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二节《潮神》——
作品:《全景伍子胥》 红灯高挂,一排红樑红柱红门红窗的红房子,由红灯红烛照的通亮,这是郢都唯一的红灯区。小姐们站在各院门口,迎客接客。乡绅阔佬,嫖客纨绔,络绎不绝。站在隐蔽处的几个人见一辆马车驶来,屏住神盯着。一个衣着华丽,瘦骨伶仃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马上就被几个小姐簇拥走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红楼。
鄢将师对费无极说:“我们蹲守了几天,成虎终于来了。”
费无极指着前面说:“你看那几个穿便装的都是护卫,你们按我的计划办,尽量不要发生冲突,半个时辰再进去。”
同伙;“知道了。”
荆红院,二楼包厢内,王尹成虎斜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摇着鹅毛扇,眯着一双吊皮眼,摇头晃脑听着红杏抚琴清唱。一曲唱完,成虎拍着手:“好听好听,过来红杏,快来伺候爷!”
一个堆髻杏脸,丹凤挑眉,樱桃小嘴,细腰丰乳的小姐。从古琴边站起来,款款移步,左手捏着绢帕,右手兰花指轻点成虎额头,嗲声嗲气地:“爷啊,你猴急什么?杏儿还想陪你聊一会儿……”
荆红院进来五六个穿着打扮入时的有钱人。费无极一进红院,便大声呼道:“老鸨!老鸨!”
老鸨:“来啦来啦!哎哟,几位贵客登门,欢迎欢迎!姑娘们接客——”
一个个姑娘风姿绰约来到他们面前。费无极不屑于顾,连连摇头。
老鸨:“我们这里桃樱莲菊梅个个出色,那个不是百里挑一?”
费无极对老鸨说:“你把你们这里头牌红杏找来”
老鸨:“哎唷,不巧不巧,红杏正在待客,贵客要失望啰!”
费无极从袖中掏出一块金饼,老鸨摆手不接。费无极又掏出一块金饼,傲气的说:“够了吧?”
老鸨为难的:“贵客,钱是足够了。可我不敢呀!你知道里面是谁吗?他有四个护卫,楼下俩,楼上俩。”
费无极:“那容易,这两块金饼全给你,弄桌酒菜让护卫来喝,这几个姑娘今晚全赏给他们!摆平了护卫,至于里面的那个人,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进去瞧一眼红杏姑娘,然后反身便走,绝无二话。这样总行了吧?”
老鸨接过金子:“试试看吧,那你们这些人呢?”
费无极:“愿喝酒的喝酒,愿找女人的找女人,随他们去吧。”
老鸨大声:“来人,摆上酒席!”然后对姑娘说:“红桃红樱,把楼上的两位官爷请下来喝酒,陪房,今晚是这位贵人包单!”
红桃应道“鸨母,知道啦!”说着同红缨上楼去了。
老鸨:“红莲红梅,门口两位官爷就你们来伺候。”
费无极对鄢将师说:“我们也上去。”刚上楼梯,迎面碰到红桃红樱各挽着一个护卫下楼来。
红桃对护卫说:“就是这位爷包单的。”护卫满脸堆笑,向费无极点头表示谢意。
费鄢两人来到主楼包间,推开房门。红杏坐在成虎腿上正在调情。成虎见有人进来大惊,连忙问:“尔等什么人?”
费无极对红杏说:“红杏姑娘吧,你到里面去,我们有几句话要说。”红杏赶快躲进卧室去了。成虎刚喊出声:“来……”就被鄢将师一把抓住衣襟连人提了起来。成虎吓得面如灰土。
费无极从袖里拿出羊皮纸对成虎说:“这是茅升的自供书,你看清了。”
成虎接过供诉书一看,人就从椅子上瘫了下去,浑身哆嗦。
费无极:“现在铁证如山,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
成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好汉饶命!只要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们!金银财宝?”
费无极摇摇头。
成虎:“高官厚禄?”
