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二节《潮神》

作品:《全景伍子胥

    公子光推开展昌说:“快!打旗语,命令编队攻击眼前冲过来的敌船!”号令兵在楼台上打着旗语,吴军水师编队迅速扑向楚师编队。


    公子光得意洋洋的对夫概说:“我水师一出击,看来胜负已定!”


    夫概:“凭楚军破旧小船,怎敢与我为敌?这不过是自寻死路!”


    突然,上游传来一阵激昂的战鼓声和号角声。公子光一看,心中咯噔一下。只见西边江面飞驰而来一整支战船编队,帆樯林立,顺风而下。楼船上扬着帅字大纛,西南风将大纛刮得刷刷直响。


    公子光大喊:“全速前进,迎击敌人主帅阳匄!”可是艨艟大舟居然不动,摇楫的水兵喊道:“我的长桨抬不起来了!”又有人喊起来:“我的也抬不起来了!”整个馀皇号水兵都喊起来了,“连船舵也摆不动了!”


    这时,水下冒出无数的人头,相互大喊:“缠住了,缠住了,被我的渔网缠住了!”


    此刻,公子光大惊,正在手足无措时,楚国战船已冲到了眼前。楚国水师分成三队,一队高举盾牌作掩护,二队躲在盾牌的后面朝上射箭,三队上前奋力抛出绳索,用钩枪勾住栏杆朝上攀登。公子光和夫概见楚兵上船,一手执盾牌,一手挥着利剑,砍翻几名楚兵。夫概上前砍断了绳索,对展昌令道:“事情危矣,快护主将撤退!”


    展昌砍翻一名楚兵后大喊:“主将大人,快随我入舱?”


    公子光喊道:“大丈夫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死则死矣,岂能惧死躲在舱内,为天下人耻笑?”刷的一声,砍翻一名楚兵。正在这时,一支飞箭射来,正好射中公子光的左臂。手中的盾牌,哐当一声落在甲板上。公子光叫道:“射的好!右手扔下利剑,拔出箭杆奋力一掷,将那名射他的楚兵掷中胸膛,霎时,射他的楚兵中箭掉落水里。


    展昌见公子光左臂的鲜血已经将袖子湿透,一边掩护公子光后退,一边嚷道:“主将负伤,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冲上大舟的楚兵越来越多,归降将领潘子,嚣尹午奋力抵挡,就在大家奋力厮杀之际。只听船下有人高呼:“主公休慌,快登上我的战船!”公子光上前一看,原来是降将荡侯远,陵尹喜前来接应。两人伸手扶着公子光正要下船,潘子大叫一声:“吴狗姬光,哪里走!”一剑刺去,展昌用身体一档,剑刺进了展昌的腹部。夫概见状,挺剑杀向潘子,嚣尹午用剑格住,潘子转身与嚣尹午两人同时大战夫概。展昌捂着腹部,趴在栏杆上,拼尽最后力气对公子光说:“副帅,我儿子展如……”


    公子光流着泪说:“我会好好照顾展如,让他成为像你一样的水师战将!”展昌“谢”字没说完,便溘然长逝。


    夫概见潘子、嚣尹午两人骁勇,不能取胜,遂虚晃一剑,跳到了荡侯远的船上。大翼船慌慌张张逃向了下游的翠螺山。


    两编队楼船相聚在“馀皇”号前,右司马伯郤宛向主帅阳匄拱手问道:“主帅,现吴军全面溃败,可乘胜追击,彻底消灭吴军水师?”


    阳匄:“常言穷寇莫追,已是大获全胜不必追赶!”


    伯郤宛跟阳匄介绍说:“这位是潘子,名将潘党之子;这位是嚣尹午。他们们都是豫章兵败后被俘的五帅之一,这次能够反戈一击,当给他们庆功!”


