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作品:《公主与宦官》 元嘉静静地盯着宋鸾略远了一些的面容。
她大概是卸完妆发,又沐浴后不久,肌肤白皙,如雪中映红,乌发如云地散落在脑后,昏黄的灯色给她周身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沐浴时用过的花露清香萦绕,整个人如九天神女般只可远观。
元嘉却上前一步,明知故问:“殿下因何事厌了奴才?为何后退?”
“没有厌了你。”许是适应了,宋鸾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也没有那般刺鼻了:“我只是不喜你身上的龙涎香。”
她说罢看向元嘉,料想他会理解。
毕竟两人当时一起耳闻过父皇与经夏在昭阳宫厮混的事情,却不想元嘉眸色仍是沉沉:“奴才匆忙来见您,倒是惹了您的不快。”
他与周嗣、陈明翰不同,进宫见她之前可以先沐浴更衣,给她留一个得体出众的好印象。
身为奴才,在不同主子之间穿梭,气息自然驳杂难闻。
公主想要拉拢利用他,却又嫌恶他身上的气味,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呢。
宋鸾一时被梗得说不出来话。
她总觉得元嘉似乎钻了什么牛角尖儿,但她也实在不会开解人,于是敷衍一句:“好了,本公主也只是说说而已。”
元嘉不置可否,手指捻动,后悔没把那颗她赐自己的金陵带在身上:“无妨。”
公主不喜他的气味,他却实在喜爱公主身上每一处的气息。
正如那日,公主的气味便沾了他满身。
想必公主若是醒着,他们二人都会喜欢的罢。
宋鸾狐疑地看他一眼,见他语气坦荡,笑意真诚,才又放下心来:“我今日喊你过来,是想问父皇身边近来是不是得了一位神医?”
“神医?未曾听说。”元嘉摇了摇头,缓缓给她整理桌上散乱的纸张,瞧见上面记了周嗣的名字。
宋鸾并不死心,又压低了声音:“你再帮我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会治病的道士之类的?”
元嘉将被他捏得皱了一角的纸张缓缓抽出:“殿下,这张纸废了,奴才替您扔了吧。”
他的话驴唇不对马嘴,那纸上没几个字,扔了也无妨,宋鸾却还是有些气恼地坐在椅子上:“本公主的东西哪里用得着劳驾你来扔?”
元嘉略弯下腰,面容几乎贴在宋鸾扭头不看自己的侧颜上:“那日奴才给殿下的铃铛,殿下还留着么?”
宋鸾转头,别开他的脸,遥遥一指床头的木匣子:“自然是在的。”她终于看向他:“你问这话是何意?”
元嘉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陛下身边没有消息传出,那应当是不想被打探,奴才若是非要打听,也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日后无缘再为公主效劳,今日您把奴才给您的那个允诺用了,倒也正好。”
宋鸾皱起鼻子。
她本觉得,这也不过是让元嘉随口打听两句的事,经他一说,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宋鸾确实对周嗣愧疚,但若是为了他,把重生以来好不容易在元嘉这里积攒的情面都用完了,实在是……
有些浪费。
宋鸾承认她很自私,于是当即下了决定:“不必了。”
元嘉又问:“公主不找陛下身边的神医给您治病了么?”
宋鸾一愣,这才意识到元嘉不知前因后果,想必是以为她要看自己的病,她摇了摇头:“并非是我,而是白天的时候,赵卿寒带了周嗣进宫,他瞎了一双眼,实在是引人唏嘘。”
元嘉从妆台处拿了梳篦,一点一点给她梳发:“公主觉得他很可怜?”
他技巧极好,宋鸾眯上了眼睛,也不否认,她没办法说出来自己因着前世的经历对周嗣的同情,只能道:“之前我还想过要把经夏配给他,如今想来,后来问虚教针对他,也许也有我的原因,总有几分愧疚。”
毕竟前世周嗣没见过她,是正常参加了科举的。
“莫说陛下不会同意,”元嘉道:“即使退一万步,事情真的成了,能养育皇家子嗣,周公子必定平步青云,更开心都来不及。”
宋鸾才不信:“他看着不似那样的人。”
元嘉手指一滞:“是么……”
只是瞎了两只眼便能得她怜惜么。
宋鸾的一缕头皮被他绊住,轻嘶了一声,睁开眼:“好疼!”
元嘉松开她的头发,轻声认错。
而后二人无言,宫室寂寂,一窗之隔夜色稠黑,宋鸾似是倏地想起什么,她扭头:“你早些回去罢。”
元嘉半晌才道:“是。”
公主不会掩藏心思,有求于他才召他过来,如今他无用了,便驱他回去。
他收回手放下梳篦,垂眸时掩住眼中浓重晦暗。
宋鸾却站起来拽在他的袖口,如白玉般的手指与深重的靛青对比鲜明,元嘉并未掩藏情绪:“殿下怎么了?”
宋鸾没直接看他的脸,所以并未看到他的神情,她松开他的袖子:“你回去的时候,让宫女给你在檐下挑一盏最亮的灯。”
元嘉一怔:“为何?”