费无极仍摇摇头。
成虎像猜到似的:“哦,我知道啦,你们应该是那边的人!”
费无极:“屁话!你通敌叛国,我们能是你这样人吗?”
成虎哀求道:“你们到底怎样才能饶我一命?我求求你们了。”说着叩头如捣蒜。
费无极:“要想活命,很简单!我费无极,士人,斗韦龟太傅的门徒。他鄢将师,士人,潘党武馆武士。我们俩人无职无业,想在宗卿公子弃疾家族内谋一个职位,如何?”
成虎:“宗卿家族,这我恐怕难以办到。我不过是个王尹,我只在宫中公干,这种要求实难办到。”
费无极:“你是楚王虔的宠臣,红人。你不可以在楚王面前说……有些话无需说明,你自己去理解。”
成虎:“哦,我知道怎么办了。”
费无极:“知道就好,把自供书給签了。”
鄢将师从袖袋里取出笔和印泥递给成虎。成虎乖乖的在自供书上签名,按上手印,然后问:“这样行吧?”
费无极:“就这样。但我限定你必须在一周内办妥,否则,这张羊皮纸就会出现在令尹的案桌上!”
成虎:“一定办到!”
费无极:“今晚打扰你的雅兴了!我们走——”
费鄢俩人走出房间。
楚王寝宫,王尹成虎领着两个捧着丝绸的侍从,后面还跟着四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他们走在通往寝宫的广场上,来到楚王寝宫的阶梯前。成虎对小姑娘们说:“你们在这等着。”说完领着侍从走进了寝宫。这时,寝宫内传来郑妃的声音,成虎只好停下站在帷幔边等着。
郑妃,郑国公孙段之女公孙彩秋。她对楚王娇声娇气的说:“大王,像这样的缠法,我的腰是愈来愈细。本来我的腰就细,现在已经变成了水蛇腰,我还怎么生孩子呀?”
坐在左方案几前的随妃讽刺的说:“我生世子子禄时,也缠着腰带,也不见我怀不上孩子。是不是太殷勤了?”
彩秋怼呛:“说谁太殷勤啊!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随妃:“要不就是不开花的石女哟。”
彩秋:“你敢出口伤人,看我撕难你的嘴!”说着冲过来一把揪住随妃的头发,就去抠她的嘴,并嚷着:“你这个黄脸婆,就是生了崽,也当不了楚夫人。”
随妃也抓住彩秋头发骂道:“我当不了楚夫人也罢,你连如夫人都算不上,只能是卖弄色相的贱货!”
楚王抓起铜爵猛地往地上一摔:“够啦!你们都给寡人住手。”
随妃见楚王虔盛怒赶紧松开手,惴惴不安。彩秋喊了一声:“楚王——”委屈的奔到楚王身边,趴到楚王肩上泣不成声。
楚王轻拍着彩秋,安抚着:“爱妃,爱妃,莫哭了啦……”楚王见彩秋哭声小了点,然后对随妃埋怨道:“随妃,你作为长的,应该有宽宥之心,怎能一再嘲讽郑妃呢?下次再这样,寡人可不饶你!”
这时站在帷幔边的成虎,向宫外的小姑娘们招了一下手,他们一起走进了宫内。成虎见到楚王后便俯身拜道:“大王,千年无疆!”侍从和姑娘全都跪下。
楚王:“免礼!”
成虎起身:“谢大王!”然后对左边随妃躬身道:“微臣参见随妃娘娘!”又向右边郑妃:“微臣参见郑妃娘娘!”
楚王:“爱卿,今日寝宫见驾,有何奏事?”
成虎:“大王,微臣用高价觅得各色蝉丝十匹,可用于制作宫中女眷的腰带。此蝉丝轻如柳絮,制成腰带不会伤及皮肉,而且系紧腰部也不胀不痛不痒不难受。”
楚王大喜:“爱卿,真是想的周到!”
