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和阿吉决定结婚，麻霆君那时尚在枢城无依无靠。麻家为了给他冲喜，留阿吉做干儿子，新添一个麻姓。


    原本也要给兰香冠麻姓，毕竟麻家是出了名的大户人家，姓麻在几个镇上不说多么光彩。然而兰香宁死不从，麻老爷过意不去，又为她打了不少金首饰。


    ——布店一家去年才回到鹭镇。俞平回归谈凭玉，怕心怀不轨之人惦记，谈家干脆把布店一家接去枢城好生供起来。也是知道谈凭玉伤心，拨詹兰竹去他身边做副手。


    兰香是真不知天高地厚，也想陪着去香岛闯荡。


    四少爷却不同其他阔家子弟，有不少少爷就喜欢和丫鬟不清不楚，兰香倒不尽是丫鬟。


    谈家还要竭力破除四少爷去花街的谣言，更不好带个小女孩在身边，清者自清都不作数。考虑再三，只允许了詹兰竹。


    所以兰香和父母在枢城享了两年的福。谈凭玉在香岛小有起色，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都没有继续在枢城占便宜，回归鹭镇做小本生意。


    哪知道一回去，先得到的是麻霆君的死讯。


    兰香想起谈凭玉，跟着一起伤心。阿吉兴许知晓点内幕，却也不能如实托出，每天绞劲脑汁求兰香高兴。


    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马，一来二去，便在一起了。


    后来得知麻霆君没有死，兰香急忙去麻家打电话给谈凭玉。


    “其实我也知道。”谈凭玉有些窘。


    “哦！”


    “我和他有些误会……”


    “你在我这里已经是五少奶奶了，我相信你。”她在枢城还是叫他五少奶奶，叫一次他伤心一次，所以一直这样叫下去了。


    “你那边怎么样，老板还好吗，要不要来枢城玩？”谈凭玉急忙打岔，道，“前几天和蕙心姐见面，她想请你吃蛋糕。”


    “我要和阿吉结婚了。”


    “啊？”


    兰香挂了电话。


    苦于麻霆君那时也不安分，谈凭玉还有其他事务缠身，顾及不过来。


    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没和麻霆君如胶似漆多久，年关将近，平渝银行又出事故。


    他恨不得把翡翠扳指顶上额头，和麻霆君满城跑，总算平息下来，新欠了不少人情。


    还有贝琴公寓新装修——谈凭玉他嫌墙纸地板不入流，敲了重新装；嫌床睡不下两个人，又硬，打越洋电话订新床。买房的时候真不觉得，人闲了，什么问题都出来了，想来也是由奢入俭难，不知道先前如何在布店的阁楼住得下。


    总归是动静大得死去活来，郁蕙心都逃回郁公馆住了。


    他们也居无定所——胖子瘦子倒无所谓，佯装是谈家新招的佣人。


    麻霆君十分棘手，没有正式会见过双方父母，不好正大光明搬进来，只在谈公馆后门偷偷挖洞，委屈他下班了潜进来。然后总共被谈皎抓到过五次，被谈行一抓到过十三次，把谈三奶奶吓得进了一次医院，还不知道老爷知情与否。


    借着兰香与阿吉结婚的契机，麻霆君的名分也不好再拖。


    谈家的人大部分都出动了，一连开了几辆车，麻公馆险些停不下。麻霆君先跳下，开了车门，把谈凭玉搂出来。


    “哎呀，俞平！”一群人间，只有兰香敢这样叫称呼四少爷。


    回到熟悉的麻公馆，却有一种异样。谈凭玉顶着一众目光，好像第一次认识和大家见面，连看后面的詹氏夫妇都有些拘束。


    麻霆君还不觉得，满脸喜气洋洋，大方地牵着他，走向麻老爷。道：“我爹，你也叫‘爹’好了，之前是不是也这样叫的？”


    谈凭玉小声道：“之前没有过。”


    麻霆君笑道：“没有？那是我的问题了，我怎么对你这样差？”


    谈凭玉紧张不减，底下旋着翡翠扳指，朝麻老爷道：“爹。”


    “嗳。”麻老爷哆嗦着，不敢上前，“四爷……四爷真好，哪里都好。”


    麻霆君愣了愣，把谈凭玉搂得更紧了些，道：“爹，平儿和我说过的，我们两家之间不讲这套。”


    老爷道：“四爷说的真是，四爷就是比你有远见，你好好和他学。”


    大家都想笑，却又不敢。谈凭玉往麻霆君身后躲了躲。


    麻霆君的生母，麻三奶奶在后头跃跃欲试，早盯着谈凭玉了，趁这功夫上前道：“平儿！”


    谈凭玉抢在前面认了：“娘。”


    麻三奶奶笑道：“哎呀，改不改口无所谓，姨娘不介意。讲起来，你娘真是那影星？”