宋鸾这才抬眼瞪他:“自然是怕你看不清楚掉到湖里去,日后不能帮本公主。”
元嘉盯着她,一言不发。
而后火烛“噼啪”一声,宋鸾道:“周嗣今日在我宫里一直撞到桌子,我当时便你夜间应当也有诸多不便罢,你以前还说有人借着这个欺辱你……”
“都是些小事罢了。”元嘉声音很低。
宋鸾摆手:“你以后过来也不必这般着急,晚上不方便实在来不及的话,白天也可以。”
之前元嘉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得太过正常,也不过是走路略慢一些,她便也没意识到一个瞎子会遭遇多少的障碍,还经常心底暗暗骂他眼瞎。
想想实在是有些过分。
元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头:“谢殿下恩典,不过,”元嘉笑了笑:“公主有命,奴才自然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
徐满到风雨阁前的时候,已是夜半。
阁中并未点灯,他本以为元嘉已经歇下或还未回来,刚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到二楼窗口处飘来声音:“上来。”
徐满心底纵然疑惑,仍旧是压着气息,小心翼翼地进门,上了楼。
踩着最后一层阶梯之时,灯火恰好缓缓亮起。
徐满仰头,发现楼上布置陈设的方位发生了一些变化,一把椅子似是被撞翻了,正横在地上。
这些尚且还好,更加古怪的是,元嘉面上系了一条素白的缎带,恰好把眼睛遮住,他正摸索着把点灯的火折子放下。
“教首,您的眼睛……”徐满心底一惊。
元嘉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无妨。”他说着将缎带解开抽下,捏在手中,与此同时,眼睛也缓缓睁开。
长睫如羽,眸色如墨。
许是刚刚缎带勒得太紧,他的眼睑之下被压出了一条浅浅的痕迹。
徐满只得忽略元嘉的古怪,一心一意地汇报教中事务:“陈明翰被关在家中,陈家近来正在运作,想必过两日便会把他安插进剿贼的队伍中做谋士。”
元嘉嗤笑一声:“谋士。”
废物一个。
不怪他嗤笑,甚至就连徐满也不由得跟着点头。
陈家平日还算聪明,但对这个长子却实在是太过自信。
“陈家。”元嘉把玩着手中的缎带:“他既然去剿灭问虚教,教中自然也得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徐满小心地问:“教首的意思是……杀了?”
元嘉摇头:“吴青不是一直说我折损了他的人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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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满诺诺,哪里敢接这话。
吴青是以前老教首的儿子,本是板上钉钉的教首人选,结果后来老教首死了,被元嘉夺权。
吴青自有一群拥戴他的人,故而元嘉也不杀他,而是继续让他掌管宫外的一部分人。
吴青对元嘉又怕又恨,私底下总是会有些抱怨。
元嘉道:“让陈大公子顶上,算是本教补给他的。”
徐满:“呃,可吴公子身边的……”
问虚教的教义是从天理,灭人欲,教中确实也有不少阉人,可终究还是正常人居多。
但这却不包括吴青身边的。
身为反贼,自然都做着当皇帝的梦,从老教首到吴青,他们身边都是阉人在服侍。
而陈大公子……徐满咂舌。
他本已打算离去,不想转身却又听到元嘉的声音:“你可知道这世上有能让人患雀目之疾的药?”
徐满闻声回头,极为不解:“教首都不知道,属下更加未曾听过了。”
也不知道又是要用来毒谁。
元嘉忆起宋鸾为自己担忧的神情动作,面上不由带出几分惋惜。
周嗣的瞎是真的,他的雀目却是假的,既如此——
“安排好让周嗣把解药服下。”元嘉吩咐道。
徐满只以为元嘉安排了什么后招,一口应下。
待他离开,元嘉熄了灯,合上眼,体会着不能视物的感受。
公主的怜惜,给他一个人就够了。
其他人,哪里配呢?
-
陈家刚把陈明翰送去剿贼,一方面是让他积攒些实绩在身上,另一方面则是改变他为宋鸾整日浑浑噩噩的状态。
夏日暑热,常居于楼阁之中,或者行走在高山流水之间尚且还好,但一旦穿上厚重的甲胄,骑马行于烈日之下,便觉得整个人都要晒得蒸腾了一般。
半日下来,不仅身上都是臭汗,连呼吸都开始不畅。
官道两侧重峦叠嶂,无一丝人声,唯有风声猎猎。
他们是收到消息说远处的山庄中藏匿了问虚教的叛贼,所以才去捉拿剿灭的。
陈明翰看向队伍最前方的银甲小将,他脊背挺直,面容虽不大却十分坚毅。
陈明翰认得他,那便是陆家子,陆无极,在京中的名头比他还要响。
陈陆两家的争斗,陈明翰身在其中自然知晓,更何况临行之前,母亲和父亲嘱咐万不可大意,还安排了人护着他。
风声愈发粘稠安静。
陈明翰握紧了缰绳。
倏地,气流被穿透的声音刺破耳膜——
陈明翰转头去看,只见外围的将士已经被扎了个对穿,重重的砸落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导致陈明翰视线一阵模糊。
背过的兵书,练过的骑射一瞬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一处草屋之中。
草屋中闷热异常。
陈明翰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缚住,动弹不得,他嗓子干的厉害,与此同时更强烈的是羞耻感。
他作为陈家嫡子,出来的第一日,竟然就被生擒了。
外面立着两个人影。
对方许是觉得他没醒,议论着什么,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陈明翰听到。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有那边的人通风报信,才能够抓住陈家的嫡子,足够给教中立威了。”
另一人连连点头:“正是如此!陈家不是执掌内阁么,把他折辱一番再吊在城楼之上,陈阁老怕是要羞得当场辞官了吧。”
两人说到兴处,哈哈笑了起来。
陈明翰听得心惊肉跳,本还想继续听那奸细是谁,可惜空气中似乎撒了迷烟,他只是清醒了片刻功夫,之后便又沉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