彩秋上前抚摸一下蝉丝,揉了揉,对楚王说:“好柔软啰,我好喜欢哟!”
随妃也摸了摸:“真不错,比起我们现在缠的腰带不知好多少。”
成虎:“这些蝉丝还可以制作头巾围巾披巾手帕等等,都是女人喜欢的东西。”
楚王:“这样,郑妃三匹,随妃两匹,其余存放国库。”
这时,内侍出来两人把蝉丝捧了进去,侍从退出寝宫。
成虎对楚王说:“这四个姑娘是我挑选来的宫女,一并送与大王。”
楚王:“好好,有好的还要多选些,以后还要建一个大的王宫。”
成虎:“大王志存高远,我等理应想方设法为大王分忧。”
楚王对两个妃子说:“你们都退下,我与爱卿还有要事相商。”楚王见已无他人,便对成虎说:“爱卿,内宫无主,则国运不旺。即使你有雄心壮志,也被羁绊分心。随、郑二妃,虽为卿族,却无王族血脉,统领内宫稍显低微。寡人听说晋平公有小女尚在闺阁,孤欲派左尹伍举前往求婚,并通知诸侯申地会盟。如果平公应允这桩婚事,则正宫之位定矣!”
成虎献媚:“大王此举真是妙不可言,可谓一举三得。”
楚王:“哦,哪三得?”
成虎:“其一,申地会盟,强化盟主之位;其二,楚夫人入主内宫;其三,抱得美人归。”
楚王哈哈大笑,说:“爱卿,就是你懂寡人这点心事。”
成虎:“有这三得,而微臣有一忧。”
楚王:“何忧?”
成虎:”微臣不敢擅言。”
楚王:“爱卿,但说无妨。”
成虎:“大王有兄弟五人,薨一人,逃两人,只剩五弟公子弃疾一人。现弃疾任司马,手握兵权。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楚王做了一个砍的手势。
成虎连连摆手:“不不不!兄弟之情还是要有的,我们派人防着点就行了。”
楚灵王:“哪派谁去呢?”
成虎:“微臣举荐两人,一文一武。文,大傅斗韦龟门徒费无极,任司马府家宰。武,潘党大夫弟子鄢将师,任司马御驾士。有这两人时刻盯防,可保万无一失。大王从此无忧矣!”
楚王喜道:“善哉,汝言甚好。”
唐河滩边,申公王子牟坟墓。
坟墓前数十仞长的河滩边,已经垒起了高高的小堤岸,堤面全是由河中大石头混泥浆垒砌而成。伍员沿河岸线往前搬着石头。他身着单衣,头上淌着汗珠,吃力的挪动步子……
这时,头戴青色万字巾,身着青色长袍,手拿幡旗的观从,步履蹒跚的来到申公王子牟墓前。他注视着墓碑上的大字:申公王子牟之墓。然后扑通跪倒,喊了一声:“业师我来看你了!”
伍员听到拜竭的声音,放下大石头,看着观从三叩九拜。然后爬上了河岸,朝墓前走去。
观从见伍员走来,问道:“喂,小兄弟,有水喝吗?”
伍员指着草屋:“那有。”说完领着观从来到屋前的水缸边,揭开盖。观从拿起缸中的葫芦瓢,舀起水便咕噜咕噜喝下去。他用袖擦了一下嘴说:“一路走来,渴死我了。小兄弟,你是这里守墓的?”
伍员点点头。
观从:“看你不像是守墓的,你是业师的家人?”
伍员又点点头。
观从:“记得业师只有一女,是现今楚国重臣伍举的夫人,那你是他什么人?”
伍员:“申公是我太外祖。那你又是什么人?”
观从:“我只是一个算命的。”
伍员:“你倒是挺虔诚的,三叩九拜,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观从:“那当然,业师虽然桃李满天下,可我也是个知恩图报,嫉恶如仇的人。”说到这里他眼神闪出一道凶光。
伍员看在眼里,忙说:“大师,墓也拜了,水也喝了,没事的话我得干活去了。”说着就要走。
观从拦住伍员,恶狠狠地说:“这就打发我啦?”
