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作品:《明明

    二十分钟以后,车停在县城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副驾的车门被拉开,许绍恒看见一个人闪身钻了进来。


    明岚舒戴着口罩,一副黑框眼镜挡住了大半张脸,再压上一顶棒球帽,帽檐低得几乎要碰到镜框。


    许绍恒不动声色地打量几秒:“不用担心偷拍,我会处理。不想入镜的,一张都不会流出去。”


    “什么?”明岚舒怔了一下,转头时对上了许绍恒的视线。他目光里带着的几分深意,让她的心无端漏跳半拍。


    明岚舒其实不在意被拍,但与许绍恒同框却让她格外警惕。眼下舆论风波刚平息,若被有心人借题发挥就麻烦了。她对网络暴力免疫,但许绍恒不同。上市公司掌舵人的绯闻随时可能引发股价波动。明岚舒怕他们过往的关系被深扒,戛纳的照片若被联系到他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只迟疑了一秒,便依言摘下全副伪装。许绍恒在身边,就是安全的——这个认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早已记不清了,却像是本能反应。


    待她心跳稍定,才注意到许绍恒已经把车开了出去。她问:“我们去哪儿吃?”


    许绍恒唇角扬了扬,目光仍专注在前方路况上:“我不熟,听你的。”


    “那......”她将进组后在这小县城尝过的吃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试探地问,“烧烤可以吗?”


    问完才意识到,这个提议与许绍恒一贯的精英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明岚舒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许绍恒一起吃大排档。


    他们特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远离其他食客。油渍斑驳的折叠桌前,许绍恒脱去熨帖的高定西服,松了领口,卷起衣袖。修长手指捏着竹签,动作依然保持着签署上亿合同的优雅。


    周围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这个气质突出的男人与油腻嘈杂的路边摊实在格格不入,偏生他从容剥小龙虾的动作又显得无比自然。


    分明是很挑剔的人,日常饮食要求清淡,对食材的新鲜度、烹饪的火候乃至用餐的环境都极为讲究。但他咽下又咸又辣的烤串时镇定自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炭火腾起烟雾,孜然辣椒的粗犷香气,与雪后松林的清冽气息交融。一冷一热。


    这个惯常出入高级餐厅的矜贵男人,染了烟火气,比任何时候都真实生动。


    明岚舒看他剥虾剥得认真,出声问:“你吃得习惯吗?”


    许绍恒抬眼,将剥好了小龙虾放进她盘子:“没什么不习惯。你吃得,我自然也吃得。”


    明岚舒弯了弯唇角:“想不到许总也吃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许绍恒听出她话里调侃的意思,笑了笑:“不是第一次吃。十二岁那年陪我妈咪回京州,就被她带到胡同里的老摊子吃过一次。”


    “许夫人也吃路边摊?”


    “她年轻时最烦规矩。”许绍恒摘下手套,捏着湿巾擦手,“陈楚说过她从前总拉着他去吃脏摊,还说烟火气养人。”


    “后来呢?”话说出口才觉不妥,明岚舒捏着筷子的手顿住,记起许绍恒曾提过许夫人因抑郁症去世。


    “后来她嫁进许家,不得不端起贵妇的架子,讲究起体面。”擦干净手,许绍恒将湿巾团成一团扔到桌上:“吃完那顿烧烤我得了急性肠胃炎。被我爹地知道了,同妈咪吵了好大一架。”


    十二岁那年,许绍恒躲在楼梯拐角,看着父亲把餐桌上的青瓷茶具扫落在地,母亲手绘的墨兰在满地狼藉中支离破碎。


    从前他以为这场风暴的源头,是自己吃脏摊吃坏了肠胃。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无关市井小食,而是沈慕兰去见了陈楚。


    许时豫在港城看着偷拍的照片,沈慕兰的眼角眉梢,全是他们十几年婚姻里未曾流露过的鲜活。商人震怒于失控的棋子,丈夫嫉恨着横亘半生的情敌,一个男人绝望地发现自己捂不热妻子的心。


    也是很久以后,许绍恒才明白,原来所有的烟火气都是困在深水湾大宅里的沈慕兰,对自由最隐秘的缅怀。


    宵夜吃完,许绍恒送明岚舒回酒店。车子缓缓停在酒店门前,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谁都没有先开口说出那句道别。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比。


    过了片刻,明岚舒对许绍恒笑了笑:“那我先上去了......”


