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一节《潮神》——

作品:《全景伍子胥

    沙洲造船厂竹篱笆门上大锁锁着,交叉十字封条封上了大门。伍员站在大门前佇立良久,正准备离去。这时,有人驾着车唤他。


    “公子,你可是伍员?”张干跳下车,来到伍员身边。


    伍员反问他:“尔是谁?”


    张干:“我叫张干,是养馆的武士,叔山冉总教头命我来请你。”


    伍员:“养叔已经仙逝,养馆还在传徒?”


    张干:“那倒没有,只是大家还聚在一起练武强身。”


    伍员:“那冉叔找我有何事?”


    张干:“不太清楚。”


    伍员:“那好吧,我们走!”说完走到车前,驾着自己的车跟着张干的车,一前一后朝郢都驶去。


    养府别院,伍员随张干走进一个偌大的院子。里面吼声震天,武士们整齐划一,正在练拳。他们走进一栋瓦顶宫角的大堂,堂门上挂着养馆牌匾。走进大堂,巨大的“武”悬在墙壁上,叔山冉跪坐在席簟上闭目修神。张干喊一声:“总教头,伍公子来了!”


    叔山冉睁开眼睛,微笑道:“子胥来啦,快请坐!”然后对张干说:“你先出去,我们有话要谈!”


    张干退出了大堂。伍员双膝跪坐后,叫了一声:“师傅!”


    叔山冉:“哎!子胥,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让你考虑一下?”


    伍员:“什么事?冉叔!”


    叔山冉:“听说你们厂被关闭了。如今你也成了清闲之人,能不能来武馆掌舵,当这个掌门人?”


    伍员连连摆手:“冉叔,这个我可不行!况且师傅您还在,而我的武功修为尚浅,怎能做的了这个掌门呢?”


    叔山冉:“是这样,当养叔领命‘以谪遗戍’之后,知道自己必定倾命沙场,曾私下问我:‘如果他战死了,以后武馆是否要办下去?’我说:‘不办了,我也老啦!’他说:‘子胥是个人选。’我未置可否。如今他真的死了,留下这个武馆和诸多弟子。假如你来做这个馆主,我可以帮衬你,而且可以让你多考虑一些时间,再作决定?”


    伍员:“师傅,不用考虑,我不会做这个馆主!一来,我自由惯了,二来,我还年轻,不可能羁绊在武馆这个小圈子里。”


    叔山冉:“是啊,当时养叔提到你,我就没有答应,知道你不会当这个馆主。哪么你说,武馆是办下去还是不办?”


    伍员:“如果是师傅主持,还是可以办下去。不是,以其他人的武功修为,想必不可能撑起养馆的名号,与其不能,毋宁闭馆为好!”


    叔山冉:“但现在有一个问题,章华台大量招聘勤杂人员,而我们武馆多有以练武找出路的苦孩子,他们纷纷想去报名。本当去章华台也是一条出路,但得到消息,章华台鱼目混杂,违法乱纪,偷盗抢劫,亡命之徒比比皆是,成了蛇鼠一窝集结地。我怕弟子们去了会沾染到坏习气,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说如何是好?”


    伍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好的苗子自然还会是好的,我们何必为此担心呢?我看让他们去,趁此闭馆!”


    “不能闭馆!”养由基的大弟子盖增闯了进来大声阻止。


    叔山冉不悦:“盖增,汝怎么闯了进来?”


    盖增大声:“虽然师傅走了,但养馆名号不能倒!而你们却在此妄议闭馆,我绝不同意!”


    叔山冉正色:“盖增,虽说汝是养叔的大弟子,有老夫在一天主持,汝就没资格发言。出去!”


    盖增指着伍员说:“我没资格,他是谁?一个外人都可以谈论本馆的事情,我一个开山大弟子却没有资格!我说总教头,你是不是太霸道了?”


    叔山冉本就窝火,说:“怎么,还不服气?‘以谪遗戍’是谁造成的?养由基的死谁该负责?以老夫的秉性,汝早该被清理门户,还说我霸道?岂有此理!”


    盖增讥道:“养馆姓养,还是姓叔山?不要本末倒置!平时尊你一声冉叔,就可以倚老卖老,盛气凌人!你说闭馆,养家的子弟会答应吗?我们这些朋比会答应吗?”说完摔门而出。


    叔山冉气得浑身颤抖,连声:“你…你……”


    伍员起身赶紧扶住叔山冉,劝慰道:“冉叔,消消气,消消气!”


