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作品:《明明

    那是许绍恒第二次到片场来,带着律师。那天收工后,他们在附近一家会所的茶室聊正事。


    律师为明岚舒带来两个案子的最新进展。诽谤诉讼即将宣判,针对蒋之渠性侵未遂的刑事指控,经过半年侦查,检方已正式决定提起公诉。


    茶室是典型的日式禅意风格,原木榻榻米,点着白檀香。明岚舒凝视杯中升腾的热气,问:“两件案子都能胜诉吗?”


    律师将团队内部的评估做了详细解释,告诉她:“诽谤诉讼有九成把握能达到预期判决,蒋之渠的公诉也是。我们构建的证据链条非常完备,其中很关键的,拿到了当时璞悦酒店的监控,以及当时酒店房间内的DNA。”


    “两年了,监控没被覆盖吗?DNA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很惊讶,酒店单独备份了那晚的监控,而且还保存了房间里那个带血的烟灰缸。而且我们去了解情况的时候,酒店方很配合还主动提出作证。”


    律师说完了工作,便赶回事务所安排开庭。他一走,余下的两人一时都无话,默默饮茶。


    茶室里静极了。


    木格推拉门半开,惊鹿的竹筒叩响青石,余音在庭院中回荡,又渐渐消散。周而复始,像某种古老的计时方式。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许绍恒执起公道杯添茶,将注了七分茶汤的杯子推至明岚舒面前:“法院宣判后,三家主流媒体会同步报道真相。所有通稿都经法务三重审核,这次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明岚舒的指尖抚过黑陶杯粗糙的纹理,未施釉的杯沿残留着茶汤浸润的痕迹。


    片刻后,她抬头看向许绍恒,终于问出酝酿已久的问题:“监控和烟灰缸......是不是你?”


    “嗯。”许绍恒爽快承认了。


    茶香混着陶土的涩意,在空气中隐约浮动。


    明岚舒沉默片刻,开口:“谢谢你。”


    许绍恒的视线停在她身上。许是匆匆从片场过来,没化妆,穿最简单的白T恤配牛仔裤。头发随手一挽,碎发垂在颈侧。


    这摸样他很熟悉。恍惚间仿佛又见四合院里,她赤脚蜷在藤椅中读剧本,阳光透过枣树,细碎光点落在她身上。褪去镜头前的精致,像只随性的猫,自在而安然。


    许绍恒淡淡地说:“那天在电梯里注意到你状态不对,后来又看到你穿着浴袍跑出去。能让一个女性狼狈逃离的,大概率是个有社会能量的男人。高级酒店最怕惹上丑闻纠纷,璞悦毕竟是许家的产业,于是我就让值班经理把当天的监控保留下来,然后去查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他并非未卜先知,只是当时敏锐地察觉到酒店内可能发生了不好的事。如果真有人在酒店内遭遇侵害,而证据被销毁,后续一旦曝光,璞悦酒店的品牌形象会受损。


    他看着她。明岚舒眸底蕴着一层水雾,整个人被看不见的思绪笼罩着,和那日在电梯里满腹心事的样子一摸一样。


    那时,他与她素不相识。他算不上善良,但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就顺手管管。让酒店备份监控、保存烟灰缸,是为可能的危机公关做准备,亦是为受害者保留追诉的权利。


    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决定,竟成日后帮她指控蒋之渠的铁证,更成为助她扭转舆论的关键筹码。


    命运这般巧合,当初电梯里的一眼,后来的一切都是蝴蝶效应。原来有些亏欠,注定要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偿还。


    他习惯掌控全局,却没想到自己早已被命运写进了她的故事里。


    许绍恒把视线移开,端起茶杯浅啜:“值班经理查到了蒋之渠,给我看了那个带血的烟灰缸。我当时的动机纯粹是功利的,为我自己也为许家留后手。我正在和蒋之渠谈收购,这些证据可以作为谈判的筹码。若日后被曝出丑闻,许家也可借此撇清责任,掌控舆论。所以你不必谢我,只是顺手而已。”


    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当时的天气。但明岚舒知道,他越是轻描淡写,事情就越不简单。


    她思绪很乱,嗓子发干,深深吸了口气:“可是,你后来从没跟我说过有这些东西。”


    许绍恒瞥她一眼,淡淡道:“说什么?说我留着证据等哪天你需要?那和拿照片威胁你有什么区别?”


