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二节《潮神》——

作品:《全景伍子胥

    养馆大堂内,叔山冉坐在蒲团座垫上对费无极说:“费管家,真不好意思,房契在张干手里,让你久等了。”


    费无极站起身说:“那他会去哪呢?方才我还在养府外看见他。”


    叔山冉也站起身,手背拍手心,自语道:“这个张干竟会误了大事?”说完来回踅着步子。


    这时,一个士兵进来对费无极轻声耳语说:“王尹问你交易怎么还没完成?”


    “你先过去!”费无极道,转而对叔山冉说:“看来交易无法进行,我还是走了。来人!”


    站在外面的士兵听到召唤赶紧进来。费无极:“把箱子抬走!”转而对叔山冉拱手道:“既然交易不了,敝人告辞啦!”


    叔山冉挽留道:“再等等吧?实在要走,那就把定金带走!丁可,到厢房把小箱定金让士兵带过去!”


    武士丁可跑进厢房,端出小箱放在大箱之上被抬走。


    费无极:“总教头,希望下次还能合作!”


    叔山冉:“养奎,你去送送费管家!”


    费无极走出大堂,就见盖增和几个养氏子弟站在房角,他走过去对盖增暗示道:“盖增,你也在这里?房契在张干手里,他不在,谁也甭想办成事。若想办成事,需走偏门!”说完同养奎朝大门走去。


    盖增自语道:“若想办成事,需走偏门!”他皱了一下眉头,领悟其意。然后,招呼养氏子弟耳语一番。


    在养馆门口,费无极与养奎拱手道别。正在这时,张干押着鄢将师从养府过来。费无极一看鄢将师被抓,惊恐万分,犹如坠入冰窟,从头凉到脚,赶紧抽身便走。


    张干押着鄢将师进入大堂,对叔山冉问道:“总教头,房子交易了?”


    叔山冉:“没有!”


    张干:“费无极呢?”


    叔山冉:“他走了!”


    张干舒了一口气:“好险啊!”


    叔山冉问:“他是谁?”


    张干对武士丁可说:“丁可,你出去,带好门,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有事我会叫你!”


    丁可:“诺!”应诺后,出了大堂关上了门。


    费无极气喘嘘嘘奔到马车前对成虎说:“出大事啦!”


    成虎毫不在意的问:“什么大事,何须惊慌?”


    费无极对驾车的守卫的说:“我与王尹大人有话说,尔等全部回避!”他见众人离开才对成虎说:“鄢将师被抓了!”


    成虎吃了一惊,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费无极:“为了保证交易顺利进行,我只好请他暗中相助。”


    成虎:“看来交易没有成功,难怪把箱子抬了回来,还有两箱金子呢?”


    费无极:“那两箱被他们扣啦!大人,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成虎:“抓了鄢将师,这有什么好紧张?我倒是心痛我那二十郢爰金子!”


    费无极变色道:“心痛金子?我说大人,记得六年前,鄢将师下毒杀了三个同门兄弟,并栽赃养馆的武士杀人,从而引起潘养两馆发生械斗。我想当时张干肯定在场,一定是认出了鄢将师,所以才抓了他。张干知道我与鄢将师是司马府的人,而且他早晨还看到了你。如若一联想,就会猜到你我他乃是一伙人。当年朝廷正在抓内鬼,为斩断线索不得已杀了自家兄弟。大人,现在该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吧?”


    成虎越听越惊心,一脸惨白,豆大的汗珠刷刷往下淌,哆嗦地问:“那我们快逃吧?”


    费无极反倒镇静的说:“莫慌!若是他们为了知道内幕,我想不会让他人参与,只会叔山冉、张干亲自来审讯。而且鄢将师一时半会也不会立即招供,万一他挺不住招了,那也没关系,只要我们灭了这两人,一切都万事大吉了!”


    成虎:“叔山冉武艺高强,四五个人近不了他身,怎么杀得了他?”


    费无极狡黠的冷笑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该是柳成荫的时候了!对了,盖增和养氏子弟也在谋图这些金子,如果他们能配合这次行动,就一定能成功!”


    成虎:“那要我做些什么呢?”


    费无极:“出点血,留下一箱金子,我要派用场!”


    成虎:“那给你小箱的定金行吗?”


