿，孤儿是没有靠山的。”


    “孤儿是没有靠山的？”曲锦衣茫茫然眨眼，想起了被自己留在客厅的少年。


    “加个好友吧！”女警掏出手机，“离高考太近了，你应该不会离开锦城，有事的话可以找我。”


    “谢谢。”曲锦衣扫了码，将手机收回口袋。


    “行，有事联系。”女警走出主卧，男警紧跟着站起身也出了主卧，曲锦衣关上了房间门，趿拉着步子走到客厅时大门刚好被关上。


    客厅的古典挂钟“滴答滴答”地转动，闻寒食抬起头看了眼，已经快五点了。


    曲锦衣蹬掉拖鞋，在沙发上躺倒，整齐摆放在弧形布艺沙发上的抱枕被她弄乱，她随意拿起一个抱在怀里，安静地缩成一团。


    001的机械童声里带了些疑惑：【曲锦衣，你好像很伤心，你真人化进程是我见过最快的了。】


    曲锦衣没打理它，没动作半分，不知道是不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愿出来。


    001：【不用这么伤心，这世界原本只是一本小说，现在多了许多像你们一样的觉醒者，世界成真后逝去的人也有再次回来的可能。】


    “有什么意义呢？”曲锦衣闷闷出声，“我的父亲巴不得我去死，我的母亲爱我但更爱她自己，我的出生不是被期待的，不被期待的生命降生有什么意义呢？”


    001争辩：【他们只是被剧情控制了！你的父母是爱你的，不然也不会为了让你有个好的未来献祭。】


    “对，他们是爱我的。”曲锦衣喃喃道，“他们愿意拿命换我的未来，我是幸福的。”


    她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到见，闻寒食清晰地知道她实在劝说自己，和他每次想死的时候一样，拼命地想让自己知道，世界上还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还有人能抓住绳的另一端，还有难以割舍的羁绊。


    “曲锦衣。”闻寒食将她从沙发里挖出来面向自己，蹲在沙发边神色无比认真，“你是你自己的，生死都是，所谓的爱人、亲人、朋友都是源于你的附属品，你的世界只因为你存在。”


    或许是001加快了两人联系的枢纽，闻寒食能将那些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用来安抚曲锦衣。


    “世界因我存在？”曲锦衣神色懵懂地重复着他的话。


    “对，世界因你存在。”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现在世界因我们存在。”


    挂钟发出一声浑响，曲锦衣揉了揉肚子，小声道：“好像饿了。”


    闻寒食抽了抽嘴角，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她又碎碎念似地出了声。


    “你知道今天是妇女节吗？”她没想得到回应，紧接着道，“我给妈妈定制了礼物，中午只有一小时二十分钟，路上堵了会车，我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可是……我的礼物送不出去了。”曲锦衣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这份的礼物再也送不出去了。”


    看见她这失控的样子闻寒食有些无措，连忙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她，但从小没见过父母的他无法做到换位思考，即便是面对院长，他都是格外冷静自恃的。


    院长……


    闻寒食愣了愣，院长已经在五天前去世，他参加了葬礼也守了孝，只是院长这辈子积德行善，收养的孩子数不胜数，他是看葬礼上人越来越多才直接回学校收拾行李的。


    细细密密的痛感在心间蔓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按压，用力揉搓，闻寒食睫毛轻颤。


    001麻木道：【院长是喜丧，你就别凑这热闹了。】


    “别哭了。”闻寒食低着脑袋找到掉在地面的拖鞋，拧着站起身，揽着曲锦衣的腰肢将人抱起，直愣愣地朝着卫生间走，“待会翻翻冰箱，有啥吃啥。”


    闻寒食将拖鞋放到地上，让曲锦衣踩上去：“收拾收拾吃饭了，事已至此，抓住机会才能让她们的付出有意义。”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冷静下来的曲锦衣看了眼周围的陈设有些无奈。


