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南省，黄连村。


    就是本次《心迷宫》的拍摄取景地。


    这个村子，真是村如其名，太苦了。


    位于偏僻的山中，要去镇上都得翻身越岭，乡间马路也是窄窄的近乎单行道，如果是迎向来车就连会车都不好过。还不是柏油马路，只是普通水泥砂砾和石子浇筑成的。


    当杜开来到这里时，剧组其他成员已经到了。


    包括温茹等演员，以及赵小康和他新招来的幕后工作人员。


    就连鲁东卫视那几个负责剧组管理的人员，也到了。


    “杜导，都准备差不多了，您检查检查。”赵小康说道。


    “先带我转着看看。”


    杜开走在村子里。


    这部电影外景很多，大部分都是在村子里的剧情。


    其中包括大队门口（村长办公场所）、一个小卖部，以及尸体烧焦现场。


    当杜开过来的时候，剧组人员正在清理场所，旁边放着摄像机、道具等东西。


    村子里突然来了这么多外人，而且还各种设备，引得不少村里人围在旁边观看。


    杜开看看他们，又看看剧组成员，道：


    “看到没，这才是正常的农村人形象，我们的人物形象就要按照这种来。”


    “嗯，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在专门研究了。”赵小康点头道。


    正说着呢，就过来了几个演员。


    “杜导。”


    “杜导，这样行吗？”


    造型师带着那几个刚做好造型的演员，对杜开问道。


    那几个演员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杜开。


    又好奇，又陌生。


    他们都想知道，传闻中的杜开，现实中到底什么样。


    杜开也看向他们。


    温茹、方婷还有黄从祥都在。


    杜开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形象后，立刻摇头。


    “不行，一眼假。”


    他面色严肃了起来，走到方婷身旁，道：


    “虽然农村人也有染发的，但你这个太潮流了，甚至还有空气刘海，就跟选美冠军似的……去镇上理发店让他们按照当地人的风格剪一剪吧。”


    “还有，美甲去掉。”


    干农活的人，还有美甲？哪怕只是透明亮色的，也不行啊！


    杜开又看向温茹，以及另外那些演员。


    唉。


    他深叹一口气。


    不只是形象不行，他们都太白了，没有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时被风吹日晒的样子。


    而且，气质也相差甚远。


    他们都在城里呆惯了，在大都市里几乎不做体力劳动，精神面貌和普通村民比起来，一眼就能看出‘养尊处优’来。


    甚至，还有演员穿着洁白的品牌运动鞋，走路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专门走水泥地，但凡是灰尘多的土路都特意避开，一蹦一跳的踮着脚尖……这哪是以土地为生的农民该有的状态？


    打个比方的话，就是以前的阿giao和发家后的阿giao对比。以前年轻时，黑黑瘦瘦，面从憔悴，随便找个田间地头就大咧咧坐下。现在年级变大了，反而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一样，白白胖胖，眼神具有攻击性，面部表情也总是有股成功者的优越感，坐下之前也专门拿出个垫子擦了又擦，看到矿泉水瓶外面沾了点泥土直接就不要了……


    这不是说要扮丑、扮土，主要是气质。


    总之，杜开想要的，是《隐入尘烟》里那种，是白云黑土那种，而不是央台春晚上黄勃唱歌那种……


    “那这怎么做造型啊？”化妆师和造型师都为难了。


    要是衣服不对，可以换。


    但精神面貌、眼神气质这种东西……这怎么弄？


    “这样吧。”


    杜开想了下，道：


    “去干两天农活吧。我看村里现在正在收花生和芋头，凡是出演的人，都去干两天，都别偷懒，一定要切身感受那种常年辛苦干农活所导致的疲惫，以及生活苦难所带来的麻木感。”


    疲惫？麻木？


    干两天活，就能体验到吗？


    有演员表示怀疑。


    等干完了一歇，不就又变回去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脱敏’，得除掉那种处处讲究的洁癖。


    最起码，你坐在地上，不能下意识有抗拒；从地上捡个石头时，不能想着先带个手套，或者用卫生纸垫一下。


    这些‘毛病’，只要干两天活，就都戒了。


    毕竟，不停地重复‘弯腰拔花生’这一个动作几百上千遍，早就累的话都不想说了，还管什么地上干不干净，时时刻刻都想坐下歇息。


    “都去，我也去，我也一样下地干活。”