    费无极很不高兴的:“我们现在是以命搏安全,你还舍不得这些金子?”


    成虎毫不情愿的:“好吧!”


    费无极:“留下一辆厢车,你现在可以走了!”说完,招呼士兵过来交代什么……


    养馆厢房内,房间昏暗,鄢将师被捆在房柱上。


    叔山冉对张干说:“现在什么都清楚了,成虎乃朝中内鬼,暗通吴国。费无极、鄢将师通过成虎举荐,大王派遣他们去监视司马,如今反倒成了司马的心腹。六年前临江楼鄢将师下毒,引发潘养武士械斗,造成命案。现又互相勾结,以买房名义黑成虎十爰金。此事重大,必须上报楚王,铲除内鬼,挖掉这两颗毒瘤。此事我等难以做到,唯有伍子胥能够办到!”


    张干:“今日乃伍师弟成婚之日,怎好去打扰人家?”


    叔山冉:“此事关系重大,天大的事都不能等,要争分夺秒,免得夜长梦多!”


    张干:“那我去?”


    叔山冉:“不行,你要在此看守鄢将师!我,你是知道我常年便秘,已时必定出恭。要不叫丁可前去伍府通知子胥?”


    张干:“行,我去跟丁可讲!”说完,打开房门,走进大堂再开堂门,对丁可耳语一番。丁可听后朝厩房奔去,驾车朝外驶去……


    盖增悄无声息来到东面偏门,打开门,只见一只麻袋放在门旁。他解开麻袋,只见里面全是金饼,里面放了一张羊皮纸条。他拿起纸条一看,上面写道:已时动手,朋党围厕。尔刺张救人,有接应,毁字条。盖增看完字条后,把纸条撕得粉粹,往对面抽穗的稻田里撒去。拎起麻袋,掩好门,躲进假山,把麻袋藏好后,然后一路奔过曲廊,溜进别院。他到房前屋后操场上与养氏子弟使眼色、打手势,招呼朋党准备就位。


    这时,叔山冉打开大堂门走了出来,然后又关上门,朝茅厕方向走去。


    东围墙偏门外,一队蒙面黑衣进入假山。另有一辆马车沿围墙驶去,驾车的是束甲随从……


    武士丁可驾着马车在市街狂奔,一路行人躲避退让。马车将要进入宦官区,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敲锣打鼓以及唢呐声。他勒紧缰绳让马车慢了下来,只见前面走来迎亲队伍。他跳下车,迎着头戴礼冠,身披大红袍,佩戴大红花的伍员走了过去,他来到新郎马车前对伍员拱手道:“伍师兄,二师兄张干命我来通知你,十万火急,要你立刻前往养馆,有重大事情相商!”


    伍员:“究竟何事?”


    可丁:“张干今天抓了一个人,经冉叔、二师兄审讯后,命我火速赶来。并说即便是你在迎亲也要把你请来,具体什么事我不清楚。”


    伍员踌躇了片刻后,跳下车把佩花礼冠取下,交给走过来的伍鸡,对他说:“子鸡,我有紧急事情要去处理,你代我去把嫂子迎回家!”


    伍鸡:“这怎么可以?我是傧相,怎能李代桃僵?”


    伍员又对伍通说:“伍通,要不你来?”


    伍通摇摇手:“不不!我也是傧相,何况我是堂弟,更不行!”


    伍员有点生气,吼道:“你们都不去,那干脆取消今日婚事,改日再办!”


    伍鸡:“那怎么行?嫂子还在等着迎娶呢!”


    伍员不理睬他们,登上小丁的车。丁可看着伍员义无反顾的脸,只好牵马掉头,然后登上车,抖动缰绳,启动马车走了。


    伍通对伍鸡说:“吹吹打打已经热闹上了,我们不可能回去。我来驾车,一起去迎接嫂子!”


    伍鸡登上车,喊了一声:“出发——”


    新郎马车启动,轿夫抬起花轿往前走去,队伍开始锣鼓喧天,唢呐吹响……


    已时养馆。


    突然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咵啦一声巨响,茅厕垮塌下来。


    “茅厕倒啦!茅厕倒啦!”有人高喊。


    “总教头还在里面,快救人!”有武士飞奔跑来。养氏子弟个个全副武装围在坍塌的茅厕前,有的佯装掀茅草,有的拖毛竹,反倒使茅厕完全塌了下来……


    盖增冲进养馆中堂对张干惊慌的喊道:“张干,不好啦!茅厕垮塌了,此刻总教头是不是在出恭?”