    他清楚明岚舒对那晚的恐惧。不主动提起,是他的尊重,是不愿让她回忆痛苦,是不想让她有“被窥探”“被施舍”的感觉。


    但他帮她保留了选择的权利。在蒋之渠被他亲手送进监狱后,依然保存那些证物——如果她决定不追究,那这段往事就永远封存。如果她决定反击,他的准备就是现成的筹码。


    他无声地为她托底,又在她反击时不动声色地递上刀。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只是让律师团队“恰好”发现这份关键证据。


    那个在电梯里克制着移开视线的男人,转身就为素不相识的她留好了退路。


    原来有些守护,早在相识之初就已开始。冷峻里暗藏的温柔,恰恰是最令明岚舒溃不成军的地方。


    她收拢了思绪,透过茶汤氤氲的热气凝视许绍恒。缭绕的水雾模糊他的轮廓,却把他深邃的双眼渲染的更加锐利。


    半晌后,明岚舒别开了目光,垂眸看着茶汤中自己的倒影:“我又欠了你。你不让我说谢谢,可你帮过我那么多,除了谢谢,我实在不知道能帮你做什么。”


    许绍恒看着她的眼眸渐深。沉默一息,他说:“不要你做什么。明明,我们之间,是我欠你更多。”


    明岚舒呼吸紧了一下,没有出声。她回避许绍恒的视线,扭头望向门外。


    日影西斜,竹筒“咚”地叩在石头上,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雀鸟。庭院里耙制整齐的白沙波纹映着天光,在木格门上缓缓游移。


    明岚舒心中默数竹筒的敲击声。待余韵彻底消散,她把头转了回来,茶汤映着眼底的一片清亮:“那我们都别再提从前了。过去了,往前看吧。”


    话音落下,轻得像庭院中飘落的竹叶,又沉沉地坠在两人面前的茶席上。


    许绍恒手指扣着杯沿却没端起:“然后呢?”


    明岚舒对他轻轻笑了笑:“我们或许可以当朋友。”


    许绍恒也跟着笑了声,继而沉默下去。


    茶炉里的炭火渐渐暗下去,只剩一点微弱的红光。他脸色本来已经很难看了,听了这话,黑瞳里的情绪变得更加晦暗不明,睫毛在眼底投下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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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色的暗影。


    明岚舒看着他,声音轻而明晰:“就是见面打招呼,过节问候,偶尔得空了一起吃顿饭的普通朋友。”


    说完,她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落在许绍恒的眼里,是她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盖下了终审的印鉴。


    他喉结滚了滚,也点了点头,说:“好。”


    至少她还愿意跟他吃饭。许绍恒的心忽然松了口气。


    市值百亿的集团主席最擅长谋局。嘴上答应了,是因为他清楚明岚舒的倔强,强硬复合只会将她推得更远。所以暂且接受朋友的身份,只要他还在她的社交圈里,就终有破局的那一天。


    以退为进、徐徐图之,他有这份耐心和定力。


    可是,看到她和男演员拍吻戏,他的耐心和定力一秒破功。胸口憋起迟缓的窒息感,像潜游在太深的水域,令他无法冷静旁观。


    他无法掌控局面。她的事业、她的社交、她的情感,都不再受他影响。他甚至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因为现在的他,只是“朋友”。这种无力感让他焦躁,只能逃离现场,免得失态。


    夏天黑得晚,直到临近八点,高速路上的灯才渐次亮起。许绍恒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车窗外的流光映着他看不出情绪的面容。


    脸上没表情,心里却后悔极了。


    从市区到影视城近两百公里。他下午飞过来参加了一场原本在一个月前已经推掉的会议,然后独自开车两个半小时赶到片场。


    计划是约明岚舒吃饭,履行他们作为“朋友”的约定。可话都没说上一句,他就被自己的内心戏弄岔了,此刻又独自驶上了返程的路。


    车载显示屏的冷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空调出风口的细微气流声在静谧的车厢里,像被拉长的叹息。向来冷静自持的他,让嫉妒弄昏了头,为一时醋意忘了来意。这般意气用事,实在不是他素日的作风。


    可走都走了,能怎么办。他攥紧方向盘,指节发白。回过神来,笑骂自己三十好几了还犯这种糊涂。


    正骂着,密闭的车厢内冷不丁响起了手机铃声。


    耳畔单调的信号音与明岚舒胸腔的心跳声重叠共振,直到许绍恒那声“喂”透过电波传来,她才发觉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怎么了?”他那边安静得能听见细微的电流声。


    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她紧绷的肩膀稍稍松懈下来:“听说......你走了?”


    “嗯,走了。临时有点事。”他答得简短。


    明岚舒用指甲轻轻划过手机背面:“这么突然?连声招呼都不打。”


    声音里有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埋怨。


    “看你在忙。”许绍恒顿了顿,听筒里传出打转向灯的轻响。


    她轻轻“哦”了一声,拇指在手机侧键上来回摩挲了两下。


    电话那端安静了几秒。忽然,他的声音近了三分:“如果我没走,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耳根一热,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请你吃宵夜?”


    导航里重新规划路线的电子女声突然响起,许绍恒的声音混在里面,却异常清晰:“等我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