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作品:《可怜夫君变反贼》 白潏露起身去开篱门。
叩门的是一瘦削的中年人。
白潏露识得他,是蔡兴之弟蔡盛。前两年她跟着傅徽之去岭南时曾见过。
当时居役期已过,傅徽之担心他父兄会如数年前一样再次遭遇刺杀,便暗中联络蔡兴,趁夜将他父兄送入了蔡兴所住村落。他们在村中所赁宅与蔡兴家相距不远,也方便蔡兴多多看觑。但从蔡兴口中得知,他为主守官,平日里有公事。而老父年事已高,是弟弟蔡盛看觑较多。傅徽之便想着当面道谢。恰巧蔡兴也欲请他去见见自己那曾被老赵国公提拔的老父,傅徽之便应了。
白潏露便随傅徽之去蔡兴家中拜见了蔡兴的老父与兄弟。
因为蔡兴蔡盛兄弟一个胖一个瘦,白潏露觉得新奇,不由多看了两眼。因此印象较深。
中年人细细盯着白潏露看了片刻,方问:“傅三公子在么?”
“他不在。你有事可与我说,我转告他也是一样。”白潏露道。
见蔡盛面有难色,白潏露不禁问:“你不认得我了?”
“认得,娘子是三公子的妹妹。可是我哥哥说此事定要面见三公子方能说。”蔡盛又问,“娘子可否告知三公子去了何处?我好去寻他。”
白潏露看他这样子,也知道怕是有急事,不能耽搁。
今日一直没人上门,她便一直坐在院中,连言心莹骑马入城都看见了,却没见傅徽之。那傅徽之大抵没有进城,还是在那处或回了草舍。可那处也算是傅徽之心中的私密之处,她不大想带外人去。便道:“那请郎君在此稍候。我去将公子寻来。”
“好。娘子尽快。”
白潏露翻身上马时,天色冥冥。也不知是因为乌云更密集了,还是原本就要天黑了。
傅徽之的目光自密布着乌云的天空上移下停在水面。
虽说天色将晚,可乌云密布,今日是见不到沉月了。
忽然一片树叶浮在水面随流水飘进视野。
已是仲春,极少见到落叶。此叶身绿而非枯黄,不知是自然脱落还是被风雨摧残或是被哪只调皮的鸟儿啄下来的。
绿叶很快逐流水而下。傅徽之目光追随而去。
他忽然羡慕起这片绿叶来,它只须顺流而下,无须忧心自己究竟要去向何处。
而他不同。
那日乍知言心莹出京寻他六年,他震惊之余并没有想清楚,这是一份多沉重的情义。所以能想到的回报方式就是,为她舍了这条命。
如今他想清楚了才知道,那句甘为驱策的话,太轻了。甚至立时将性命还她还是太轻了。
六年相寻的情义,如何还?还得清吗?
那日之前,他还能狠下心推开言心莹。那日之后,要他如何再说出一些伤害她的话来?
当初他竟以为言心莹出京是当真去游玩的,甚至还以为她已在京外成婚,所以年年不归京。从未想过她出京是为了寻他。也是,有谁会傻到为了一个相识不过一年,又沦为反贼的还未与之成婚的男子耽误自己。
怎料言心莹偏偏就是这样的女子。情深义重,情深到痴的地步。
她这样痴,傅徽之却不忍心多加指摘。
天下之大,疆土辽阔。如此寻人,无异于东海捞针。傅徽之自己都不敢为了寻一个人,踏遍九州。他没有那个勇气。万一前脚刚寻一个地方不见人,后脚那人便至,又该如何?
六年的时间有多长,傅徽之再清楚不过。若是六年的努力有结果还好说,六年过去了,言心莹都能没能见他一面。他忽然就理解她为何要应下与庞家的婚事,不是因为喜欢庞仲隐,不是因为年长而不婚被人非议,是心灰意冷了。
前几日言心莹还问他难道不想知道她为何这个年纪了才有婚约。当时他说不想,但却在心里自嘲般地想,难道还会是因为他吗?事实上当真是因为他。
言心莹十七岁出京寻他,二十三岁方回。大好的年华,全费在了他的身上。可以说他误了一个女子的终生。也是他辜负了这个女子。
可事到如今,他还能给她什么呢?
再回神时,那片叶已看不清了。傅徽之又收回目光,却见水面漾起了数道波纹。紧接着又见两点跳珠。
傅徽之不禁再次仰面。恰好一滴雨落在他左眉。他本能地阖目低首,那雨珠便顺着眼皮接连划过他的左眼、面颊,像极了一道泪痕。
傅徽之用指尖轻抚雨水所过之处,微微愣神。
水面上的波纹越来越密集。
“公子——”
傅徽之在蒙蒙细雨中回首。
白潏露勒马。细雨中看不清,耳边也尽是雨声,她不由略略高声:“蔡主守的兄弟到了,现在草堂。说有要事须面禀公子。”
傅徽之立刻翻身上马。
两骑马一前一后向南驰去。马蹄所踏之处,溅起泥水。
城南。
行人或向北进城,或向南归野。或穿蓑戴笠,或披雨衫,或张油伞。没带着这些的只能举衣袖遮于头顶,加快步子。
看着这些匆匆而行的人,言心莹忽扯紧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在城南的大道上。
雨一落,言心莹反而冷静了下来。
京城与此处相距甚远,京城的消息要传到此处不知经了多少人的口。传来传去,这消息十有八九并不真切。
消息能到此处,说明遇刺之事至少已过了月余。纵是她一日夜行三百里,也要数日才能入京。而傅徽之原本就是打算送她要回京的。
她若要回京,至少要同傅徽之说一声,免得他担心。到时,是他们一起走,路上赶一些,还是她一人独自回,皆可。
思及此处,言心莹拨转马头,再次往城北去。
…………
落雨时,蔡盛便进草堂避雨了。他在屋中焦急地来回踱步。
忽闻门外马嘶。蔡盛探头去看时,篱门被推开,傅徽之同白潏露冒着雨快步走来。
蔡盛捂着衣襟,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去迎。
“蔡兄。”傅徽之见了他远远叉手作礼,“不知寻我有何要事?”
