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药猛的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男人的气息一路划过她的脸侧，最终停留在他的唇边。


    她控制不住的发着抖。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回荡在冬日柔和的阳光里，“你在怕什么？”


    她不由得死死攥紧手指，任由指甲一点一点的掐进了掌心。


    她怕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走得更远。


    她怕付出一切去赌却和蒋非一样输的一败涂地。


    她更怕看见这个人厌恶的眼神，怕听见这个人冰冷的拒绝，怕到最后她连继续留在这个人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她再清楚不过，他们不会有任何可能，沈回秋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下属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感情。


    所以她在怕什么呢？


    她想，她其实只是害怕失去。


    苏药重新睁开眼睛，男人已经退开，抿着唇，又用那种冰冷的目光打量她几秒，最终一个转身，走得毫不留情。


    阳光再次落回她的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空。


    她只能瘫在座位上，大口的喘着气，就像一条濒死挣扎的鱼。


    几分钟后王洞才回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她从对方的墨镜反光里看见自己的模样，狼狈极了。


    ——


    学校正式放假的前一天，期末成绩终于下来了，他们学院的平均成绩破天荒的拿了个全校第一，并且除了一个学生考试前一天高烧缺席了考试，竟然没有一个人挂科，连冯大少都低分飞过了及格线，跌破了所有人的眼球。


    不过王虹打电话来跟她诉苦，说沈回秋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反而跟吃了枪药似的，放假前的最后一次总结会差点把行政的那个老妖婆骂哭，也不知道让谁惹着了。


    苏药没吭声。


    自从那次见面后，沈回秋就没再出现过。


    她能感觉到那天男人走时很生气，但又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只是自此午夜梦回，眼前总会晃过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愤怒，却又透着点无力。


    两周的时间，她的伤口终于愈合，不用再去复查，王洞也没了继续留在锦城的必要。


    苏药有点惆怅，王洞一走，她和沈回秋的联系就又少了一点。


    不过苏妈妈倒是挺高兴。


    摆脱拐杖后，苏药就多了一个坐在小区门口晒太阳的习惯，因为这里总能第一时间可清开进对面小区的车辆。


    可惜她始终没能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关于沈回秋的最近一条信息她还是从文姐那里知道的。


    文姐告诉她，沈回秋已经启程去法国了，加上刚好到了年关，就给文姐放了假。


    临行前文姐特地来跟她告别，还给她带了一保温桶的莲藕羹，顺便把食谱给了苏爸爸，说这次有一段时间不能见着，怕她想喝了喝不到。


    最后苏妈妈把文姐留在家里吃了顿晚饭。


    两个女人难得聊得来，苏药一边听着两人说话一边喝着汤，直到苏爸爸伸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才发现手里的碗早就空了。


    文姐走时苏妈妈给她带了不少锦城的特产，又让苏爸爸亲自送到了火车站。


    苏药没去，尽管她的腿已经能够行动自如，还是被众人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连年前的大扫除苏妈妈都一反常态的没指使她干这干那，塞给她一盘子切好的苹果就让她回屋呆着去了。


    用苏妈妈的话说就是，马上过年了，可千万别再添乱。


    一过了腊月二十三，祭完了灶王爷，年味顿时就浓了起来，苏爸爸忙着备年货，苏妈妈忙着剪各式各样的窗花，两人忙得不亦乐乎，谁也不许她插手。


    苏药只能坐沙发上感受气氛。


    没想到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又突然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关于夏家的。


    夏哲的案子竟然提前判了，据说是因为情节太恶劣，上面很重视，催得紧，下面也不敢耽搁，年前就开了庭，直接判了无期。


    夏老太太受不住打击当晚就在医院断了气儿。


    夏父因为包庇罪也被判了两年，不过目前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缓期执行。


    夏家彻底乱了套。


    苏药也不确定这和沈回秋之前赶回B市有没有关系。


    而另一件事竟然也和沈回秋沾上了边，是关于沈回秋的那个影帝弟弟，唐翊的。


    唐翊在宣传新电影的路演活动中突然官宣了自己的圈外女友，并坦言已经和女友相爱多年，只是由于家庭阻挠才不得不隐瞒。


    幸得女友始终不离不弃，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也认定对方就是他们想要相伴度过一生的伴侣。


    选择公开不光是为了给女友一个名分，更是他对这段感情的承诺。


    他希望他的爱人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要永远躲在他的阴影下。


    这段发言让无数粉丝哭到崩溃。


    一方面无法接受男神已经有了爱人的事实，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并没有粉错人，能在事业最巅峰的时候宣布恋情，显然他们的男神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连宁薇都忍不住跟苏药感慨，说本来因为沈回秋的关系已经对唐翊幻灭了，现在倒是又有了些改观。


