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140 知府审案

作品:《寒门之士[科举]

    第一百四十章


    “罢了,先等等看。”柳贺将棋盘收好,找来顾为,安排他去探探柳义的动向。


    杨尧所提之事倒让柳贺心中警醒,若是柳义真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就算柳贺不知,难道没有知道内幕的人和他知会一声?


    柳贺觉得,他这知府当得着实没有威严。


    但这也和柳贺并未对扬州府中官员下手有关,他至今只将程通判调过去管恤孤事了,震慑力显然有些不足。


    柳贺原打算徐徐图之,但显然,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


    探查过养济院后,柳贺便定了时日,着手将谢知府遗留的案子解决。


    自他张贴告示后,府中的士绅们自然质疑纷纷,但对于百姓们来说,新任知府愿意替他们解决疑难,那已经是他们期盼已久的事情。


    “知府大人说要审案,此事当真?”


    “他们官员不都是官官相护的吗?又如何会替我等洗清冤屈,前年我爹去县衙申冤,那县太爷听说是贾家的案子后竟连接都不接,我爹气到病了半月,去年人就没了。”一位农民模样的男子念叨道,“这些官都是昏官,只是我爹去了,我娘成日哭,小弟谈好的亲事也吹了,一个家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他旁边人听他如此说,便道:“牛大郎,你去府衙试试便是,新任知府大人听说是个好官,你可知府城钱家?”


    “这我知道,听说他家洗手都用金水?”


    “未必是有那么多的金子,可应当也差不太多。”那人在牛大郎耳边道,“咱们知府大人可是给了钱家一顿狠狠的教训,咱们扬州城里的大户人人怕他。”


    “当真?”


    牛大郎半信半疑,可府城钱家他还是听说过的,钱家可要比贾家有本事多了,知府大人真能教训钱家?


    扬州府四县三州的百姓,有听说柳贺威名来碰碰运气的,也有希望柳贺来为他们申冤的,审理这日,扬州府衙前前后后聚了无数百姓,城中闲人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琢磨知府大人该如何审案,还有不少读书人也来到府衙,只为一观柳三元的风采。


    这一日,柳贺坐于公堂之上,他年岁虽轻,可身着绯袍一坐,四品大员的气势日益显现,府中许多


    百姓都未见过知府真容,此时发现竟是一位年轻过头的官员,心中便难免有些犹疑。


    但来都来了,他们又有冤情要诉,又岂会立刻就走?


    “升堂!”


    左右衙役列于公堂两侧,公堂之上,柳贺翻着案卷,吩咐付推官等左右官员:“带江都县事主李怀。”


    “见过大人。”


    李怀诉的是本府秀才江西桥,李怀是江都县童生,多年苦读却依旧未考中秀才,他与江西桥原是至交好友,对方先他一步考中秀才,两人间的情谊倒未有什么变化。


    李怀的妻子年轻貌美,江西桥早有觊觎,一日趁李怀不在家,他便将李怀之妻玷污了,待李怀回家,其妻不堪受辱自杀,临死前将发生何事告知了李怀。


    李怀于是将江西桥告上了江都县衙,然而江西桥不知为何傍上了兴化县李乡绅,当上了李乡绅幼子的蒙师,这李乡绅家大势大,背景极其雄厚,寻常的官员根本不敢惹,加上江西桥是其子的老师,李乡绅无论如何也要将江西桥保住,江都县衙见此连这案子也不愿接。


    这李怀年岁并不算大,但因妻子这事的影响,他两鬓变得斑白,整个人目光无神,几乎只为了申冤一事而活着。


    “恳请府尊大人明察。”李怀落泪道,“小民已立誓,若江西桥能得报应,小民愿随妻子而去,小民最悔的便是那日留丽娘一人在家。”


    李怀这件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卷宗上已说得清楚明


    白,待他说清缘由后,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柳贺。


    若是李怀单独说李乡绅他们恐怕不知,可兴化县的李乡绅在府城中同样很有名气,不说普通官员,就算是谢知府这样的一府主官都对李乡绅客客气气。


    这李乡绅别的本事没有,但人家会投胎,家里有一位任过内阁首辅的哥哥,李春芳眼下虽然致仕了,但他在官场上依然有一定的影响力,若是对李春芳的家人不敬,于官员们的官声有碍。


    若是真惹了李乡绅,谁知他们的名声会坏成什么样?


    前任知府不敢惹李乡绅,那现任知府又会如何呢?


    对于登知府之位不过数月的柳贺来说,得罪李春芳可谓不智,他得罪了张居正,官场上或许还会夸一句他不畏


    强权为官清廉,可若是得罪了李春芳,传到有心人耳中,便会成为柳贺欺负致仕官员的铁证。


    且朝野上下皆知,李春芳是被高拱和张居正联合挤走的,眼下高拱被赶回了老家,内阁中张居正专权,若是李春芳再被柳贺得罪了,那难免会让人觉得张居正在赶尽杀绝。


    其一,李春芳辞官回家也是受其父与其弟在民间的名声影响,若他再因兄弟之所为影响一府判罚,便做实了李春芳本人其实也不干净,到那时,即便李春芳闲居家中,言官的弹劾也不会减少。


    官员们通常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谁人不会老?谁能不顾自己的身后事?在位时即便官至内阁首辅,官员们大多希望自身能够安稳退休,若是现任发动对前任的弹劾,谁能保继任者不会效仿?


