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明澈盯着那个跟他风格不搭的黑檀木桌子出神。


    新公寓不自觉就摆成了原来家的样子……还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时手机又响，池明澈慢吞吞地眨了一下眼，起身去拿。


    林聿渊的私人户头对他发起一笔大额转账，还真是两个亿，附带资金来源合法证明，转账目的说明以及一份赠与合同。


    电话簿里有个号码一直在黑名单，看上去电话是打了不少，倒是没干出换号码不依不饶的事，新微信里也躺着个好友申请，名字是没新意的L。


    莲城有几个人有林总的私人账号呢？


    池明澈动动手指，看着那个简单凝练的“还你”点了叉。


    他没同意加好友，但是鬼使神差地点进这人朋友圈，默认背景，默认个签，一条内容也没有，没意思。


    池明澈戳着那个黑洞洞头像，顶着这么个头像做生意，不太那么吉利吧。


    不吉利的黑洞冷漠地看着他，仿佛看一个动手动脚的智障。


    池明澈：“……”


    还好不加好友拍不上。


    价值两个亿的怀表，被他装进绒布盒里，挂在窗帘上摇晃着，太阳花似的。


    他突然一个激灵跳起来，把那张黑檀木桌子连推带搡到了门口。


    然后门就被堵住了。


    “……靠。”


    池明澈瞪着那个四蹄桌子好半晌，觉得再这么瞪下去，能给自己瞪出蚊香圈，终于是叹了口气，决定以后出门用三级跳的。


    窗外的灯火晃得人眼疼。


    烦，没人可说的烦，被问也不知道怎么答的烦，想给什么一拳又突然卸劲的烦。


    好在池明澈很会哄自己，也好在他有两个世界，一个不太像样，就换个躲一躲。


    拦路虎在前，他原地坐下，点开微博，登上小号，对着大差不离的一个黑色头像，聊性倒是好了很多。


    “十周年了还不露面，真有你的啊。”


    “这个月还是渊司大人生日月！”


    “我还没给他过生日，明天收拾完新家就去。”


    “哇我有点紧张啊……”


    “近乡情怯啊我的C大！”


    “你多能耐，回国没多害怕，现在上你这衍生综艺怂得不行。”


    没逻辑的话就这样一行行地打上去，把那个神秘的黑头像聊得越来越暗。


    打下最后一行，他停住了，黑洞依旧冷漠地看着他，看他周而复始的徒劳无功。


    最后在转发里留了一句:“十周年，来赴约了。”


    小号，一串数字。


    既不是赫赫有名的“luuux”，也不是无数人等待回归的“45°仰望collapse”。


    *


    几天后，《银河回溯》综艺开播官宣，在热搜榜上足足挂了三天两夜。


    这还不是正式开播，只是让成员先行认识一下，性质比较轻松。


    不过一个提前点播3000万的节目，就算不正式，也随意得有限，莲城银河纪元主题乐园人头攒动，主会场银河大剧院座无虚席。


    林聿渊带着助理索菲亚坐在二层一个正对舞台中央的贵宾厢里，周遭星云穿梭灯影交错，仿真的明镜湖袅袅生烟。


    这个位置隐蔽又开阔，舞台布景尽收眼底，动作一览无余，好像在单向透明的星舰里观测群星。


    林聿渊踱步靠近栏杆，一手撑着头，推了推脸上金属眼镜。


    索菲亚看了他一眼。


    镜架末端精细镌刻的花体铭文，窄细的鼻梁投落一般阴影，镜片后冷冽收敛，漫不经心的审度。


    “……”索菲亚赶忙不问自答，“怎么会想到来这？”


    林聿渊说是金程送的票：“有什么问题？”


    索菲亚不敢有问题，只好低头随他安排。


    只是想不明白连社交场合都烦都推掉人怎么会俯就亲临这种地方而已。


    内场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先到的嘉宾已经开始围湖唠嗑。


    池明澈好容易被化妆师放出来，来得不算早，他一出现，索菲亚就感到身旁的人似乎是绷紧了一瞬。


    *


    踏进舞台入口，池明澈一下就被布景吸引。


    穹顶一条时间轴游走如丝线，从宇宙诞生伊始走到群星璀璨，“欢迎来到银河纪元”的灯标旋转在烁烁繁星中，再细看，漫天繁星竟然全是文字，仿佛星海呼唤，是通过先进的弹幕技术投射出的虚拟图像。


    地上书页摊开起伏，铺展开一条蜿蜒的路，后面全是各种名场面的VR景观，是醒目的是全书开篇第一个场景——


    主角纪晴词放学回家，发现本地著名景点明镜湖幻化成了一大片悬崖，他鬼使神差地往旁边一溜达……救下了一个吊在风中摇曳的军装怪人，也就是纪渊司。


    作者说，这是他一个重复挥之不去的梦。


    这里是故事的起点。


    池明澈扫了一眼先到的嘉宾，和宣传的一样，全是《银河纪元》粉丝，形形色色的coser、同人写手、画手，也有各种歌手演员偶像。


    当然演员歌手爱豆在这里只是他们的二级身份，粉丝戏说这还是第一次见要考察明星粉籍的。


    一场名副其实的《银河纪元》盛宴，作为十周年礼物，诚意十足。


    直播区几个人里竟然有个熟面孔，是他曾经一块玩滑板的朋友窦知辰。


    有点神奇，一来就碰上熟人，还是个知道他马甲的。


    虽说只知道一半。


    窦知辰没什么变化，懒洋洋的，整个人搭在椅背上像条毯子。


    正在接受采访的是个棕色卷发的青年，那头发看似随意地散在肩头，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挑染的两缕金色——这人还穿着莲城附中的校服衬衫。