    杜开说着，就决定了这件事。


    接下来，剧组幕后人员继续做布置，而杜开、温茹、方婷等所有演员，则是在村里找了块芋头地，开始干活。


    刚开始，大家还有点郊游、农家乐的心态，玩得很开心，做什么都感到新奇。


    但这个劲很快就被重复劳动给消磨没了。


    大家的腰感到酸痛了，手也磨的慌，太阳当头烤，连个躲阴凉的地方当没有。


    甚至


    ，还要用带着劳保手套的手把粘在芋头上的土一点点扒下来，虽然有手套，但手套本身也有点毛毛糙糙的，而且捂得很热。


    汗水，伴随着粘在脸上的土屑，在逐渐晒红的脸颊上往下流。


    这些，已经够煎熬了。


    而最让人绝望的是……


    干了半天，却不见成效，抬头往前一看，还有如海般连绵的一大片，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干完。


    中午，赵小康带着村民来送饭的时候，有个叫‘聂政’的演员，向村民问道：


    “大娘，我们收获的这些，能赚多少钱啊？”


    这么多人，一上午的功夫，累的都快不行了，怎么也得赚不少吧！


    结果，就听大娘看了一眼，说道：


    “一化肥袋大概能装四五十斤，一斤一块三左右，你们这才十几袋，也就能卖个七八百。”


    什么！


    才七八百！


    众人如遭雷击。


    而且这只是卖的钱数，并不是纯利润，还需要扣去种子钱、农药钱、浇水、除虫……


    那还能剩多少？


    甚至还没算人工费。


    这一刻，聂政等演员，这才深刻的明白了，农民种田赚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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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么不容易（不包括大规模机械化种植），一大堆人一上午都快累趴了，结果还没他们任何一个演员半天的片酬高……


    这下，他们终于知道杜开所说的‘感受疲惫的同时，体会其中的麻木。’


    太麻木了。


    他们只是体验两天而已，以后还可以继续回城市过精彩的都市生活。


    而农民，要一辈子这样，年年月月，晒着太阳淋着雨，蹲在地里就为了一年那一点点收入……


    ……


    果然，他们的‘洁癖’，也都治好了。


    之前还走路专门走干净水泥地。


    现在只想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刚来的时候，看到那略有浑浊的自来水，他们连洗手都嫌水脏。


    现在在外面干活的时候，汗水淋漓，导致脸上又热又黏，直接从露天井里打上来一桶水，清出里面的落叶，就开始用手捧水洗脸。


    用手收了两天芋头、花生后，再次看到那些全是灰尘的玉米秸秆时，也不抗拒了，直接就可以把秸秆抱起来，不再担心会不会有东西粘在衣服上、留在头发上。


    因为，大家的头发上，早不知道有多少灰尘了。


    之前穿剧组准备好的村民衣服，他们觉得哪哪都不适应，穿在身上心里很别扭。有的款式，他们十年前就不穿了，而且也不够柔软舒适，感觉刺挠皮肤。


    但现在，没有了心里那层抵触后，也变得自然了起来。


    虽然只有两天，和真正的村民还相差甚远。


    但，和之前的他们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了，最起码已经有那个样子了，精气神也有点接近了，呈现在观众们面前会被觉得有模有样。


    “大家别休整，别急着去做保养，正常洗澡洗漱可以，但千万别恢复正常生活习惯！”


    杜开知道，娱乐圈里不止女演员，就连男演员也都很注重保养，用名牌洗面奶洗脸，洗完后又是锁水又是润肤，啪啪涂好几层，洗发也要用护发素，甚至手指甲都还有专门的护霜。


    现在好不容易才用两天煎熬换来的状态，可不能一下就变回去了。


    “我们需要尽快开机！趁着这股状态还在，直接开拍！”


    杜开打定了主意。


    准备明天就开拍。


    等等！


    突然，


    杜开抬头，看了看此时的天色。


    此时，刚好是中秋过后半个来月，正是月末时分，晚上没什么月光，天色会很黑。


    而这月黑风高的夜晚，不正好是杀人焚尸的好时候吗？


    越往下等，月亮会越来越大，逐渐变亮、直至月圆，那时候反而就没法拍了。


    对，就今晚。


    今晚就拍！


    当然，今天不一定非得拍出来，可以是先演练演练，等熟悉那个节奏了，明天再正式拍摄也行。


    而且，杜开有预感，这部戏众的许多镜头可能得拍好多好多遍，尤其是‘杀人’的那个夜晚，对节奏和镜头的要求很高，肯定需要反复拍摄、反复推敲，慢慢磨。


    于是，杜开立刻通知了下去：


    “全体准备，赶快吃饭休息，三个小时后开机！”


    “就拍我‘杀人’那一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