    两个房间都有卫浴间，洗漱上厕所也都习惯在房间里的卫浴间，这里除了纸巾什么都没有。


    闻寒食已经进了厨房，曲锦衣穿上鞋将门拉开，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住的次卧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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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卧的对面，两扇门相对，曲锦衣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回了自己房间。


    冰箱里的各类食材处理好用真空包装盒放着，上面贴着新换上的标签，标签上写了菜名和日期，闻寒食将牛肉和小青菜拿了出来，又从置物架上拿出了面条。


    血腥味在鼻尖萦绕，闻寒食皱了皱眉将水放进锅里，转头找001问了消毒水的位置，装了一喷壶稀释过的消毒水，将室内都撒上又将剩下的倒在了拖把上。


    四十五分钟。


    闻寒食煮好了面还将屋子里打扫了一把遍，原本的血腥味被浅淡的消毒水味覆盖；曲锦衣仗着家里隔音效果好大哭一场，还洗了个澡试图将痕迹冲刷干净。


    房间门再次打开，身着浅蓝睡衣的少女头顶干发帽出现在客厅，闻着厨房传出的香味，快肿成核桃的双眼有了些亮色：“你真会做饭啊？”


    “孤儿院每个孩子都会。”闻寒食将两碗面从厨房端出。


    曲锦衣：“你们都很了不起。”


    “你有在好好长大，也很了不起。”闻寒食笑笑。


    曲锦衣莞尔一笑：“你说得对。”


    两人在餐桌旁落座，曲锦衣吃了两口，动作慢了下来，试探性开口道：“你觉得我退学怎么样？”


    闻寒食的动作又片刻的可以，一口面被囫囵吞下，面略惊疑道：“你不是高三吗？”


    “我知道，三个月之后就高考了。”曲锦衣闷声道，“但我不喜欢读书，考上七中也纯属意外，学校里有个女孩子老盯着我，硬逼着我学，我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之前想离开他们还好，现在我是真的受不了！”


    曲锦衣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显然对嘴里的女孩子非常恼火。


    “我不知道。”闻寒食迟疑道，“我们的经济相差太悬殊了，在我这读书的目的暂时还只停留在有钱和未来赚钱上，但你又很多，而且001也说你的富贵命是定下了的，你不需要为这些努力。”


    “或许你可以想想不读书的话，你会选择去做什么。”


    “不知道。”曲锦衣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像想去找找状况想做的事。”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刚好我也不需要去学校了，我们可以一起。”闻寒食点了点头，又道，“但我觉得就算你不参加高考，高中毕业证也得要，虽然可能没什么大用。”


    “应该可以。”曲锦衣点点头，“七中从上到下都是人道主义接班人，出这么大事不会为难我的。”


    “嗯，你可以先打个电话问问。”闻寒食说，“顺便……我明天还要回趟学校。”


    “你回学校做什么？”曲锦衣皱了皱眉。


    “行李还在学校没拿呢。”闻寒食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了筷子，“总不能都买新的吧？”


    曲锦衣一想也是，点点头道：“那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闻寒食语调微微上扬。


    “和你一起你的那几个人好像都挺……好笑。”曲锦衣从自己匮乏的词库里找出这个相对平和的形容词，“但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吧？”


    曲锦衣是个刚有意识的纸片人这件事闻寒食还记着，但没想到她对这些居然已经这么敏锐。


    闻寒食眉毛一挑：“的确算不上，那明天一起吧。”


    “嗯。”曲锦衣放下筷子，闻寒食站起身收拾餐桌。


    装在睡衣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曲锦衣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跳动的未定义头像和备注皱了皱眉，烦躁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001：【你跟她认识啊？】


    “谁？”曲锦衣拧眉，有些茫然。


    电话超时挂断，不到半分钟再次响起，未定义头像带着名字在曲锦衣视线里再次跳动，听着急促的铃声，曲锦衣幽幽地叹了口气，认命一般按下接听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