    这些日子宁薇几乎没在她面前提过沈回秋的名字，大概是怕刺激她。


    结果一不小心说秃噜了嘴。


    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宁薇赶紧随便扯了个话题，“你说他突然官宣恋情是不是也跟之前被偷拍有关系，上次见面时就感觉他说话怪怪的。”


    苏药也不知道，她对唐翊的了解还没有宁薇来的多，宁薇好歹还当过正儿八经的粉丝。


    不过她看视频的时候就觉得，这一天唐翊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可能就像他自己说的，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想给未来一个承诺吧。”


    没想到和宁薇打完电话的当晚她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没头没尾的像是发错了，她却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这个号码属于唐翊。


    她也说不清这种直觉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唐意为什么要谢她，只是没来由的想起来这位影帝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真希望有一天你们能见面。】


    她迟疑片刻，发了句恭喜过去。


    对方没再回。


    倒像是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两件事一前一后的爆出来，瞬间就霸占了社会新闻和娱乐头条的所有板块，连最近热度很高的国际时装周都给挤了下来。


    等终于消停时，年也到了。


    苏奶奶一如既往的打电话把苏爸爸臭骂一顿，却绝口不问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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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这性子苏妈妈和苏药都已经习以为常。


    苏爸爸挨训时，两人就坐旁边一人抓着一把瓜子磕，顺便听着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嗓门从话筒里漏出来，炫耀着老三家的媳妇儿给他们添了个大孙子，今年要抱回来跟他们一块儿过年。


    苏妈妈差点没把白眼翻上天。


    自从苏妈妈毁了老太太的孙子梦，老太太就一直不待见他们，后来在苏药上初中的时候发生了一次特别激烈的争吵，之后苏妈妈就再也不去那边过年，算是断了联系。


    苏爸爸自然不可能丢下老婆孩子独自回去。


    不过苏奶奶也不在乎。


    苏爸爸在家里排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苏奶奶说的这个老三是苏药最小的叔叔，年轻时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眼瞅着人到中年，总算靠着捣腾点小买卖有了起色，转头就在外面找了个小情人。


    前两年他老婆终于受不了，带着两个闺女跟他离婚回了娘家。


    小情人顺利上位，刚结婚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把苏老太太的假牙都差点乐掉。


    用苏妈妈的话说，老太太现在是有孙万事足，只要苏老三能把苏家那根独苗苗带回去，压根不在乎他们一家是不是回去过年。


    等苏爸爸满头大汗的撂了电话，苏妈妈才吐出瓜子皮，慢悠悠道，“要是我没记错，那小媳妇儿都够给老三当闺女了吧。”


    苏爸爸尴尬的抹把汗，“谁说不是呢。”


    苏妈妈啧了一声，“要说年轻是好哈，身材好，又漂亮，还能生儿子。”


    苏爸爸一听这语气不对，赶紧凑过来哄，“再漂亮还能有你当年漂亮，再说儿子怎么了，我就喜欢你给我生的闺女，儿子谁爱要谁要去。”


    苏药顿时就被一把狗粮塞饱了。


    心知这是老太太刚才骂苏爸爸没她三叔有本事，连个小姑娘都找不着，成天就知道围着老婆孩子瞎转，苏妈妈听见了心里正不舒服呢。


    于是果断闪人。


    进屋时还能听见苏妈妈不依不饶的问，“怎么，我现在就不漂亮了？”


    苏爸爸陪笑，“漂亮漂亮，我老婆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漂亮的。”


    苏药好笑的摇了摇头，把房门关上了。


    她是真的很羡慕她父母的感情，可惜她没这运气。


    因为不用去老太太那过年，他们之前都是回她外公家。


    和苏爸爸那边截然相反，苏妈妈这边的小辈里就苏药一个女孩儿，外公外婆疼她跟疼眼珠子似的，每次去了都会给她塞红包，比她那些堂兄堂弟的都大。


    不过去年她外婆去世了，只剩下外公一个人，她小舅不放心，就把外公接过去一起住。


    苏药的小舅早年去边城支教，之后就直接留在了那里结婚生子，边城距离锦城很远，来回折腾需要倒三趟火车，也没有直达的飞机。


    加上春运的票很难抢，苏妈妈这才不得不做罢，为此还偷偷掉了几滴泪，当然，没让她看见。


    是苏爸爸偷偷跟她说的。


    苏爸爸说，苏妈妈虽然嫁人生子，当了别人的妻子，做了别人的妈妈，也依然是父母的女儿，父母在时娘家就在，如今母亲去世，父亲搬去和弟弟住，这个娘家也就相当于没了。


    苏妈妈是心里没了依靠。


    苏药现在还理解不了这种没有依靠的感觉，但看着苏妈妈故作无事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