    指尖刚触到车门把手,许绍恒突然开口叫住她,声音微哑:“我有话想跟你说。”


    明岚舒微微一怔,收回的手悬在半空,转头望向他。


    车内重归寂静,只有空调出风口持续送风的轻响,除此再没别的声音。


    她看见许绍恒从中控翻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在唇角,却在点燃前突然停下。烟管在他指间转了半圈,最终被扔回盒中。他面上情绪很淡,动作却像是在忍耐着一种心烦意乱。


    沉默半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平平道:“其实你今天演的这场戏是我妈咪和陈楚的故事。”


    明岚舒怔住。剧本里她以为虚构的爱而不得,竟然是许绍恒的母亲。


    许绍恒注视着她,缓慢地开口:“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可惜沈陈两家政见不合,几十年前陈家被远调西北,正是我外公的手笔。这段年少情谊中断于家族恩怨。后来,我妈咪遇到我爹地,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当年她为爱远赴港城,一度成为豪门圈内流传的佳话,人人都道沈小姐敢爱敢恨。但讽刺的是,直到她离世多年,爹地仍固执地认定她心系陈楚。而陈楚却告诉我,她自始至终爱的是我爹地。”


    没人知道沈慕兰的真实想法。她一生都在家族枷锁与自我意志间撕扯,时间久了,可能已经迷失在了矛盾中。最终,她没能走出这种痛苦,在抑郁中离世。


    或许是沈慕兰猝然离世的阴影在许绍恒心中扎根太深,他对失控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总想把一切牢牢握在手里,生怕重蹈她的覆辙。


    这种心态促使他摆脱家族桎梏自立门户。但这个决定出现了偏差,他选择通过与谢家联姻来换取商业利益。之后他尝到了苦果。


    与谢凯琳的离婚拉扯了五年,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漫长的谈判周旋、繁琐的财产分割、持续的舆论应对,都消耗了他大量精力,最终身心俱疲。


    更令他感到厌倦的是,为了尽快结束这段婚姻,他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同自己的妻子勾心斗角、权衡算计。虽然他们没有感情,但他并不想伤害谢凯琳。


    这种充满敌意的离婚过程,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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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令许绍恒对婚姻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不过是社会强加于人的一种形式框架,既不能保障感情,又限制个人自由,只会带来无谓的消耗。这种制度,在他看来毫无存在的意义。


    正是基于这种认知,许绍恒才会毫不避讳地告诉荣嘉航,他不会娶明岚舒。感情与婚姻本不相干,真正的承诺从不需要一纸证书来证明。在旁人看来这是不负责任,但对他而言,这恰恰是对感情最高级的尊重。不靠制度约束,不凭道德绑架,仅仅因为每个清晨醒来,仍然甘愿与对方共度余生。


    远比婚礼上的誓言来得真实。


    原以为他与明岚舒的羁绊早已超越了纸面契约,直到那个孩子的出现,打破了这份笃定。他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只是傲慢的错觉。


    然而为时已晚,他做得太糟糕,彻底失去了她。


    明岚舒沉默地听着,胸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攥住。这是许绍恒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这一刻,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靠近。


    许绍恒的语气始终不疾不徐,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起伏波动。直到提及祁宴时,声线陡然沉了几分:“今天看你跟他拍吻戏......”


    他屈指无意识地摩挲方向盘缝线,真皮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一直在说服自己。”


    明岚舒的呼吸不自觉地凝滞一瞬:“我跟他只是同事。”


    “我知道。”许绍恒松了松领口,释放被某种情绪扼住呼吸,“但看到你们在监视器里的样子,我甚至想撤资叫停这部戏。”


    明岚舒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即发出声音。


    “很可笑是不是?明知道是演戏,却控制不住去想。”许绍恒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工作。只是......突然很没安全感。”


    “安全感?”明岚舒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微微睁大眼睛。


    许绍恒避开视线,转头望向窗外:“网上全在说你们般配。他年轻,长得又很符合你的审美。而我......”声音微顿,“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明岚舒哑然:“我......”


    “三十六年从没这么幼稚过,几乎是仓皇逃离片场。可刚离开我就后悔了。”他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直到你的电话打进来......”


    尾音消散在空调出风口的轻响中。车顶灯在他轮廓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的棱角,将翻涌的情绪锁在阴影里。


    许绍恒转回视线,眸色深沉如墨:“你总能轻易击溃我的理智与克制。我讨厌一切失控,”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唯独对你,一次次放任自己。”


    明岚舒的手指在膝头蜷缩起来,胸口随着他的每一个字微微起伏。她看见他松开方向盘,运筹帷幄的双手垂下来,竟显得如此无力:“你早就是我最致命的软肋,而我......心甘情愿。”


    仪表盘的幽蓝微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许绍恒在此刻侧身,借着那点微弱光准确捉住明岚舒的手腕。掌心相贴处,脉搏剧烈跳动着。


    “我反悔了。什么普通朋友......明岚舒,”他连名带姓地喊她,把她望进眼底:“让我重新追求你。”


    “明明,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