    阳匄:“当然!走,上馀皇号看看!”众将簇拥阳匄登上“馀皇”号。他站在甲板上对众将说:“不错,‘馀皇’乃是吴王夷昧的王舟。今日虽然折了司马子鱼,却大破吴军,掳获了艨艟大舟,可谓大获全胜。先将它拖到浅岸拆网,环绕它挖深沟围住。深至泉水,见泉水用木炭填满。今晚派随人和士兵守护,明天将它摇离长岸行往郢都。”


    字幕、画外音:第二天凌晨,姬光派去潜伏在大舟旁的长髯者,配合吴军终于夺回了“馀皇”号。至此,长岸之战落下了帷幕。长岸之战是中国水战史上最早有过记载的战例。伍子胥亲自参与策划了这场吴楚水战,从而,为他在以后的水战中打下了坚实基础,奠定了他成为中国水师先驱的地位。


    郢都街市,一座宫廷建筑的学馆门口。伍员终于等到了下课,其他小朋友陆续出来。等了半天,才见六岁的儿子伍度和九岁的侄子伍钟出来,伍员迎上去笑呵呵问:“孩子们,下课啦?”


    伍度鞠了个躬,叫道:“父亲!”


    伍钟同样鞠了个躬,叫道:“二叔父!”


    伍度歉意的:“父亲,今日让你久等了!”


    伍员:“还好,是先生拖堂了?”


    伍度:“今日背诵诗经,钟哥背不出来,罚了站,还留了堂,我一直在等他。”


    伍员笑道:“是吗?钟钟,什么诗经把你难住了?”


    伍钟:“先生让我们背诵十分拗口的《周南·卷耳》,生僻字又多,我好不容易才背出来。”


    伍员:“是有点难,你九岁了,学了三年的诗经应该能背诵出来?”


    伍度:“父亲,我能背诵,你听……”


    伍员:“走,我们边走边背诵。”


    伍度大声吟诵起来:“采采卷耳


    不盈顷筐


    嗟(jie)我怀人


    寘(zhi)彼周行


    陡彼崔嵬


    我马虺(hui)隤(tui)


    我姑酌彼金罍(lei)


    维以不永怀


    陟(zhi)彼高岗


    我马玄黄


    我姑酌彼兕(si)觥(gong)


    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ju)矣


    我马瘏(tu)矣


    我仆痡(pu)矣


    云何吁矣”


    吟诵一完。伍度看见一家金铺,赶紧跑过去盯着金匠在看。炭火上放着小圆勺,里面有一小块金子慢慢溶成金水,金匠端起圆勺倒进模子中,冷却后,开模抛光,压花。伍度眼睛一眨不眨,看得津津有味。


    伍员上前板着他的肩膀问:“度度,你喜欢金匠师傅制作金饰品?”


    伍度抬头看着伍员说:“父亲,我喜欢!能不能让我去学这门手艺,我想做个金匠?”


    伍员一听,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连忙说:“度度,你现在还小,等你以后长大了,你选择做哪一行都行,父亲不反对。当下你是以学习为主,学好知识比什么都强!”


    伍度:“父亲,我听你的,先学好知识,做一个像你一样文武双全的人!”


    伍员:“好!从即日起,你不但学习文化知识,以后,父亲每天教你练功!”


    伍度瞪大眼睛,惊喜说:”真的?”


    伍员:“当然真的!”


    伍钟:“二叔父,听说你有盖世武功,能不能也教教我?”


    伍员:“练功可要起早喔?愿练都来吧!”


    伍度:“我们都能起早!”


    伍员:“走,时间不早啦,家人还等着我们吃中饭呢。”


    三人离开金铺,往前走去。


    伍府。


    伍之鸡正在门前等着伍员,见到伍员他们走来,便喊道:“哥,快,右尹郑丹来了。”


    伍员疑惑地:“他怎么来了?”


    伍之鸡:“他没说,只在大厅等候呢。”


    伍员:“走!”


    他们一走进大堂,伍员便拱手对正在和伍奢交谈的郑丹说:“右尹大人,光临寒舍,让你久等了!”


    郑丹笑道:“等此片刻还叫等?老夫已经等你两年多了!听说你这次献策,在长岸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战胜了吴国水师?”


    伍员:“右尹大人怎么知道的?”


    郑丹:“没有不透风的墙,是右司马子恶告诉我的。老夫此趟专程赶来,就是让你出山助我平定西北的骚乱。怎么,能帮司马拒敌,就不能帮我平乱?”


    伍奢:“子胥,右尹大人诚心相邀,你就去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子尚被敕封为棠邑(现南京六合区北)君,爵大夫禄,即刻赴任。”


    伍员淡淡的说:”按兄长的战功早就该提拔了。兄长,你说是吧?”