    叔山冉问:“你说,有这样的人,武馆能办下去吗?”


    伍员:“看来武馆也不是一泓清水?形形色色的人大有人在!”


    叔山冉:“这个盖增早就觊觎馆主之位,只碍于老夫在此,不好兴风作浪。否则,一旦大权独揽,养馆之名将名声狼藉,名誉扫地。”


    伍员:“师傅年事已高,不如就此解散武馆,过两天清闲的日子,何必再管这些烦心事呢?”


    叔山冉:“不行!有我一日在,就要保住养兄的名节,我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的!”


    伍员:“这么说师傅不准备金盘洗手?”


    叔山冉斩钉截铁的说:“不啦!”


    伍员:“既然师傅决心已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如有用得上徒弟时,招呼一声,子胥必定前来,毫不含糊!”


    叔山冉欣慰地点点头:“好!子胥,你走吧!”


    伍员拱手作别。


    工造廷,在工造廷的厢房里。


    伍员对工尹鲂说:“工尹大人,楚王撤了船宫,封了造船场,现已有时日。如今章华台已经完工,几千内勤人员已经到位。而我们造船场却迟迟未见动静,工人和家属已经揭不开锅了。造船场不开,修船场、河运小作坊总得开工,工匠们要吃饭呀!”


    公子鲂:“造艨艟大船已是不太可能了,至于造船场,若是恢复到以前修船造小船,这个条件我倒可以向上申请。子胥,你觉得这样可行吗?既解决了工友的吃饭问题,你还可以继续探究申叔留给你的七桅战船呢!”


    伍员:“行!子鱼叔,此事就拜托你啦!”说着准备出门。


    公子魴叫住伍员:“子胥,申全儿子申包胥的事已经解决了。他原来做过编修,现把他安排到太宰府做文员,这是一个肥缺,多少人争抢这个位子。如今他在老家守孝,我没他的地址,你能帮我把履职行文送与他吗?”


    伍员:“他以前住在容城新沟,我们曾是老乡。后来他父亲死了,葬在祖籍地京山,他的家应该搬迁了。好吧,我去找他,应该找得到。”


    公子魴在案桌上找出竹文交给伍员,并嘱咐:“见到他,叫他立刻与你一起动身,别耽搁。太宰薳启强就要去鲁国,邀请鲁昭公参加章华台落成典礼。”


    伍员:“明白!子鱼叔,我走啦!”


    公子魴微笑:“走吧!”


    驿道上,伍员驾车疾驶而去……


    颠簸的土路上,伍员驾车载着申包胥朝郢都驶来。长长土城墙依稀可见,嘚嘚的马蹄卷起尘土,一下就来到了南门。过了吊桥,进入街市,刚拐上了小桥,迎面驶来一辆车,驾台车舆上各坐一人,神色慌张,伍员瞄了一眼也未在意。马车到了申家大宅前。伍员、申包胥各自跳下车。


    申包胥对伍员说:“我进去拿下包裹就出来。”说完走进了申宅。


    伍员见马匹汗水漉漉,从车舆上拿下一个木盘,走下湖边端来一盘水放在马头前。跑了长途的马匹,伸下头欢快的饮起水来。就在这时,申包胥挽着包裹从申宅出来,突然从里面冲出一个胖女人,一把拽住包裹,大喊:“你这个贼!竟敢偷老娘筪子里的珠宝首饰?”


    申包胥大惊失色:“婶娘,我才进去,哪能偷你的东西?”


    胖女人:“那你去了我屋?”


    申包胥:“去了,本想向你老请安的,见你不在就退了出来!”


    胖女人:“是吧!进了我屋,还说没偷我珠宝!把包裹打开来!”


    申包胥正要打开包裹,伍员一个箭步按住他的手,大声地说:“假使没有,作何处理?”


    胖女人死硬的:“假使没有,你用狗血喷我!”


    伍员:“好,这是你说的!勃苏,打开给她看!”


    申包胥在地上把包裹打开,里面除了一些衣服和书简外,别无它物。胖女人也蹲在地上一件件翻着,见确实没有。突然坐在地上,撒泼的大喊:“天啦!谁偷了我的珠宝哟?”


    伍员大怒:“你这个胖女人,欺人太甚!让你也尝尝狗血喷头!”说着返身两步端起饮马水,就往胖女人头上泼去,哗啦一声,胖女人成了落汤鸡。


    胖女人像疯了似的,在地上狂嚎:“快来人啰!休了老娘的命哟!”


