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139 夫妻对谈

作品:《寒门之士[科举]

    第一百三十九章


    柳贺是上官,分配下属官员任务是他的权力,若是那等专横跋扈的官员,直接将下属权力收走也是常事,柳贺已是十分讲规矩的了。


    然而在程通判看来,柳贺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小人罢了。


    恤孤事在府中诸事中可谓最麻烦,毕竟钱粮事只需看数目就一目了然,而恤孤一项,靠量是难以解决问题的,做得好不难,可好到能让上级知晓却很难。


    程通判能说他不干吗?


    也是不行的。


    恤孤事是太/祖时便已颁布的要务,本朝重孝,要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程通判若说他不愿干,以柳贺的秉性,一口大锅能立即砸到他头上。


    程通判拿柳贺也毫无办法,只能在心中痛骂柳贺三声,人人都称柳三元是本朝难得的直臣诤臣,但程通判觉得,柳贺分明是一个卑鄙小人,他表面上装得不计较钱家事,暗地里却将钱二公子行凶的罪证摸得透彻,连时刻都标记其上,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般口蜜腹剑之人,竟是大明朝有史以来第二位连中三元者,那些考官莫非都瞎了吗?


    程通判能坐上扬州府通判的位置属实不易,他在朝中无人,这六品通判也是靠讨好上官才得来的,他在扬州府中掌钱粮,靠着与府中盐商及盐商背后官员的关系,程通判原想着,待谢知府升官外放时,自己再借机升至从五品,在从五品一职上颐养天年倒也不差。


    可谁知谢知府半途倒了,接了谢知府职务的柳贺很显然和他不对付,柳贺任府官后虽未有什么大动作,但程通判心中清楚,柳贺年纪极轻,他在扬州知府任上必不是为了养老,找人开刀只是早晚的问题。


    ……


    巡视过养济院,明日柳贺便要将谢知府留下的案卷审了,每一日他都觉得事务极其繁忙。


    回到家,他匆匆喝了口水,喝得急了有些呛,便被杨尧嗔怪了一句:“慢一些,又没人和你抢。”


    杨尧是几日前来扬州府的,柳贺写信回家后,她便知这一回来扬州和春节前小住几日不同,因而搬家时她特意雇了一条船,将家中常用的物什全带上,滚团也一道过来了。


    滚团如今已是一条懒散的老猫,毛发愈发稀疏,全家


    只有妙妙能鼓动它出门妙妙精力足偶尔滚团陪她玩时柳贺都能从那张猫脸上看到无可奈何的神情。


    杨尧正在看帖子柳贺拿起桌上其中一封道:“竟有这般多?”


    “这已是筛过的了。”杨尧道“若是全收的话恐怕有京中十倍的数目。”


    穿越里爱写明代女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事实却非如此如新春、元宵、中秋这等节日


    作为知府夫人杨尧初至扬州便有本地官员、士绅家的夫人邀她游园、赏花后院诸事也由她管杨尧和纪娘子住进来后柳贺每日吃得好睡得香生活质量节节攀升。


    果然他就是个废物。


    “若是不想去你尽可推了。”柳贺道“扬州府中只吴夫人的面子你需要给一给其余人无需理会。”


    就算是盐运使王焕的面子柳贺也可以不给。


    他和王焕几乎已经是撕破脸了也不必上赶着讨好对方。


    “去还是要去的。”


    杨尧虽不适应那般场合不过她毕竟是士绅家族出身长辈中更出过杨一清这样的首辅名臣论家世丝毫不弱于一般的官员家眷且她到扬州府的目的之一就是彰显存在感将那些心怀恶意的人自柳贺后院赶出。


    “每日只见着相公多么无趣。”杨尧道“若非这些宴请及赏园会


    我也不知扬州府中有这么多好玩的去处。”


    柳贺瞅她:“竟敢说相公无趣娘子真是大胆。”


    “真是如此。”杨尧道“在聚会中可听戏可赏园赏花观鸟可听丝竹弦乐还可作画吟诗比你们男儿家平日忙碌的事有趣多了。”


    杨尧是知府夫人与她相交的自然多是府中官员及士绅的女眷在这些女眷中杨尧是年岁最轻的那位因而只需看就够了不需要亲自上阵展示。


    “那你是想与他们在一处还是想与夫君在一处?”