    郑丹闻言与伍奢交流了一下眼神,有点怔住了。


    伍尚:“为兄能得到提拔,已经很知足了。我的才能确实不如子胥弟,你就听从父亲的话,跟右尹大人去吧?”


    郑丹掏出印绶和印章站起身,双手捧着说:“子胥,我知道你曾封为典令,大将军,爵中卿大夫,大王车右,而且还被周天子授予天下明辅上将军。我然丹给不了你这些,只给你带了‘楚申大夫’爵禄,‘申城守’兵符,请你收下!”


    伍员:“申城(现河南信阳西北)?怎么,申城方向也有问题?”


    郑丹:“老夫虽任申邑尹,但由你来主持申邑防务。请接收印绶和兵符,我才告诉你。”


    一直站在堂屋甬道偷听的嘉应闯了进来,接过印绶和兵符说:“郑大人,我替他收下了。”


    伍奢斥责道:“这哪是你们女人该管的事?下去!”


    嘉应笑道:“郑大人,我会让子胥去的,你放心!”


    郑丹:“甚好。”


    伍员:“右尹大人,请坐。”


    郑丹落座后,伍员亦坐下问道:“申城虽靠近周朝、郑国、陆浑国,而许国在我楚国的叶城。许郑虽多有龃龉,尚未有大动干戈之势。陆浑国虽在去年九月,被晋国上军将军荀吴渡过棘津渡(现河南延津县东北),假借祭洛神之际,一举灭了陆浑戎。陆浑君亡命楚国,而陆戎臣民都逃往周朝的甘鹿(现河南嵩县西北),大多数被周军逮捕。那么有谁在此作乱呢?难道是晋国想进攻我们楚国不成?”


    郑丹:“晋国虽然得了陆浑戎的版图,但目前尚未举兵犯我。只是一些亲晋的陆浑戎人,在我申城一带抢劫我楚国边民的财产,收割地里庄稼,闹得鸡犬不宁。这里面有没有晋国的唆使,就不得而知了?更要命的是方城关(现老河口市北楚方城关隘)的下方,申城的西南方,阴国原住民,很不满楚国无形兼并了阴国(现湖北老河口市袁冲乡一带),欲与晋国的阴戎人勾结,企图脱楚归晋。再加上洛之戎、蛮戎国都在虎视眈眈这片南阳盆地,申城就成了多方觊觎的重镇。老夫虽然主持西北方剿匪,然而在丹淅(现湖北丹江口市、河南淅川县)水域,濮地一带,析濮人明目张胆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他们甚至进入到丹阳的夷屯,抢窃粮食,然后大摇大摆离去。”


    伍员:“夷屯?”


    嘉应:“那不是大哥伍鸣的封地吗?粮食肯定被抢劫一空?可恨啊,该死的土匪!”


    郑丹:“老夫正在建造快船,准备在丹淅水突击析濮人,彻底剿灭他们。可老夫没有能力长臂管辖两处的骚乱啊!所以,我从丹淅特意跑来,为的就是请子胥出马,在申城打击陆浑戎人和监视阴戎人!”


    伍员:“我能不能去丹淅?因为我的故土在丹阳。而且我也造过船,水面作战,我有心得。”


    郑丹:“唉,我没想到这一点。大王敕封你是申城守,我不能轻易更改。只要你我齐心协力,剿灭匪患,在哪里都是为民除害,净化这片土地!你说是啵?”


    伍员:“好,我去申城!”


    夷屯地。


    一骑一厢车驶在田埂小道上。眼前是一片开阔地,井田里长满绿油油的油菜花。远远望见几栋茅草屋在井田的坪地上。驶近,一块小牌竖在道边,上面写道:伍氏子襄封地。这时,从茅草屋窜出一人,后面跟着伍鸣。伍员眼尖,忙呼道:“大伯!”


    有点耳背的伍鸣根本没有听到,伍员再大声喊了一句:“大伯,是我,子胥!”倒是朝前面奔出一段距离的人听见喊声,他回头看清了骑着马,身着将军盔甲的伍子胥,然后折转身走过来。伍员蹬下马,伍鸣这才发现是侄儿伍员来了。


    伍鸣惊讶的问:“子胥,你怎么来了?”


    伍员:“伯父,我带着家眷和子鸡要去申城,顺路过来看看你和大伯母。听说你这里遭析濮人抢劫了?”