    池明澈目光掠过这人，脚步微微顿住。


    现场观众眼神大好，一眼看到转角里伸出又缩回去了半个脑袋。


    窦知辰脖子顺着观众的视线扭向这边，也一下认出了他，当即跳下椅子：“池明澈？！”


    池明澈抵住嘴唇，朝他眨眨眼睛，窦知辰马上了然地住了嘴，夸张地做了个鬼脸。


    主持人也发现了他：“我们的化妆师终于舍得把小池弟弟放出来了啊。”


    池明澈是十足的生面孔，没名气，没作品，整个一查无此人的状态。


    他今天还特意做了点伪装——复古绿圆框装饰镜趴脸上，蓬松卷毛五花大绑地藏进奶咖色条纹画家帽里，连橘子的发尾也喷了棕，尽可能把个人特征都抹去。


    看起来不太池明澈，也就不太、纪晴词。


    效果显著，观众们小声议论，弹幕漫天，但都没什么特别的猜测。


    索菲亚凭栏去看，池明澈在一众明星里竟然也是最出挑，挡脸也挡不住的扎眼，不经意瞥到就想骂一句，靠，这兄弟俩怎么回事，长得都太是那么回事了。


    但是她并不喜欢男人，对这种性别的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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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赏仅限于成对的，何况还是她顶头上司的宝贝弟弟，就是当场给她十年工资她也不敢乱感兴趣。


    钱再多没命花也是不行的，索菲亚非常礼貌地一眼没多看。


    跟他打招呼的窦知辰倒是有些意思，看上去跟谁都不错，唯独旁边一个少言寡语的面瘫哥不受他待见，整个肢体动作都是想避开。


    面瘫哥的目光却总是隔几秒就飘到窦知辰身上，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执行命令。


    还是很过分的命令。


    “这两人有点什么吧。”索菲亚津津有味地打量，没留意出声。


    “没什么。”林聿渊淡淡道，“他平时也不这样打扮。”


    镜片后的眼镜透出些莫名的意味，索菲亚一凛：“我说小少爷旁边那条毯子和面瘫哥……”


    “……”


    当池明澈开始说话，林聿渊眉头就皱了起来，索菲亚听了半天才琢磨出来点意思：“是有点紧张？”


    林聿渊没回答。


    池明澈不是有点紧张，是紧张到爆炸，快给自己紧张笑了。


    紧张成这风流狗样，有点对不起自己堂堂身份啊。


    从侧面小通道走进来时，没发觉这个剧场这么大，观众这么多，像移动的色块，现在光柱一直追随，一步步地走向舞台正中，才发现音乐和如潮，脚步声也都淹没了。


    真是……太没出息了。


    这可是十周年活动，支楞起来啊！


    好在嘉宾们态度都很友好，纷纷用很“银”的方式跟他打招呼，一个老前辈直接上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差点把他揉得现出原形。


    只有一个人坐着一动不动，不止不动，还一直盯着他，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扫描似的，刚才接受采访的校服青年，叫余芥。


    池明澈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在闪光灯下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现场一片尖叫，现场空中直接漂浮起观众实时刷出的内容，弹幕像一片五彩斑斓的游鱼，顿时仿佛置身海底：


    “这是什么？可爱弟弟！掐一把！”


    “妆造出来挨打！这么标准的狗勾眼不给露出来？”


    “小汪汪团子必将征服宇宙！”


    池明澈忘记带了眼镜，扶额的手一把拍在镜框上——线上观众都是显微镜成精，隔着这大厚眼镜框还能看出他真容来，也是不容易。


    池瑞的小少爷当年就没露过脸，现在更少人认得，索菲亚觑着林聿渊的脸色，没臭脸，没阴沉，属于正常范围，放在这位身上，已经算是相当心情好的状态了。


    索菲亚试着给他倒了杯茶。


    然而那杯茶刚递到林聿渊手上，就又被掼在桌上。


    “什么意思？说谁不标准呢？现在审美都这样了么？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小鱼的狐狸眼更好看么？”


    “？？？看清节目名好吗，这是《银河回溯》，阁下不会不知道纪晴词是著名的狗勾眼吧？”


    “？？？？？看清节目名好吗，这是《银河回溯》，是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了？那可是仰望大大！楼上是在说仰望大大不够银吗？试问哪个银粉没听过《亿万斯年》？”


    “这波我站仰望大大，哪来的野鸡，来蹭小银热度？”


    “说好是送我们银粉的十周年礼物，还要硬塞一些小糊咖进来，节目组行不行啊？”


    劈头盖脸的弹幕，箭矢一样射来，和谐的时候还好，满空气里都是污言秽语在飞，就很有些口诛笔伐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