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药并不知道自己在徐敬涛的心里已经被拔高到了这种高度，等人都走了，才歪着个脑袋问，“老大，怎么不让我解释？”


    男人问，“解释什么？”


    还能解释什么，当然是解释误会啊。


    真当她看不出来刚才那三人都在脑补什么，结果还没等她解释，这人就不耐烦的把人全打发出去了。


    男人嗤笑，“苏小姐，我不是你，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苏药撇嘴，说是这么说没错，可她还是想替沈回秋正个名。


    别一有什么事就往她身上推，明明是这人自己心软


    男人看她片刻，意味不明的晃了下目光，“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解人意。”


    苏药不服，“那你不还是放过郑斌了吗？”


    男人拿过手边的资料，“我以为苏小姐纠结了一个早上，就是为了这个愚蠢的目的。”


    苏药一愣，“所以真是因为我？”


    男人似是而非挑了下眉，视线落到资料上，“这位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想当然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苏药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鬼才信。


    她忍不住好奇，“那要是刚才黄院长没打电话过来，你原本准备怎么罚郑斌？”


    男人没抬头，“去扫卫生间。”


    苏药乐了，“老大，你这罚人的手段也太没新意了。”


    男人动作一顿，“恨我？”


    苏药摇头，“当然不，虽然当时确实是挺生气的，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男人终于舍得抬起眼。


    苏药笑道，“不过现在我觉得，这可能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的一点运气了。”


    这是实话。


    其实她骨子里并不是个太喜欢循规蹈矩的人。


    但是苏爸爸和苏妈妈似乎都更希望她能平凡而安稳的度过这一生，或许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的闺女并不能经受得住风浪的拍打。


    她便也欣然接受了这份期待。


    每天按部就班的活着。


    直到她遇见沈回秋，这个人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闯进她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把她平静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也没想过原来她的世界还可以这么多姿多彩。


    当然，这个多姿多彩要画引号。


    但不可否认，也是这个人，让她突然见识到了另一番天地，也让她枯燥而千篇一律的生活有了新的涟漪。


    就像这个人告诉她的一样。


    她，可以只是她。


    可以哭，可以笑。


    可以放纵，也可以不用拘泥于任何人的期待。


    或许有一天，不，是肯定有一天，她终会回到曾经的轨迹上，走那条属于她的路，过她一眼就能忘到头的日子，


    但她至少已经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


    而她——也曾这样活过。


    苏药舔了下舌尖，“虽然这话已经说过一次，但我还是想说，沈回秋，能遇见你真好。”


    没人应声。


    男人又露出了那种她怎么也看不懂的眼神。


    直直的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把她一并拖进那无尽的深渊。


    良久，沉默中才响起一声低沉的叹息，“但愿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想法。”


    苏药愣愣的眨了下眼。


    男人却没有再继续解释的打算，转头看向窗外，早冬的阳光映着他冰冷的侧脸，起伏间，眼底的情绪已尽数消散。


    苏药的心里突然就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介于沈回秋这次一反常态的高抬贵手，图书馆闹鬼的事并没有闹大，王虹是在一周后才听见了消息。


    彼时郑斌的惩罚都已经结束，对于她这个辅导员竟然没有受到牵连，王虹心里明镜似的，差点没把苏药当祖宗给供起来。


    苏药还是没有放弃给沈回秋正名的机会。


    王虹却不以为然，“那不也是看了你的面子，怎么就没见沈院长对别人心软，你放心，我心里都有数。”


    直把苏药说得哑口无言。


    郑斌去隔壁帮忙了一周，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到后面已经完全乐不思蜀，几乎和那边的老师学生打成了一片。


    尤其是在讲鬼故事这方面，颇有些找到同类的感觉，俨然已经取代苏药成了医学院广大师生心中最受欢迎的帮手。


    黄院长也高兴，因为郑斌是免费的。


    沈回秋一分钱没要，还让郑斌帮忙多打扫了两天解剖室。


    黄院长特地打了电话来道谢，并且郑重表示，苏药身为沈回秋的助教平时工作太忙，不好总打扰，他们一致觉得这个小郑也很不错，下次还找他。


    苏药忍不住想，他们学院全体师生这回应该都能松口气了。


    在沈回秋所有惩罚人的手段中，去隔壁医学院，尤其是去解剖楼帮忙绝对是最不受欢迎的一个，没有之一。


    也就郑斌这种奇葩才能每天乐颠颠的往那边跑，甚至在和隔壁的师生混熟后还去观摩了两场解剖，并直言找到了新灵感，


    这是惩罚结束来找沈回秋汇报情况时，郑斌偷偷跟苏药说的，说这话时，郑斌正顶着眼角上的两个乌青，一边一个，特别对称。


    苏药之前把张栩的钢笔交给了他，让他找机会还给张栩，也算是给他开口道歉提供了一个契机，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总有被烧着的一天。