    伍鸣:“来是来了,但没有遭到抢劫,等会儿我再跟你说。”说完,拉着薳启强的手对伍员说:“这是我的好友薳启强,曾任楚国太宰。方才见有官兵过来,还以为是来抓他的,所以赶快逃走。想不到是你啊?”


    伍员拱手道:“薳大人,幸会幸会!”


    薳启强笑道:“伍子胥,文武全才,如雷贯耳!”


    伍之鸡停住厢车,跳下车,对着从草屋出来的伯母喊道:“大伯母,嫂子一家来了!”


    大伯母含笑道:“哎呦,稀客稀客!”然后快步上前抱着伍辛下车。贾玉娥向大伯母道了个万福,叫道:“大伯母!”


    伍度鞠了个躬:“伯祖母!”


    大伯母:“度度,都长这么高了?”


    伍之鸡见到薳启强拱手道:“薳公,子鸡向你老致礼啦!大伯父!”


    薳启强:“子鸡,记得当年你在申地被歹人砍伤,你祖父焦急的那个样子,连我们都感到难过。现在脚好啦?而且也穿上了铠甲。看来你们伍氏一门,在楚国确实是个名门望族!”


    伍鸣:“启强,不谈这个。我倒是羡慕你逍遥自在做个隐士,把一切看空。走,进屋,摆上菜肴,我们好好喝上一杯。”


    进到草屋后,伍鸣对大伯母喊道:“老婆子,今天高兴,弄点好吃的,我要和启强兄、子胥他们喝一杯!”


    大伯母:“好嘞!”


    贾玉娥:“大伯母,我去帮你。”


    大伯母:“玉娥,你带着伍辛,我一个人就行。”


    贾玉娥:“辛辛都快三岁了,有度度看着他没事。”说完,跟着进了灶房。


    伍鸣问伍员:“子胥,你不是对做官很反感吗?怎么这次也穿上了楚国的胄甲?”


    伍员:“伯父,我对朝廷昏庸的统治者是有看法,仍初衷不改。你看,坐在这里的薳太宰,不是深受其害吗?”


    薳启强:“不谈我,不谈我。”


    伍员:“伯父,这次右尹郑丹专程从丹淅赶到家里,恳请我出山,说这一带匪患猖獗,阴戎人欲脱楚归晋,申城亦有陆浑戎人在作乱。权衡利弊后,为了当地黎民想,为了使之安居乐业,我还是决定出山担任申城守。而且我听然丹大人说,夷屯也遭到了析濮人的洗劫。所以,特地从郢都顺路来到夷屯,来看看伯父封地是否也遭到了祸害?”


    伍鸣:“我的封地是来过析濮人。刚好我们打下了粮食,你给我的丹杨谷种我也收割了。那糯米颗粒大产量高,看着这金灿灿谷米,我心里乐开了花。正准备入仓,这时来了一大帮手执器械析濮人。他们正要抢粮,你猜我遇见了谁?”


    伍员:“谁?”


    伍鸣:“此人启强兄知道,他是楚灵王的仆臣——仆析父!”


    薳启强:“他呀,本来也是个正直的人,怎么成了盗匪?”


    伍鸣:“他被斗成然的打手养氏子弟勒索,抢劫了他养老的所有财宝,并挨了一顿毒打。一怒之下,他烧了自家的房子,发誓要让楚国从此不得安定。随后,他逐个投靠了占山为王的兵痞、蛮戎,以及本族析濮人。一有机会,就伺机扰乱楚国,成了楚国的一大忧患。他这个案子我非常清楚,当时我还想让他成为证人,可他一去不复返。因此,他一见到我,就叮嘱喽啰,不准抢劫我封地所有的财物,并对析濮人说,他是一个正直的司败,好官,斗成然已被他五马分尸了。然后跟我鞠了个躬,带着他喽啰走了。”


    薳启强:“看来这个仆析父,还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他还能够分辨善恶,还尚存一点良心!”


    伍鸣:“子胥,如若以后擒到此人,千万别一刀宰了他。他能够痛改前非,就应该尽力挽救他,他本质还是不坏的人。”


    伍员:“伯父,我听你的。”


    这时,贾玉娥端着菜肴进来说:“有腊味、野味、还有糯米酿的米酒,大家尽情地喝上一碗。”


    伍之鸡为大家斟上酒,大家举碗一干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