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08

作品:《与宿敌成婚后

    文火慢熬草药气息随着白纱似的雾带在小灶房中弥漫。


    这苦涩的气味,令她久违地舒缓情绪、还有些安心。


    姜时愿小心翼翼地折叠四方巾裹着柄手,深褐如墨的汤汁从壶嘴里缓缓倾倒而出,眼见最后一滴汤汁落入药碗中时,清朗如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愿在熬什么药?可需要我帮忙?”


    没什么,不必了,姜时愿嘴上答得含糊,不肯告之。


    她如何敢说?难不成要告诉 沈浔’即将喝下去的乃是避子药?


    而她垂眸,眼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罩住散着雾气的药碗,谢循颀长的身躯微微笼着她,气息如酒醇厚醉人,“我来吧。”


    姜时愿也不知他怎就看出自己在熬避子汤,不过既然他已经瞧出来了,再遮掩,也无用。她干脆转身,把苦涩的汤汁递到他的鼻息,想叫他知难而退:“你不是最怕苦吗?”


    她还不了解她的夫君嘛,凡是带点苦的半分都不沾。


    更何况汶碗汤药还是肉眼可O地芋


    不曾想,谢循只是笑笑,欣然接下,一饮而尽,喉结上下翻滚,但还是强封气门,逼迫着自己咽下。果不其然,坚持不过须臾,胃流泛上,扶着墙檐,几欲作呕。


    意料之中.…


    姜时愿赶紧从荷包里 簌簌地翻找出一颗梅子糖,刚想递给他,然后纠结几许,还是悻悻松开掌心,糖果重落入囊中。


    她背过身,假装忙碌,再分了一碗出来,解释到:“方才”,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慢慢吐气,不再纠结,“男子的避子汤和女子的略有不同,男子应在事前服用。昨日已经错过了,所以你不必服了。”


    谢循仍不能压住唇腔内的苦意,嗓音沙哑:“阿愿可以写个方子给我,以后我定会按时服用,不会让你再碰了。”


    这!不从根源解决问题,本末倒置!


    姜时愿越想越郁闷,刚欲作声,又抿着唇,强忍咽下。罢了.…她得忍…不能被他发现端倪。


    她端来笔砚,故意在方子上多写下几味味道古怪的草药,揉成一团,丢入他的怀中,“砰”地摔门,面上却尽到柔情,“夫君赶紧去采买吧,一日三次,文火慢熬,药效最好。”


    姜时愿正气着,又将他推门而入,她没好气地问到,“又要干什么?”


    谢循有些难以为情:“我没有银子,阿愿。每月的俸银尽数交给你了,我余下所存不多。”


    谢循接过银子以后,不疑有他,离典狱而去。姜时愿趁他不在典狱之时,忙不迭地进了皇宫,明面是再去探望久病初愈的祁灵萱,实则去了公主殿之后再去了趟今已沦为冷宫的坤宁宫。


    昔日繁盛不再,无人踏入,叶落萧寂。


    吱呀一声缓缓推开殿门,尘屑儿拂面而来,姜时愿连连掩着袖子,来到明奴常作丹青的条案之前,仰面看着满面的墨水丹画。


    画卷上的男子虽无一笔带过五官,可如今姜时愿再看,五味杂陈。


    明奴与自己爱上了同一个男子。


    他既是明 的魑,也是她的夫君,沈浔’。


    姜时愿凝着画卷,越发觉得熟悉,认定魑就是她的夫君。但,熟悉之后又骤然觉得陌生…


    画中的魑,指剑潇洒,满身戾气,杀气逼人,疏人于千里。


    不见其面,但姜时愿也能想象得到,他的眼神是何其肃杀森寒。他不像魉或顾辞是嗜血狰狞之人,但他却有着二人没有的冰冷,几乎无情。


    姜时愿想。


    他作为魑的时候,有人的情感吗?会悲?会怜?会爱吗?


    姜时愿对魑了解太少,也可以说对她夫君曾经的过往一概不知。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此人能给她答案。


    天牢当真不是一般的冷,哪怕地上已经初春,莺飞草长,万物滋润,可地下依旧阴冷死寂,潮湿不堪。


    狱卒甚至穿的还是厚袄子,看见姜时愿来了,顿时清醒,“大人怎么来了?”