    张干惊愕道:“刚才一声巨响,是茅厕倒啦?”


    盖增:“走!我们快去看看!”


    张干拔腿就往前冲,盖增一侧身,拔出长剑就朝他背后刺去,剑穿前胸。张干死前回头怒视了一下盖增。盖增拔出长剑冲进厢房,对缚在房柱上的鄢将师:“我来救汝!”说完用剑割断绳索,拉着鄢将师就往大堂奔。


    正在这时,五六个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瘦小个子瓮声瓮气对盖增说:“谢了,盖英雄!”


    盖增刚说:“不必言……”谢尚未说出口,背后一剑穿胸而出。盖增摇摇晃晃吐出最后几个字:“尔等……借刀……杀……人?”说完头一歪,倒了下去。


    瘦小个子冷言道:“不杀汝,岂不留有祸根?”


    黑衣蒙面人迅速把张干、盖增尸体装进麻袋,扛着尸体就朝养府逃去……


    养氏弟子和其他武士清开了毛竹茅草,只见叔山冉倒在粪坑边,一块巨石滚落在旁边。叔山冉满身是血和白色脑浆,脑袋已经变形,人被砸得面目全非。众人见此恐怖场面,惊得胆肝俱裂。有胆大的武士上前抱着叔山冉撕心裂肺哭道:“总教头哇!你咋就死了呢?”


    武士都情不自禁跪下,哭喊着:“冉叔,你死的冤啊!”养氏子弟有的心软的吓得扑通跪倒,养奎、养毕等人此刻正想溜走。


    忽然,一辆马车飞速驶入院中。伍员听到哀恸的哭声,跳下车就朝茅厕跑去。跑到武士身边一看,一个面目全非的血人躺在武士怀里。血人不正是自己的师傅叔山冉吗?伍员刹那间大喊一声:“师傅——”跪了下来,双目泪如涌泉。


    众人更是嚎啕大哭。


    伍员脱下大红袍,对武士说:“尔等把他的裤子穿好,先抬到外面来!”


    武士上前套好裤子,把他抬到干净的地方放下。伍员把大红袍盖在了叔山冉的身上。然后问道:“张干呢?”


    养奎:“他在大堂看守一个什么被抓来的人!”


    伍员:“丁可,随我去见张干!汝等守在这里,保护现场,另派一人去郊廷报案!”


    伍员同丁可来到大堂,一进门就惊呆了,堂中地上有两滩血。丁可连喊几声:“二师兄!二师兄!”无人回应。他马上冲入厢房,只见房柱下有割断的绳索。他拾起绳索对伍员说:“是被刀剑割断的,断头平整。”


    伍员也不说话,走出厢房,蹲在地上查看血迹,血迹浑浊,有踩踏过得靴印,有拖动过的痕迹,血迹上粘附着一些麻丝,另一滩血也是如此。他站起身指着血迹沉痛地说:“看来张干遇害了,而且另外一个人也死了,他们都被装进了麻袋。”


    丁可:“张师兄武艺高强,恐怕这个人系张师兄所杀?”


    伍员:“如果是张干所杀,那他就是被抓人的同伙,不应该装麻袋呀?”


    丁可:“说的也是!”


    伍员:“现在看来师傅和张干的死,是一次有计划有步骤的刺杀行动,完全是为了救这个被抓之人。他们先在茅厕制造血案,残害我师傅,引开所有人的注意。这边又刺杀张干,救走被抓之人。因为师傅与张干知道此人的秘密,所以必须杀人灭口,以掩盖其不可告人的罪行。难怪师傅在我迎亲之时,非要我务必赶来。唉!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悔之晚矣!”


    丁可:“伍师兄,还是怪我,我若是能再快一些就好啦!”