    张居正又有王大臣案的优秀传统在,他能把回老家的高拱折腾一顿,折磨李春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文官们向来爱脑补,眼下柳贺是扬州府的府官,即便他此前因得罪张居正惨遭外放,但他今日若是审到李春芳家里,旁人便会从两个角度想他。


    一,柳贺如此,是否得了张居正的授意。


    二,柳贺如此,莫非是刻意陷害张居正。


    因柳贺是张居正的门生,李春芳与张居正的关系也可以说是有些复杂,知晓此事的官员自然会忍不住发散思维。


    在公堂左右坐着的付推官等人此刻也想到了这一步。


    扬州城的士绅中,李春芳无疑是最尊贵的一位。


    大明朝的众首辅中,至今仍在世的不过徐阶、李春芳与张居正,徐阶虽斗倒了严嵩,但徐阶本人为官时官声并不如何,尽管他蛰伏多年只为将严嵩斩下马,然而任首辅后,徐阶为官保守,他家在华亭县又占据了不少土地,以至于民间怨声载道。


    李春芳在家乡的官声不错,他最大的问题便是兄弟不靠谱。


    但李春芳老父尚在,他也不可能将自家兄弟从族谱上踢出去,只能在乡时对兄弟的言行多有约束。


    可李乡绅在家狂妄惯了,本性一时半刻又如何能收敛?


    柳贺翻着案卷:“带嫌烦江西桥。


    过了一会儿,这江西桥便步入堂中,他身着秀才襕衫,仅看外表,他要比同


    龄的李怀年轻上十岁不止。


    江西桥施施然冲柳贺一拜:“学生见过府尊大人。”


    他是秀才可以见官不跪。


    江西桥在李乡绅家中任蒙师他有幸见过李春芳数面也与前来拜访李乡绅的官员有交集因而面见柳贺时


    方才李怀哭诉时旁观的百姓皆对江西桥厌恶得咬牙切齿如今见了江西桥本人他一副文弱书生的样貌讲起话来儒雅懂礼又如何是李怀口中淫辱其妻之人。


    而见过江西桥后李怀换上一副恨不能哚其肉的表情两眼凶相尽显这反倒让周围百姓的同情心降了许多。


    “你就是江西桥?”柳贺问。


    “学生正是。”


    “李怀诉状中所言你可认罪?”


    “禀府尊大人学生是读书人更是江都县学的廪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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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事学生如何做得想必李怀……李兄是因其妻过世而心神错乱学生听了也十分同情。”


    “人是你害的要你在这里假惺惺!”李怀情绪一激动就要伸手去打江西桥。


    江西桥面上则是一副理解原谅的表情和状若癫狂的李怀比起来他周身读书人的风范尽显。


    “李怀莫要咆哮公堂你将府衙当成了什么?”柳贺一拍惊堂木李怀立刻跪倒。


    他心中此时已经有些绝望了四周百姓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江西桥如此气度说不准是丽娘主动勾引。


    但李怀很清楚他的妻子不会做这等事他也没有疯。


    可他同样清楚兴化李家势力是如何强大。


    “你诉状上说你离家那日邻居赵进、林清见到李怀进了你家门可有此事?”


    “有此事。”


    “带赵进、林清。”


    赵、林二人也在堂前跪下但两人口中之言却让李怀心一直往下沉:“那日天色有些暗小人恐怕是看错了李家门外有棵歪脖树小人喝了些酒回家或许是将树看成了人。”


    “人是人树是树你们究竟见了人还是见了树?”


    “人……树树小人见了树。”


    “照你们说那日没人进李家?”


    “这……


    应当是没人进了李家我们县里人都说李怀他恐怕是得了癔症一时想不开也是极有可能的。”


    “你们那日信誓旦旦与我说见了江西桥进了我李家门今日在公堂之上你们竟不认了江西桥究竟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李兄我见你丧妻可怜才多有忍让你不要血口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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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整章节)林清与赵进只是说出真相罢了我又何须给银子?”


    “那此案似已明了了。”柳贺道“李怀你妻子过世的确令人伤心但你诉状中所言之事也无凭无据仅凭此本官无法治江西桥的罪。”


    听柳贺这般说左右官员不由都露出嘲讽的笑意案子这般审看似有理有据可谁看不出来在江西桥、李怀二人中处于优势的是江西桥他叫证人改口再容易不过。


    江西桥听柳贺这般说面上钦佩之意尽显:“府尊大人明察秋毫洗刷了学生的冤情学生因遭李兄诉讼之故教导弟子时想及此事都觉得很是委屈旁人问了在府尊审理之前学生也不敢轻易否认。”


    “本官明白本官为官一向公正遇上此不平事自然要为人洗清冤屈。”


    “多谢府尊大人。”


    江西桥躬身拜谢李怀则心如死灰。


    柳贺翻着案卷公堂上沉默了片刻:“江西桥你是江都县学的廪生?”


    “府尊容禀真是。”


    “本府遍阅江都县学的记录你既为廪生为何不在江都县学中读书?”


    “是因……”


    江西桥辩解了一句柳贺却又问:“本府当年为府学廪生因而本府清楚为廪生者须在县学或府学读满一段时日的书你因是廪生才如李家当馆师此事本府已至李乡绅处查实。”


    “按江都县学的规矩你早该被剥了这廪生之位才对。”


    “你欺瞒李乡绅再先又辱李怀妻在后。”柳贺道“本府虽未找到林、赵二人作证可据李乡绅子所言第二日你教他课时面部及手部都有抓痕疑似为女子所抓。”


    江西桥道:“府尊大人小人少时便不为猫所喜猫见了小人必要挠一把。”


    柳贺道:“你非要本府给你找只猫来不可?”


    柳贺将自家


    滚团找来滚团只瞅了江西桥一眼便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


    江西桥面上便多了一分尴尬。


    “当然这般罪证倒也算不上实证。”柳贺道“只是你恐怕不知你去李家那日不仅有人证也有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