    伍员并不解气,继续怒斥:“你这个胖女人,欺人太甚!他是谁?他是你家堂侄!他会偷你家东西?你还不是嫌弃人家家贫,十足的狗眼!我到你家门口三回,次次都在欺负勃苏!今天不教训你,还不知道天底下自有公道!”


    这时,申无宇闯了出来对伍员说:“骂得好!这个婆娘一贯嫌贫爱富,今天不让她吃吃苦头,还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胖女人双手拍地,嚎涕道:“你这死鬼啊!吃里扒外呀,不帮我还帮别人欺负老娘啊,我不活啦——”


    申无宇瞪着眼睛骂道:“还在这里撒泼赖地,成何体统!告诉你,丫鬟看到是阍(hun)奴偷了你的珠宝。你却无端猜忌侄儿包胥,还搜查人家包裹,真是没见过像你一样做长辈的!”


    胖女人听到是阍奴偷了珠宝,骨碌一下爬起身来说:“既然知道是守门的奴隶偷了珠宝,那还不快追呀!”


    申无宇:“你在这里发疯撒泼,我怎么追呀,往哪追呀?”


    伍员:“刚才过桥,我见到两个鬼头鬼脑的人驾车疾驶而去,定是他们作案,挟赃物逃跑了。”


    申无宇问:“伍员,那你知道他们往哪里逃吗?”


    伍员:“应该是出南门朝东去了章华台。”


    申无宇:“你如何知道是去了章华台?”


    伍员:“因为章华台广收不法之徒,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一些鸡鸣狗盗,杀人放火的人都藏匿其中。”


    申无宇大叫:“驾夫!去章华台抓人!”


    驾夫:“诺!”应声后跑进了偏门。


    申包胥对伍员说:“子胥弟,我们也去吧?”


    伍员对申无宇说:“芋尹大人,我路熟,我领你们去!”


    遭到泼水的胖女人,不但没有怨愤,反倒恬不知耻凑上前对伍员说:“这位官人,夺回珠宝就全靠你们啦!”


    伍员见胖女人如此嘴脸,觉得恶心,把头一甩,对申包胥说:“我们走!”


    两辆车一前一后朝南门驶去。


    两车驶到章华宫园林前门,申无宇手举令牌,喊道:“吾是芋尹申无宇,请于放行!”


    守卫让开车道,两车进到三休台牌坊前停住,大家一起下了车。申无宇率驾夫和车右在前,伍员和申包胥在后。他们踏上了三休台台阶,沿着栏杆一直朝上走去,也无暇浏览风景,气喘嘘嘘的走上了三休台,刚踏上麻石铺成的路面,就被一群卫兵拦住。


    申无宇持着令牌对卫兵说:“我是芋尹申无宇,方才有贼人进入章华宫,我来抓人!”


    卫官:“章华宫乃大王离宫,明文规定不许在此抓人!”


    申无宇:“他是我家阍奴,偷了我家珠宝首饰,逃到此地,难道我还不能抓他?”


    卫兵轻声的对卫官说:“是不是刚才招收当差的守卒?鬼鬼祟祟就进去了。”


    卫官:“不管是谁,只要进了章华台,任何人都无权抓他,即使他杀了人也要大王批准!”


    申无宇:“什么规矩?是家贼还不能抓!走——”说完招呼众人跟上,自己推开卫兵,硬是往里面闯。


    卫官大吼:“好大的胆!竟敢在离宫抓人,真是罪大恶极!跟我抓起来!”


    卫兵一拥而上抓住申无宇。他大叫:“我是芋尹申无宇!我是芋尹申无宇!”


    叫声惊动了正在巡查的中厩尹潘子。他走了过来见是申无宇,便问道:“芋尹大人,为何在此喧哗?”


    申无宇:“是中厩尹潘子大人!是这样,阍奴偷窃了我家珠宝首饰,逃进了章华台,因此我们追到这里。现在人在这里,我就是要把这个家贼缉拿归案!”


    潘子:“你见到了他逃进了章华台?”


    申无宇指着一个卫兵说:“他说是一个刚被招收当差的守卒!”


    卫兵:“我没肯定,只是怀疑。”


    潘子:“把他找出来,带到大殿!”


    卫兵:“诺!”卫兵领命后,同一群卫兵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