蔡盛并未还礼,直等傅徽之也迈进屋中,方匍匐在地。却不言语。只看着雨水一滴滴自傅徽之的衣摆滴下。
傅徽之下意识要去扶他,蔡盛却忽然开口:“三公子,蔡家有负所托。”声音既痛心又懊悔。
傅徽之动作一顿。
不待傅徽之再问,蔡盛终是哭了出来:“赵国公与大公子月余前身染瘴疠而亡。”
数息后,才听得傅徽之开口:“你、再说一遍。”
蔡盛再次顿首:“赵国公与大公子,亡故了!”
白潏露本也震惊不已,却发觉身侧傅徽之的身子忽然后仰,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
傅徽之站稳后,却又推开了她的手。
傅徽之声音中带了些怒气:“你胡说!去岁我见我父兄时,他们尚康健如常!”
“瘴疠甚急,染病不出数日人便……”蔡盛重重叹一声,自怀中取出一物,“国公先一日故去。大公子晚一日,写了此书信,教我交与公子。”
傅徽之盯着那信看了许久,方颤着手接了过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了几回,发现这些字只过眼,未过心,他无法理解。他只能去辨认字迹。纸上的字并不端正,一看便是重病之人所写,不大好辨认字迹。可他知道傅知退写字的一些习惯,这些习惯轻易改不了,便去寻那会带有傅知退写字习惯字傍的字。很快他的目光停在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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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确认了这是傅知退亲笔所书。
耳边傅徽之的喘息越来越急,白潏露看着傅徽之的手也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竟手指一松,任信纸飘落了。
她知道若蔡盛所说是真的,那这便是傅知退最后的遗书了。傅徽之若还清醒时一定会好好爱惜。便急忙俯身接住,没让信沾到地上的雨水。
傅徽之却忽然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他这个样子,白潏露怎么可能放心。她将信纸好好压在案上后,追了出去。
蔡盛见了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
白潏露还未追上便听见傅徽之口中一直念着什么。很快追到傅徽之身后时,她听清了。他念的是:我不该回来的……不该回来的……”
白潏露停步愣了愣。这是何意?
她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
月余前,傅徽之原本是打算从京城直接去岭南的。可因为张安的案子,她半路截下了他,回了蓟县。如若不然,他大抵能见他父兄最后一面。
白潏露一瞬间很自责,很想哭。却听一声闷响。
抬眼望去,傅徽之扑跪在地,素衣上浸了半身的泥。但他很快又颤巍巍地爬起来,继续向前走。
白潏露咬了咬牙,继续追去,抓住了傅徽之的手臂,拦在他身前。“公子!公子你要去何处!”
傅徽之似没听见,直到她问第二回,他才吐出一个字:“去……”
他的眼睛也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不再清明。似有些迷茫。
白潏露感觉傅徽之想了很久,方道:“去、去见我父兄。”
“公子,你先稳住心神好么?你这样如何去岭南?”
傅徽之恍若未闻,抽出手臂,绕开她继续前行。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影,白潏露咬咬牙,忽然冲上去想将他抱住。谁知他的身子根本受不了一点力。傅徽之被她撞倒,两个人一齐扑在泥地里。
傅徽之还待挣扎起身,却被白潏露死死抱住。
不得起身,傅徽之稍微回了一点神识。力气也越来越大。
白潏露快抱不住他了,求助地看向蔡盛。
蔡盛在一旁焦急地看了半晌,看见白潏露的示意方近前蹲下劝道:“三公子节哀啊!”
见傅徽之还在挣扎,蔡盛也上手推傅徽之的肩膀,企图将他按在地上。
“放开我!”傅徽之咬牙道。
白潏露知道他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可他眼下情绪相当不稳,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
她又使了些力,欲与蔡盛一起将他按住冷静冷静,却发觉傅徽之抵抗的力道愈发大了。下一刻,猝不及防,她被一股大力推开了。连蔡盛也未能幸免。
傅徽之慢慢站了起来,甚至退后几步。
“我以巾遮面,弃姓名于市野,七年有余。”他悲愤到极致,似在对着苍天怒吼,“飘零七年、苟活七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父兄……”他说不下去了。
言心莹在十余步外便见傅徽之他们似起了争执,再勒马时已与他们相距不过数步。
她眼睁睁地看着傅徽之俯身呕出一大口鲜血,而后又摔进泥地里。
“云卿!”言心莹慌忙下马扑过去抱他。
傅徽之没有在看她。他双目望天,又或许什么都没有望。
她听见傅徽之气若游丝地说道:“二哥,是我没用。太迟了……”
下一刻,臂上一沉。傅徽之彻底昏过去了。嘴角的鲜血渐被细雨冲去,不知是否和了泪,只余素衣上的血。
“这是怎么了啊?”言心莹抱着傅徽之无措地问道。
并无人应她。她空出一只手,搭上傅徽之的脉。片刻后扫一眼边上二人:“快将他扶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