    伍员:“不要自责。走!我们沿着滴下的血迹,看他们往哪里逃走的,还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两人沿着血迹出了大堂,又朝养府别门进入曲廊,再通过曲廊,穿过主道进入假山幽道,一直来到东面偏门。偏门是虚掩的,打开门后,来到围墙外,一条车道上留有几滴血,就再也没有血迹了。


    伍员对丁可说:“血迹到此没有了,应该是被车装走的。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肯定是朝井田路逃走的。”


    丁可指着稻田里稻穗上附着一些纸屑说:“那里像是有些羊皮纸屑,我去拾来看看!”说着下到田里捡起一些碎纸屑交给伍员。


    伍员把纸屑放在地上,因为纸片太碎根本看不出什么字,仅有一小片纸上有“已”字。他拿起“已”字纸片说:“从纸屑抛撒在稻穗上而未掉下,说明时间很短。这是一张通知内奸的字条,被内奸看后撕碎抛在稻田里。而这个‘已’应该是指是已时,而恰巧已时是师傅与张干相继被害时间。那么这个内奸是谁呢?丁可,你把今早晨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丁可:“今天早上是养府交割的日子,冉叔、二师兄他们来得特别早。在辰时,司马府的费管家带来了四大箱金子准备交割……”


    伍员打断丁可的话:“等等,哪个费管家?”


    丁可:“好像叫费无极!”


    伍员:“接着说!”


    丁可:“那个费无极在大堂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二师兄过来,这时,来了一个士兵对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费无极就说要走,冉叔命我把定金交还给了他,然后他告辞走了。过一会儿,张师兄押着一个身穿铠甲的人进到大堂,他们把他押进厢房,命我到堂外守候。大约在辰正(8:00时),二师兄出来命我速去请你过来,然后我驾车就去找你,情况就是这些。”


    伍员:“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叫什么?”


    丁可摇摇头:“从未见过,也未听他们提到名字。”


    伍员:“那你还见到过其他不相干的人到了养馆吗?”


    小丁:“噢,我见到大师兄盖增了!”


    伍员:“盖增?刚才在养馆你看到了盖增没有?”


    小丁:“没有哇!”


    伍员确定地说:“一定是盖增!只有他的武功能对付张干。他看了字条后,撕碎抛在这里。已时,听到茅厕坍塌,借机进入大堂,趁张干不备杀了他,而他自己又被救人的一伙所杀,所以都被装进了麻袋。听说盖增好贪,没有金钱诱惑驱使不了他。这样,你进入院门,到假山附近找找有什么东西没有?假若有,时间短,一定就藏在附近。我沿着围墙到茅厕那边去看看!”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沿着围墙伍员来到了出事地点,几根毛竹斜立在墙内,这边有些茅草掉在墙外。他目测了一下围墙有两米多高,人根本够不着,非得有一米二左右的支点,人站在上面,方能举巨石扔下。他勾下腰发现有很深的车辙,然后站起身,自忖道:“站在车座上扔下巨石,高度正好。这样准确的位子,之前一定踩过点!”他急匆匆朝原路返回,到了偏门,小丁迎面兴奋地喊道:“伍师兄,你果然料事如神!找到了,你看一麻袋郢爰金!”


    伍员:“这袋金子放回原处,藏好!”


    丁可不解问道:“找了出来,为何还要放回去?”


    伍员:“等会儿官兵一来,就会以赃物收走!”


    丁可笑道:“高明!”


    伍员正色:“这不是高明!冉叔、张干的丧事,还有抚恤都得用钱,这不正好嘛!哦,对了。你把费无极为何要等张干的事再说得详细点?”


    丁可:“是这样,冉叔说房契在张干手上,他不在就无法交易,让费无极耐心等待一下,可费无极坚决要走,就这些!”


    伍员点点头,问:“养府的房契为啥会在张干手里?”


    丁可:“听说养叔为国捐躯前留下一个匣子,交给冉叔。上次养生父亲养子弃疾死,他回来一趟,养氏子弟吵着要卖养府。冉叔为此打开了匣子,里面有房契和遗嘱。因此,房契和遗嘱有可能让张师兄保管,也尤为不可!”


    伍员:“关于养府要卖的事,我一点都不清楚。除了司马想买养府,还有其他人想买吗?”


    丁可:“郊尹斗成然就想买下养府,那天在养馆大打出手,起先也是谈买房,后来不成,就比起武来。不是你来,还不知道怎么了结!”


    伍员问:“还有什么人吗?”


    丁可:“听说还有一个朝中大臣也看中了养府,要买,具体什么人我不清楚,要问养毕他们知道!”


    伍员:“时间耽搁太久了,我们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