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治已经在等着她。


    仅管苏药一再表示自己可以，王洞还是坚持把她扶进了治疗室才转身出去。


    林治似乎认识王洞，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伤口恢复得不错，顺利的拆了线，不过还是要继续静养，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


    苏药把注意事项一一记下来，然后小声说了句谢谢。


    蒋非前两天给她打电话，事无巨细的嘱咐她好半天，她心里很清楚，要是蒋非知道她对沈回秋存了这样的心思是绝对不可能再这么心平气和的面对她的。


    她很感激林治在件事上保持了沉默，没有让她更加难堪。


    林治摘下听诊器，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和蒋非是师兄妹。”


    苏药点头，“我记得。”


    蒋非在电话里也和她提过，说林治虽然看着年轻，却是尹正明最得意的门生，医术还是过得去的。


    林治弯了下嘴角，“我家老爷子和唐老爷子是老相识，所以如果严格来算，我们也可以称为青梅竹马，尽管她并不愿意承认，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特别爱哭，长得也瘦瘦小小的，尽管比她大了三岁，却还没她高，她一直觉得有我这个青梅竹马很丢人。”


    苏药茫然的眨巴下眼睛，不知道林治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些。


    林治继续道，“不过我始终以为娶她是件没有任何悬念的事，你看，我们两人从小就认识，从事着相同的职业，有着共同的话题，我的父母很满意她，她的父母也很满意我，我敢保证她绝对再也找不到比我更适合的结婚对象。”


    苏药问，“那结果呢？”


    林治耸肩，“结果她喜欢上了一个最不可能娶她的男人。”


    苏药愣住。


    林治却像是没有注意她的目光，兀自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听诊器，“她拒绝联姻，说不想再重蹈她姑姑的覆辙，为此一度和唐老爷子闹得很僵，直到前年唐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关系才缓和些。”


    苏药惊讶，蒋非漂亮，开朗，有能力，又是出身豪门，明明那么优秀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爱而不得？


    她忍不住问，“她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她吗？”


    林治摇了摇头，“喜不喜欢对蒋非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当年唐老爷子知道后去找过那个人，威胁他离蒋非远一点，他妥协了，他以为蒋非不知道，其实那天蒋非就在门外，他才是那个被蒙在蛊里的人，蒋非绝食了七天，差点把自己饿死才逼着唐老爷子答应了一个赌局，赌那个人在前途和她之间会选她，若是那人选了她，蒋老爷子就不能再阻拦，但是那个人最后选了前途。”


    苏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治道，“从那以后蒋非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闭口不再提他，后来我和她成了师兄妹，一起在尹老师手底下学习，又一起去M国留学，我以为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轨，那个人或许只是我们之间的一段小插曲，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像她表白，当时蒋非并没有拒绝，反而问了我一个问题，什么叫合适，什么又叫不合适？”


    苏药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林治笑了下，眼底有着无奈，“我没有回答，所以现在我们只是朋友。”


    苏药突然语塞。


    林治终于放下听诊器，给自己换了个姿势，“你现在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苏药迟疑着点了下头。


    林治看向她，“因为我们都已经在原地停留了太久，久到已经快要忘了我们到底在等什么，直到有一天蒋非突然和我说，她或许就快要等到那个答案了。”


    苏药没听懂。


    林治似乎也并不介意，笑着继续道，“蒋非说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这种特殊只针对沈回秋，但是现在我想我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时林治明显停顿了一下，“这大概也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


    苏药又坐了片刻才杵着拐起身告辞。


    林治送她到门口。


    苏药却突然转回身，问道，“没有回答不代表没有答案，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林治垂下眼，和她的目光直直撞在了一起。


    林治没有避开，“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我们在乎的选择的东西不一样，答案自然也不一样，我的答案并不是她想要的，也未必就适用于你，我只能说，合适的未必就是对的，对的也未必就合适，既能合适又能情投意合是太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大多数时候我们总是要向命运低头，去迁就或者妥协，所以苏小姐，如果有一天能够遇到，请千万不要轻易放弃那个愿意为你低头，却舍不得让你去向命运妥协的人。”