    案件细节还再略有遗扁,故尔再来提审婉嬷。”姜时愿看者狱卒提起桌子上的煤油灯,又从墙上撸了一把钥匙,边领路边小声嘟噎起了怪了,今日什么大人物都要亲临天牢,搞得跟过年 样。


    “噔噔噔”的脚步声齐齐,狱卒瞧着金子牢一百号,停下来了脚步,朝着姜时愿示意嬷嬷就是被关在这间。


    月光如水,映照出嬷嬷扭曲的面容,再次见她,姜时愿甚至都快有些认不出。


    然后,嬷嬷却一眼认出了她,倏然暴起冲至姜时愿的眼前,目光眦裂,与姜时愿近在咫尺。虽然近在咫尺,但已是嬷嬷不能碰到姜时愿的距离,混黑如墨的血顺着肩甲的弧度淌下,殷红大片。嬷嬷发了疯的大叫,半是愤怒,半是身体被撕裂之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时愿这才瞧清,从灰墙中连出的两道沉重的锁链,末尾缀着铁钩,穿过嬷嬷的琵琶骨,露出锈迹斑驳的钩尖。这是什么刑罚,她在十八狱中都未曾见过,看上去残忍至极。


    这时狱卒看清姜时愿的顾虑,解释道:“姜司使有所不知,若是平常不会武功的白人上带枷锁或者镣铐,下拴铁链,便就可以制服。”


    “但习武之人却大大不同,单一的刑具或拿金子做的牢笼都关不住他们,好在左相发现若是以铁索穿过他们的琵琶骨,这样.他们即便有力也使不上,一身武功无法施展,自然也就无法显示神通。”


    狱卒咯咯地笑道,“嬷嬷不过才穿两个就能惹得姜司使如此不忍。大人怕是没想见过上穿四,下锁二的惨人啊…”


    他啧啧嘴,“下官就曾遇见过。那时每隔一周,怕他重塑筋脉,下官都要亲自前往去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一次。”


    姜时愿不忍再听,吩咐着狱卒退下,狱卒犹豫再三,最终离开。


    火盆中的炭火噼里啪拉地然烧着木炭,姜时愿寸步不退站在 蛇的面前,看着她几近毁容的面容,声音凉凉如水:“婉城跟随明 多年,应当知晓她心中日夜相思 牵肠排肚的是哪个男子吧?”“与你何干?”嬷嬷扬起残缺见骨的下颌。“是魑,对不对?”姜时愿道。


    嬷嬷目光凌厉,“你是如何得知的!”


    “嬷嬷如今是我再提审你,不应由你来审问我?”姜时愿淡淡句,立即高下立见,嬷嬷闻言怒目而视,恨意难消,但又无可奈何,她深深叹息几许,只叹明嫩爱错了人…


    嬷嬷抬眼问道,“姜司使今夜特支开旁人,来找老奴,所想问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姜时愿:“我想知道魑的过往,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魑?”嬷嬷笑笑,“已亡之人罢了,竟劳烦姜司使亲自来到这污秽之地,罢了,既然你想听,我会告诉你…只是想求姜司使一件事情…”


    “什么?”


    “明嫩的尸骨,那狗皇帝是如何处理的!”


    “五马分尸,丢入乱葬岗。”


    嬷嬷听闻大怒后又是仰头大笑,“不愧是他,向来如此薄情.…什么深情,什么恩宠,不过是帝王的谎言。”


    “你想求我什么?”


    “老奴想求姜时愿为明嫩立一座衣冠冢,希望她死后能前往极乐世界,不要再来人世轮回了….”嬷嬷心酸泛滥。


    “你依托我之事,我定当完成。”


    姜时愿又想起明钢,神情亦有伤感,我今日去了地中宁宫,将明 所面的卷轴一取下。她的画和心磨不该再被因于深宫了,深宜锁住了她的半辈子,再不能因禁她的灵魂,应该随着她 同离去,我替她帕烧合明椒


    嬷嬷的脸上血迹斑斑,唯有眼神清亮,泪水混着褐血而涕下….心绪万千,她化为真挚的感谢,“谢谢你,姜时愿,真的谢谢你…"”


    天牢内阴暗逼仄,无声地困住两人。


    饮之后,婉嬷抹干眼泪,开始讲起她所知道的一切,“魑啊…曾是阁主所天外天赎来的最优秀的打手,后经过阁主的栽培,经过三年便做视群雄,成为暗河最杰出的杀手”“可惜啊…他背叛了暗河,被阁主发现,又被阁主擒回了暗河。”


    “我亲眼目睹,魑被阁主一刀捅死…”


    嬷嬷仍然记忆犹新。


    十年前,二月余,雪花满天。


    那晚天空中炸开银花,火星四溅,这是阁主集结众人的信号,嬷嬷也是其中一员,匆匆赶到石窟之中,石窟被巨大的雪幕覆盖,除了白色,再不辨其余色彩。


    所以躺在地上的一袭墨袍深深刺痛了嬷嬷的眼睛。


    她看见享誉天下的魑冷躺在雪色之上,躺在阁主的脚下,魑身下淌出的腥红慢慢融化了积雪。


    “阿循,不要!”倏然,嬷嬷的身边响起了明奴的声音,嬷嬷心中一惊,立马强硬地把明嫩按在自己的怀中,示意她嘘声…


    同时阁主冷峻成严的声音,一并响彻整个山间:“阿循,你我之间不过是被奸人挑峻才因此生分罢了。你勾结沈煜,背版暗河之事,老夫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肯心悦诚服,再度成为老夫手里的剑。”