    转天刘斌的右眼角就多了个明显的乌青，神色却轻松不少。


    苏药知道那是张栩揍的，因为张栩揍完郑斌转头就跑来拽着她嗷嗷一顿哭，说他把郑斌当兄弟，郑斌却眼睁睁看着他每天吓到崩溃也不肯和他说实话，要不是让苏药发现还不知道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郑斌也算聪明，绝口没提那晚她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事，反而把她夸得神乎其神，给她留足了面子。


    按照郑斌的说法，她当晚闯进图书馆的身姿简直堪比夸父追日，以至于张栩现在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药在良心与形象之间最终艰难的选择了后者。


    礼尚往来的，她也不得不开口替郑斌说了几句话。


    其实张栩倒也不是真的不肯原谅郑斌，就是一时咽不下这口气，毕竟他这次着实吓得不清，课都耽误了好几节。


    苏药提议，那不如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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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斌调别的宿舍吧。


    张栩却立马不干了，嚷嚷着调走太便宜那小子，说什么也得榨他几顿大餐。


    苏药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结果再转过一天，郑斌的左眼角也多了一个乌青的眼圈。


    一开始她还以为也是张栩揍的，没想到郑斌却说这是冯大少的杰作。


    也不知道冯大少是从哪里知道的，当天晚上直接把郑斌堵在宿舍门口，上来就是一拳。


    冯大少的理由是，这几天因为没有张栩那个大喇叭在耳朵边唠叨，害他忘了写宋教授的作业，被念叨了好几天。


    郑斌哭丧着脸，“小苏老师，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药却想笑，心知冯大少这是在替张栩报仇，还非得找个这么牵强的理由。


    当然，她不会戳穿冯大少的那点小心思，乐着道，“你看冯大少爷什么时候讲过理了？”


    郑斌想想也是，只能咽了这个哑巴亏。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因为冯大少这一拳，张栩多少有点愧疚，虚张声势的又敲了郑斌两顿火锅，最终半推半就的消了气儿。


    这件事也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只是徐敬涛突然在学院守则里加了一条规定，凡他们学院的学生，如非特殊情况不得去鬼屋等恐怖场所兼职。


    让一众不知情的师生摸不着头脑。


    而另外一个暂且可以被称之为后遗症的小麻烦，则来自苏药自己。


    那晚的刺激又让她接连做了很长时间的噩梦，有时候是被女鬼追，有时候是男人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她不可能天天跑去蹭沈回秋的床，也只能自己忍着


    最后还是小钟的父亲听说了她的情况，送了她一张符，据说是安神的。


    苏药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将符压在了枕头底下，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世界上真有玄学这东西，倒是确实消停了不少。


    虽然没有沈回秋管用，但终归是聊胜于无。


    等她终于恢复正常时，这学期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她这才意识到期末考试已经近在眼前。


    学校里到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尤其是设计学院，连冯大少都一改往日的游手好闲，端起书本开启了临时抱佛脚模式。


    别的教授尚且还能揣摩出一些范围。


    沈回秋的课是从来没有重点的，也没有经验可循，考什么，怎么考，年年不一样，全凭沈回秋的心情。


    如果不认真复习，挂科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有学生偷偷来找苏药，试图让她透露点考试范围，不过学生们很快发现，在这件事上苏药一改平时的好说话，嘴比蚌壳都严。


    时间一久，学生们私下就开始传，说小苏老师肯定是被沈院长威胁了，所以才什么都不肯说。


    王虹还特地跑来求证。


    苏药闻言叹口气，她那是嘴严吗，她那是压根不知道沈回秋出了什么题。


    沈回秋倒是没背着她，问题是她那几天正跟梦里的女鬼较劲，能不让沈回秋看出异样已经很不容易，哪还有精力管考试内容是什么。


    偏偏这事儿还没办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