    柳贺难得如此作态杨尧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那相公先陪我下一局棋。”


    柳贺:“……为夫的棋艺是同岳父大人一道下棋练出来的。”


    杨乡绅


    是个臭棋篓子柳贺的棋艺自然比他强上不少不过究竟能不能胜过杨尧柳贺心中其实也不是十分肯定在他看来他家娘子十分内秀但是论下棋作诗或许还比他这个三元郎更强一些。


    他将娘子只是在维护他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棋盘摆出之后夫妻二人一开始只是试探之后杨尧便毫不客气地吞柳贺的子柳贺下棋时很谨慎杨尧却是大开大合的风范与杨乡绅的风格有些相似但她护盘的本事比杨乡绅可强多了她放了一子柳贺皱着眉思索就见自家娘子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娘子盯着我做什么?”


    “快些下。”


    “娘子稍待。”


    柳贺自认谋虑不少可惜依然被杨尧吃得片甲不留。


    “再来一盘。”


    “相公倒是把我爹的脾性染上了。”


    柳贺为官之后夫妻二人这般相处的时光格外难得杨尧自然也不想将它破坏了两人便这般一盘一盘下了起来。


    到最后一局时杨尧将柳贺最后一个子吃了便轻声道:“我有一事要告知夫君这事不适宜在娘面前说。”


    杨尧表情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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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整章节)柳贺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家事?”


    “正是。”


    柳贺猜也是若是公事纪娘子并不懂杨尧也没必要特意在她面前说只有家事而且是和纪娘子有关的家事杨尧才会这般道明。


    “难道三叔三婶出了什么事?”


    “三叔三婶一向很好平叔读书也很用功今年已经过了县试了。”


    柳贺心里有些惭愧三叔三婶待他那么好他连平哥过县试的消息都不知道。


    “三叔说你公事繁忙过了县试这种小事就不必说给你听了。”杨尧笑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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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也是在丁氏族学读的书先生们知晓他是你的族弟对他多有照顾三叔三婶也十分感激。”


    “那是什么家事?”


    柳贺与纪娘子关系亲近的家人也只有三叔与三婶二叔已是多年不往来柳贺任官之后二叔倒是来找过他几回只是柳贺态度坚决他也拿柳贺没有办法。


    “莫非是二叔……”


    一看杨尧表情柳贺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仔细想想,此事并非没有可能。


    柳贺在扬州府任官,二叔柳义虽住在镇江府中,可下河村和扬州府相聚并不远,比去一趟应天府容易多了,从瓜洲过来,半日都用不着。


    自柳贺与纪娘子搬出下河村之后,和柳义夫妻的叔侄情谊就等于断了。


    纪娘子的性子已经是很软的了,日子过得富庶之后,她逐渐忘了过去吃过的苦头,对待下河村、纪家村的亲朋都算是厚待,其中就算有人曾看不起他们母子俩,纪娘子如今也不当回事了。


    唯独柳义,以他娘的脾气都很难原谅。


    纪娘子自认一辈子没做过恶事,柳信也是如此,对柳义这个兄弟可谓仁至义尽,不说家中条


    件不是十分好,便是家中十分富裕的,待亲兄弟也不会如柳信待柳义一般。


    兄弟二人的名字,柳信将“信这一字做到了,可柳义却将无情无义这个词做到了极致。


    柳贺问道:“莫非是二叔借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了?


    “听说是。


    柳贺坐下来:“娘子是如何得知的?


    柳贺在扬州府中也待了些时日,若是柳义借着他的名头招摇,他这边应该早有消息才对,可今日他却从杨尧口中听说这个消息。


    “我也是偶然得知,还是有一日三婶来家中闲谈,和我说起村中发生的事。


    柳贺:“……这便是朝廷只许异地任官的缘由。


    他任这扬州知府已是破例了,且镇江府与扬州府虽同属南直隶,但毕竟是不同的二府,就算有亲朋受柳贺照顾,他能照拂的也不过一二人罢了。


    可谁知道,柳义居然真的跨府享福来了。


    “这事我没让娘知道,她若是知道,恐怕又要伤心了。


    杨尧与纪娘子关系很好,平日里一向忧心纪娘子的身体,唯恐她被气着,但柳义这事又不能不说,杨尧早就从柳家人口中听说过柳贺二叔的秉性,她觉得,若是二叔闯出点小祸也就罢了,就怕他被人利用反过来攻讦柳贺。


    柳贺道:“我派顾为再去查探一二。


    “相公,我觉得,若是二叔真在城中招摇撞骗,城中百姓应当听说过传闻,但眼下只有下河村中人知晓二叔来了扬州府,你在府衙中却一点消息未听到,恐怕是……有人将二叔藏起来了。杨尧道。


    “必然是如此。柳贺沉思道,“眼下那些人的确不会出手,可某一日我与他们对上,此事便会成为我的把柄。


    柳贺的想法也与杨尧一致。


    外人不知柳贺叔侄关系早已破裂,无论柳义做了什么,他在亲缘上毕竟是柳贺的叔叔。


    这锅柳贺注定是要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