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作品:《公主与宦官

    暑热不减,蝉声愈躁,白天晒了一整日的宫室,太阳落山之后仍旧闷热难当。


    这日傍晚,宋鸾觉得又困又倦,用过晚膳便歪在矮榻上休息,睡梦之中,额间汗意涔涔。


    蓦地,似乎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覆在了她的面上,又游移到了她的脖颈,似乎又要往下。


    半梦半醒之间,那凉凉的东西在她面上游移,宋鸾想到之前出了宫在山洞中袭击她的蛇——


    她睁开眼睛,浑身惊惧地往后一缩。


    天色已然黑透,房间中没有亮灯,视线适应后,宋鸾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看向身前一尺之处。


    来人的面容迎着月光,鼻尖高挺,长眉入鬓,正是元嘉。


    他侧身坐在矮榻沿上,右手还保持着悬停于空中的姿势,看到她的动作,略偏了偏头,似乎是在仔细辨别声音:“殿下?”


    宋鸾僵直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你怎么来了?刚刚又在做什么?”


    “陆贵妃又遣人去风雨阁,奴才这才躲了过来,求公主庇护,至于刚刚……”元嘉终于收回了手指:“奴才听到您在睡梦中说热,便想着替您擦拭一下。”


    “陆贵妃又去寻你?”宋鸾问。


    这些时日以来,元嘉经常入夜都会到她这里来,据他所说,陆贵妃看他愈发在御前得宠,总是不死心,隔三岔五便会试图拉拢他一番。


    元嘉点头嗯了一声,他疑惑问:“刚刚吓到公主了?”


    宋鸾一贯骄傲,哪里会承认被他吓到:“你既知道自己看不清楚,便应当点了灯再服侍我,没来由的乱伸手,烦的很。”


    她说罢,伸腿探足踢至元嘉的腰:“灯在右边的桌子上,快去。”


    元嘉摸索着去点了灯,宋鸾才问他:“你来多久了。”


    “奴才刚到,看殿下睡着便在一旁侯了会儿。”他走回来走到榻前给宋鸾拿了软枕靠着。


    宋鸾心底并不领情。


    她之前确实是说了元嘉派来的人不必拦着,但也没想到元嘉每每都是亲自过来。


    且平日里也就罢了,她都已经睡着了,侍女们却还把他放进来实在不妥。


    她心中不快,连带着看元嘉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刚要说什么,却见元嘉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并非是侍女失职,只是我这恰好收到了淮镇来的信,便等不及想要给您送过来。”


    宋鸾的目光果然完全落在了信上面,她伸出手接过,拆开后再灯下扫过。


    心底本不抱太大希望,却见信中说,问了许多人,才打听到淮镇医馆中确实曾有人化名“沈逸”,只不过那人在前几年便离开了,并没有确凿的踪迹。


    只是有人提到“沈逸”说过要来京城了结一桩旧事,再见见故友。


    宋鸾不自觉捏紧信纸。


    “沈逸”竟然要来京城!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呢,前世在和亲路上遇到那他时,对方几句言谈之中似乎对京城颇为了解。


    或许,他是了结完京城的旧事,才随意而行,恰巧被宋鸾一行人撞见。


    可是即使“沈逸”到了京城,他若是低调行事,或者不叫这个名字,宋鸾又不知道他的长相,也同样无从探查。


    宋鸾思前想后,考虑的十分投入,待回过神时,才看到元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两人视线对上,元嘉问:“公主,我那好友……可是在信中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宋鸾点头,很快下了决定:“这样,我再写一封信,你让驿站加急,快些把回信给我送回来。”


    宋鸾起身下榻,踩了鞋走到桌前坐下:“你给我研墨。”


    元嘉又点了一盏灯,内室之中更加亮了一些,火光跳动间,宋鸾皱眉苦思的面容鲜活生动,比院外皎月更加惑人心神。


    元嘉略挽了下袖口,拿起墨条。


    宋鸾写了两个字,却又搁下笔:“热死了!”随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托着下巴抬眸看他:“你过来一些。”


    她额前鬓角有略有一点细细的汗,长睫扑闪,眸中噙着笑。


    元嘉走近一步,几乎与宋鸾贴在一起,换了个方向研墨,见她眉眼略微舒展开些许。


    “殿下这里这几日愈发热了。”