    雪地中的青年强撑看撕裂的伤口,无数皮革缠绕的玄袖楷干嘴角的血迹,他声冷如玉,“没有误会,没有挑唆,我不会再成为你手中的剑了,你休想!”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嬷嬷听着明嫩在她的怀中撕心裂肺,却因被她的手掌捂住,呜咽地缩回声。


    如今的魑不过也仅是十三岁,却已有了不俗的心性和勇气…暗河之人半是敬佩,半又是对这叛徒恨之入骨。


    “呵,我已经知道了,你为何要屠戮沈氏全族。可惜,你在我的眼中已经没有秘密了…”


    “我知道,你是谁。”


    只见青年唇翕微长,即将说出他的秘密,就极快地被阁主手中的利剑刺穿胸膛。阁主亦心痛得落泪,说着不忍,一边狠戾地将利刃拔出,接住青年即将倒下的身躯,拥他入怀阁主喃喃:“阿循啊…你当真是执迷不悟,你曾是老夫最引以为傲的一把剑啊…”


    姜时愿:“魑死了?”


    嬷嬷:“死了。”


    “他绝不可能死。”姜时愿目光灼灼,如果魑死了,那她如今的夫君又是谁?


    “可有人亲自探过魑的脉搏及鼻息?”


    “并无,阁主从不肯让我们接近魑的尸体,暗河众人亲眼所见魑的尸体一直被阁主封在水晶棺之内,并存在暗室中。”姜时愿敛眉心念,没有人亲自验过鼻息,就代表魑的生死均可有阁主一手捏造。嬷嬷低眉说到:“不过,明嫩也是如此固执,一直相信魑没有死.…”


    “我已经劝她无数次,劝她不要再等了毕竟暗河之人皆亲眼所见魑已经死于阁主的剑下,但无论我怎么劝说,明始终不愿放弃,似得了心病…”


    “明嫩为何这么说?”姜时愿追问道。


    她地旭起日事,明脚对磁的死始络放不下,常起着阁主不在去往水品馆。只不过忽有一日,她躲在石壁之后,偷听到同主对越的尸身低古细语,呵循 你还会到老夫的身边的这次老夫有信心,不会让你想起过往的因此一句,便让明嫩陷入魔道,发了疯觉得魑并没有死。无论嬷嬷如何劝说,皆无济于事。


    嬷嬷越说越悲,而姜时愿仍在念念不忘暗河阁主所说的那句,“不会让你想起过往的…”


    她喃喃道…不会想起…便是,失忆?


    她又倏然打通思绪,想到明奴曾说,魑之所以叛离暗河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体内被人下了蛊。


    姜时愿脱口而出:“有没有一种蛊能让人忘记记忆?”


    “有…”嬷嬷怔怔地答出,“血滴蛊…”


    倏然,铁窗外火树银花炸开,嬷嬷定睛 看,心下恶寒,再盯着姜时愿泪流满面,“姜时愿,对不起…我不忍伤害你…但是我亦不能放弃暗河的大计”


    “对不起”话落之间,婉燃倏然奋弃,牵制她的铁链也在此时化为面粉,紧接着看从差时愿的盘发上取下 枚发替,并摸看姜时愿的手连着发警 起捅向自己,并大喊着:“姜时愿,你要干什么!别杀我!”


    太快,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姜时愿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倏然,她手上桎梏的力量没了,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这寒蝉之地…


    在姜时愿仍旧惊魂未定之时,又听到狱卒恰逢此时时赶来,盯看眼前的一切大惊失色。上下打量,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囫囧地改成:“不好啦,姜司使杀人了,快来人啊!!”


    另一方面,寒风入帷,带起的风吹灭几盏白烛,影子走近这间令人心生寒战的暗室,谁人会想到亲和儒雅的左相府里竟然有一间不输十八狱的暗室。


    阴寒渗人。


    这里的刑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些连影子都叫不上名字的…他曾听闻那名狱卒疯言,有人曾在这间密室被左相关了三年。


    影子悻悻地咽了咽口水,看见从墙檐四面迁出的四道铁钩以及两道镣铐,又见左相颇为安抚地拿着白巾擦拭着上面斑驳的血迹,好似在睹物思人,语气连连叹息。左相看见影子来了,怒喝着出去,影子却颤颤地抱拳,不敢退,喂声说到:“义父….计划略有改变,没想到姜时愿没有死…”左相斜眼冷觑,影子被吓得魂不守舍:“但…,姜时愿已被杀人之罪暂时关押入天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