    苏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王洞将她扶上车时好像还说了什么，她一句都没听清。


    她魂不守舍的看着窗外，满脑子想的都是林治的话，她在想，她现在迷茫的，挣扎的，又何尝不是一个答案。


    他们都在执着于找到这个答案。


    但就像林治说的，糊涂些也未必就是坏事。


    恍惚间王洞似乎喊了她一声。


    苏药猛然惊醒，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一个身影正站在车窗前，几乎挡住了她全部的光。


    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突然加速的心跳就已经昭示了对方的身份。


    她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推门下车，却被对方按着车门拦住了。


    低沉的声音隔着车窗传来，有些失真，“不用下车。”


    说完又曲着手指在车窗上敲了两下。


    苏药手忙脚乱的落下车窗，寒风连同那股熟悉的冷香顿时便一起涌了进来。


    她愣愣的仰着脑袋，几天没见，男人又瘦了，本就消瘦的脸庞更加棱角分明，垂眼时甚至能看清额角凸起的青筋。


    沈回秋一摆手将王洞遣开，这才重新看向她。


    苏药只觉得喉咙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她张了张嘴，艰难的扯起一个笑容，“你回来了啊，夏家那边怎么样了？”


    她倒是不担心会因此牵连向她透露信息的王洞，她很清楚，若是沈回秋真不想让她知道，她是绝对听不到半点消息的。


    男人果然没有什么表示，沉默片刻，点头，“解决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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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了。”


    说完便又闭了嘴。


    苏药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扫过对方紧抿的嘴唇，又慌忙收了回来。


    她不知道消失了这么多天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也不知道在发生这样的事后又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她只知道现在的气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尴尬。


    她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是她的初吻。


    她想假装不介意，偏偏她是强吻的那个，沈回秋才是受害人，她连不介意的资格都没有。


    苏药深吸口气，最终涨红着脸打破了此刻难捱的尴尬，“对不起，老大，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脑子不太清醒，并没有其他意思。”


    这个解释实在太过苍白。


    可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男人的目光晃了一下，淡淡挑起眉梢，“其他是什么意思？”


    苏药一愣，这倒是把她给问住了。


    她想过男人会冷漠以对，会讽刺她，或者直接用毒液喷死她，却没想到男人会问这么个问题。


    其他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喜欢沈回秋的意思。


    可她能说吗？


    她不能。


    所以她只能沉默。


    于是男人又换了一个问题，“你要相亲？”


    苏药惊讶，这人怎么知道的。


    可惜对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苏药短暂的思考了几秒，点头，“是啊。”


    男人垂下眼，浑身上下都透着寒意，“为什么？”


    苏药茫然，她总觉得对方的反应和她想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沈回秋却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咽了下口水，老实道，“因为我妈怕我嫁不出去。”


    男人皱起眉，“我是在问你，为什么去相亲？”


    苏药无奈，“我们家我妈说了算，我妈觉得他还不错。”


    男人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那你呢？”


    “我——”她迟疑了一下，“还好吧。”


    “还好？”


    “就是——可以考虑的意思。”


    她慌乱的移开视线，遮去了眼底的心虚，“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追求，只要能聊得来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因为寒假的缘故，即便不是周末街上依然多了很多脱下校服的学生，在阳光下嬉笑打闹着。


    然而这一切通通与他们无关。


    男人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弯下腰，撑着车窗凑过来，明明表情冷得吓人，吐出的气息却炙热得如同一团火，强势的拂过她的耳侧。


    苏药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又硬生生的停住了。


    男人牵起嘴角，用比眼神更冰冷了无数倍的声音一字一顿道，“那苏小姐的追求——可真不怎么样。”


    苏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其实对于那晚的那个吻她完全没有记忆，但是此刻，这片淡粉色的唇就在她眼前一开一合着。


    近到她只要再探过去一点，就能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