    宋鸾点头。


    这还只是开始。


    前世也是这样,这一年大魏多灾,岁初之时是数日暴雪,暴雪消融之后,春季短暂,很快便入了夏。


    夏日来的早,且又格外漫长,各地干旱酷晒,遭了灾的百姓便四处流窜。又因着朝内党政激烈,父皇重用官宦,各处谣言四起。


    想到这里,宋鸾忍不住轻叹一声。


    父皇刚继位第一年,去行宫避暑时曾遭过刺杀,听说是当时一个被大魏驱兵随手覆灭的边远小国派出的死士。


    那小国仅是弹丸之地,但却极擅制毒,父皇虽然被当时的沈家大将军救下,但受伤极重,毒又深入五脏六腑,差点没了性命,后来是陈家费尽心思寻了解药,父皇才得以痊愈。


    后来陈家便极得信任,但与此同时,父皇在百官劝说之下,便再没安排过行宫避暑的事宜。


    所以每年夏天,也只能这么熬着。


    前世宋鸾在这年多次中暑,高热不退,这一世还得再来一次,她光是想想便已经觉得难以呼吸了。


    冰放在内室之中,没多久便会化掉,加之她不喜欢睡着后让人在一侧打扇子,总觉得扇久了头痛的很。


    宋鸾看向元嘉,不由得有些羡慕他这样周身寒凉的体质,光是离她近一些,她便已经觉得仿佛旁边放了冰盆一般。


    “奴才那处风雨阁倒是比殿下这里更要凉快一些,若是殿下不介意,可以去那里歇息。”


    宋鸾撇嘴,摆了摆手:“你自己不觉得罢了,那日我在你那里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只觉得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腻腻怪难受的。”


    “……”


    元嘉开始研墨,不说话了。


    宋鸾又垂头写信,内容倒也不多,无非是交代让那边送一副“沈逸”的画像给她罢了。


    -


    即使天热,宋鸾还是会每隔几日去延宁宫请安,只不过步子略快一些,也并不在路上作停留。


    却未曾想到这日在路上撞见了经夏以及她身边的陆贵妃。


    她们二人面上均是带着笑意,手挽着手,一副交情极好的模样,宋鸾看到她们迎面走来便觉得一阵晦气,然而此时再想转身也来不及。


    宋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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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受宠,对着陆贵妃也不过就是点头示意一下,便算是行过礼了,更遑论是经夏,她更是当做没看到一般,直接掠过了。


    三人交错后,宋鸾本已走出几步,忽地听到身后传来陆贵妃的声音:“公主留步。”


    宋鸾回过头去,诧异地看向她们二人走近的身影:“贵妃娘娘有事?”


    说话间她皱了皱鼻子。


    她似乎在她身上闻到一点极为熟悉的竹叶香。


    莫不成,她又去拉拢元嘉了?还是亲自去的?


    陆贵妃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视线又移向她的腕间,盯了许久才笑着道:“是夏才人,她一直念叨着公主对她生了厌恶,以至于怀了皇嗣都难得安宁,今日你们既然撞到了一起,把误会说开也好。”


    宋鸾这才看向经夏,她笑吟吟的模样已经转变为咬着唇的难过神情,似是笑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宋鸾走上前:“夏才人,你我之间有误会?”


    “公主,我……”经夏嗫喏半天没说出来半句话,全然不似以前在她身边心直口快的性情。


    倒是陆贵妃看她模样轻叹一声:“既如此便罢了,不论如何,你这一胎都要养好才是。”


    经夏点头。


    她之前将一切都想的好,以为怀了皇嗣,能成为独立于皇后、陆贵妃之外的第三个高位妃嫔,自成一派,结果被分在朝西的偏殿,这些日子天热,一到下午便要晒足几个时辰,难受的紧。


    圣上前两日来看她一次,透露出来日后让陆贵妃抚养她腹中孩子的意思。


    皇上仍旧看不上她的宫女身份,甚至连给她晋位的意思都没有。


    经夏心中惶惶,完全不知道日后要怎么办。


    后来,她破格从偏殿移到正殿,身上稍微好受一些了,但心底却怨恨难消。但此时此刻,即使咬碎了牙,经夏还是只能应声:“嫔妾记住了。”


    -


    延宁宫中皇后未曾出现,反倒是徐嬷嬷凑过来:“公主,您来的不巧,皇后娘娘刚去了兴庆宫见陛下。”


    “出了什么事吗?”宋鸾诧异。


    在她记忆中,母后用心处理宫务,父皇会按日子来这里,二人彼此敬重有余,旁的感情却不多,也鲜少会有特意去拜见的情况。


    徐嬷嬷叹了一口气:“前些时日,陈大公子被安排去剿匪,结果却失踪了,直到现在都没找回来,陈阁老心急如焚,所以让皇后娘娘也去见皇上,请求加派人手寻呢!”


    “还没找到?”宋鸾问。


    陈明翰失踪的事情,她倒是听过,但后面却没再听到消息,她还以为是回来了呢。


    “可不是!”徐嬷嬷满脸忧色,欲言又止,纠结许久之后才看向宋鸾,小声道:“当时是陆小将军带队,皆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去找,才导致这样的后果,您也知道,陈、陆两家一贯不和,可这些时日,陛下更倾向陆家,阁老也十分无奈。”


    更倾向陆家。


    宋鸾忽地想起偶遇的两人:“父皇有意让陆贵妃日后抚养皇嗣?”


    说到这点,徐嬷嬷更是咬紧了牙,明显很是生气:“娘娘也没有皇子,本也是有希望的,可谁知那元嘉横插一脚,不知他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才引得陛下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