    麻霆君有些绝望，道：“娘，今天和平儿来，是商议结婚的事情……”


    麻三奶奶早冲到谈凭玉身前，一掌把麻霆君拍开。


    “你真是她的儿子！难怪我一见你就觉得奇怪，我想你怎么能这么像她，这么美！”她道，“你家里有她的签名照吗，能否送姨娘一张？不送也不要紧，姨娘想看看。”


    又道：“你姐姐是不是更像她，能否给娘见见？”


    谈皎搀着谈老爷落在后面，被她一说，竟也不敢露面。谈老爷半只胳膊偏到身前，她难得羞涩一次，上前道：“姨娘好。”


    麻三奶奶激动道：“嗳，我的亲人！”


    而后两家父母进前厅谈论。谈凭玉不敢进去，麻霆君便留下来陪着他。


    兰香突然道：“我还是叫不顺口，你不能把名字改成谈凭？”


    单龙道：“玉呢？”


    “戴在手上了，至于名字里多提一嘴？”兰香也怕单龙，只有搬出麻霆君。辩解道，“那麻霆君听着肯定也不习惯啊，以前天天俞平俞平俞平，现在要叫凭玉了——俞平和凭玉，指不定在他心里是两个人。”


    麻霆君怒道：“詹兰香，你是我弟媳，少挑拨离间！”


    兰香又搬出谈凭玉，道：“五少爷，我可是你小姑子！哦，也不是五少爷了——四奶奶！胆敢反驳我詹兰香，你个谈四奶奶，你要不要当谈四奶奶！”


    谈凭玉佯装失落，道：“我就知道他介意……”


    “平儿！”麻霆君忙牵起他的手，道，“平儿你别听她乱讲，我的感情由你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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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香道：“马屁拍到马腿上！什么‘凭儿’，怎么不是‘玉儿’？”


    麻霆君赶紧把谈凭玉护远了，道：“平儿，她不懂我们，我懂你。”


    大家站着说话不太像话，麻霆君带大家进前厅——无可避免地讲到孩子姓名，原本要自己定，都讲得出不好的理由，后来斥重金请算命先生，嫌太文气。说是贱命好养，太贱了又有人不答应。


    麻霆君忽然道：“你要是有孩子，可以算进我家。”


    “你的姓氏风水不好，我怕他长麻子。”兰香道，“反正我孩子不能姓李，也不能姓麻——五少爷，你是个例外，我的孩子要是脸上长麻子，大了不知道怎么怨我！”


    阿吉道：“那就姓詹，我愿意。”


    兰香嚷开了，简直有一万只鹅在耳边叫：“不好的！倘使姓麻，十里八乡都知道是麻公馆出来的孩子，姓詹有什么用？谁认识我？”


    谈凭玉冷不丁道：“姓谈。”


    “不好上户口的，人家不给通过，没有这样的道理！”兰香瞄他一眼，又小声道，“不然只有我改姓了，这可怎么办？”


    谈凭玉道：“我记得你不想改。”


    兰香道：“姓谈还是不错的。”


    谈凭玉便道：“谈兰香？”


    兰香立刻道：“像虫子的名字。”


    又道：“你给自己叫俞平，我怎么指望你？你好不要说话了，来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帮忙。”


    谈凭玉笑道：“你决定好了——要是真的跟我姓，我的遗产留一部分给他。”


    兰香期待道：“可以吗？”


    谈凭玉道：“我有一种我家要绝后的不祥感。”


    兰香忙道：“哇，我要结婚，你讲话这样晦气！”


    麻霆君道：“詹兰香，平儿是为你好！”


    “好了好了。”大家都笑。胡闹到最后也没什么结果，只当是谈家来给麻家亮了相。婚期定在半年后，定了结婚要准备的物品，兰香终于和谈凭玉依依惜别。


    “有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很贵？你们太客气，我们要不好意思了。”兰香难得严肃了一次，毕恭毕敬道，“谈四爷，你能不能叫谈公馆的人都来我娘这里做衣服，这样我们也能出一部分力了。”


    谈凭玉把麻霆君推出去，兰香又把麻霆君打走。


    兰香道：“好不好嚜，答应我。”


    谈凭玉犹豫道：“你还是叫我俞平吧。”


    兰香笑道：“俞平，你和五爷要多多回来来看我们，记住没有？”


    上了车后，麻霆君咳了又咳——方才要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度，一路忍气吞声，现在终于能够发泄。谈凭玉看他可怜，吻了他好几下。


    “我们结婚是不是也要这么办？”总算说。


    “不办了。”谈凭玉逗他，没想到他真的灰心了，垂着头丧气的模样。便又笑道，“打一架嚜，你打得赢我，我答应你。”


    “好主意。今晚？”


    “今晚？”谈凭玉跨在麻霆君身上，“五爷好大的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