伍员:“哦,大师一路奔波,怕是饿了?我有玉米棒子,我去拿。”
观从大吼一声:“拿,拿什么拿?拿命来!”说着一个恶虎掏心就朝伍员胸口猛击。伍员抬手一撩,格开突然来拳,也顺势一拳朝观从面颊击去。观从闪开来拳,由拳变掌朝伍员肋骨劈去。伍员再用手一拨,挡开劈掌,然后脚踢裆下。观从以拍为档,扫腿为进。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以死相博,招招致命。从茅屋一直打到坟墓,又从坟墓绕回茅屋。三四十个回合后,伍员仗着年轻力壮,愈战愈勇。观从有些体力透支,渐露败招。他突然佯进为退,从靠在屋边的幡旗杆中拔出长剑,朝伍员刺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伍员忽然听到一声:“子胥,接着。”一柄短戟从远处飞来。他一把抓住短戟,便同观从激战起来。毕竟短戟与长剑相比,在力量灵活性上吃亏不小。
这时,站在远处观战的养由基对叔山冉说:“单戟不好用,怕是对付不了?”
叔山冉点点头,又喊了一声:“接着。”又一柄短戟飞了过去。伍员再一次接住短戟。双戟并用,如大鹏展翅,瞬间劣势就转为优势,特别是见自己师傅的到来,更是精神抖擞,勇猛无比。一连串的进攻,观从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他剑法已乱,败局已定。观从虚晃一剑,然后撒腿就跑,并扭头喊道:“小子唉,今天饶你不死,到时叫你全家遭殃!”
本来并无怨气的伍员听到这句话,也霎时来气,喊了一声:“给我弓箭!”养由基一个轻跃,腾地就到了伍员跟前,把弓箭递给他。伍员接过弓箭,蹬蹬的追了几步,然后张弓搭箭,嗖的一声,跑在百米之外的观从被箭射掉万字帽,一个趔趄,观从摔倒在地上。
叔山冉对伍员说:“跑不掉了。子胥,何不上去宰了他?”
伍员:“算了,与人为善。”然后对观从大喊:“观从,我知道你叫观从。我伍子胥今天不杀你。但你要记住这一箭,不要认死理,我伍家从来没有伤害过你。放弃吧,改恶从善!”
趴在地上的观从听清伍员的喊话,摸了一下没有帽子的头,咋舌道:“一家人都放过我,难道真是我过分了?”自语完后,站起身朝伍员鞠了个躬,然后慌不择路往前跑了。
叔山冉:“观从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把他杀了,免得后患无穷!”
伍员:“老师曾说过:”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
养由基:“那你讲观从是好人还是坏人?”
伍员:“说好人他不是,说坏人也不至于十恶不赦。要让他内省不疚。”
养由基拈须道:“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宽大为怀,令为师十分欣慰。”
伍员:“师傅,快别这样说了,只不过是放了一个有前科的人。对了,今天不是遇到你们前来,我还真有点招架不住。师傅,有事吗?”
养由基:“我们来这已经大半年了,你的武功修为已达上乘,再继续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必定成为顶尖高手。”
叔山冉:“我们把毕生所学都传授于你了。你学好了也不枉我们抛家不顾,在这荒野之地蹲守的这些日子。”
养由基:“离开郢都也太久了。武馆那边还不知道怎样?你这里,守灵也守了这么长时间,你做重外孙的,也尽了你的孝心和义务。不如我们就此作别,回郢都去?”
伍员思索一下:“好吧,我们一起走。”
唐河静静地流淌,埋在沙滩岸边的申公王子牟墓。
墓前,伍员跪拜,养由基、叔山冉揖手,三鞠躬后,他们登上了戎车。伍员驾驶马车疾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