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体力做不了，俩人便跟和尚似的靠在床头闭目静心半天。可天热心燥，索性轮流再去厕所冲了个凉水澡。


    这下终于舒服了。


    待会要睡觉，许睿把房间里的吊扇开到了最低档。


    头发没干，他就站在吊扇底下吹风，顺便问：“哎季恺城，现在咱们有四千件订单了，哪怕冬天不开工到年底都不用为钱发愁了，是不是可以把大飞哥他们喊过来了啊?”


    季恺城觉得行，现在厂子里忙，如果杨小明和刘大飞过来，他们四个也可以轻松一点，至少早中晚三餐不用发愁。


    于是他下床在床底下的包里找出了当时刘大飞给他们的地址。又去隔壁办公室的抽屉里拿了纸笔，回到房间的桌前坐下。


    许睿见季恺城要写信，赶忙也坐到对面。


    季恺城问他：“你来写吗?”


    许睿：“你来你来。我的字跟狗啃的一样，万一写的地址大飞哥他们看不清就糟了。”


    季恺城说：“那你讲，我来写。”


    “行!”许睿直点头，“你就写……”


    许睿想了会儿，说：“大飞哥小明哥，我和季恺城现在在海市办了服装厂，我们现在特别忙，就等你们过来。”


    季恺城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快速写下。


    “我们的服装厂地址在海市清河区霞光街101号，快来，路费我们给你们报销。”许睿说完了，又扭头问季恺城有没有要补充的。


    季恺城想了下，补充倒是其次，刘大飞他们留的是老家乡下的地址，他只是担心这封信寄不到他们手里，毕竟像刘大飞和杨小明在工厂上过班后，应该不会待在家里务农。


    他在本子上撕下一张纸，装进牛皮纸的信封里，写上邮编后，等明天去买张邮票贴上。


    许睿没季恺城担忧得多，他一想到刘大飞他们要来，兴奋得摩拳擦掌。


    “说起来，咱们有大半年没跟大飞哥他们见面了。哎，把楼下那间房间收拾出来吧季恺城，以后他们小孩要是放假了，也可以过来住。”


    季恺城点头说好，他上床准备关灯睡觉。


    然而许睿却精神得没半分困意，他让季恺城去把电视机打开，反正时间也还早，再看会儿睡觉。


    电视机买来有一段时间了，除了那两天要做服装样品用了下，后面忙到连上厕所都没时间。


    放在房间里跟摆设一样，除了抱着亿万进房间，要不是这小孩口中唔唔唔唔叫着，许睿都快忘记他们房间有这件贵重物品了。


    季恺城重新下床走到摆电视机的柜子前，然后蹲下身打开电视，他问许睿：“你想看电视还是录像带?”


    “就看电视吧，随便看下就行，反正等会就睡了，电影也放不完。”


    “行。”电视机原本是对着房间里的桌子，季恺城将它挪了挪位置，让它对准床。而后他抓着遥控机走向床。


    可看见许睿憋笑的表情时，他一怔，问：“你莫名其妙在笑什么?”


    许睿盯着季恺城劲瘦的腰腹，笑得眼睛都微微抽筋，他说：“季恺城，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季恺城顺着许睿的视线往下移，"……"


    也是被许睿的习惯给影响的，从前他在生前的世界里，洗完澡哪怕在自己的房间，都是规规矩矩穿着睡衣裤。


    可许睿到了夏天嫌天热，电风扇吹着还不知足，晚上睡觉的时候光溜溜裸睡。当他看到季恺城穿着内裤睡觉后，便说：“你还穿着干嘛?多难受?反正房间里又没有外人……”


    于是一次两次后，季恺城也随波逐流了。


    刚是准备睡了，所以他脱了。许睿又说看电视，于是他也没在意。


    现在被许睿一调侃，倏然红了耳朵，他抿着笑赶忙爬上床，扯过毛巾毯往下半身一盖。


    “别笑了，还不是你带的。”他哼笑道，眼尾轻轻瞥了一眼许睿。


    许睿立即粘过去搂住他的腰，“我就是觉得特有意思，以前在学校里看你校服的拉链都拉到脖子上，现在居然内裤都不穿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知道我看你刚才那个样子像什么嘛?”季恺城明知道许睿嘴里吐不出好话，可他偏要听，他问：“像什么?”


    “宋崎家里有一只挂在墙上的钟，特别大，然后有一根东西吊下来。”许睿抬起手，而后手腕-转，手背朝上，让手往下垂着，接着左右摇摆，“你就像那只钟摆哈哈哈哈哈!!”季恺城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也忍不住笑了，他在许睿的脖颈下伸过手臂，“好了别闹了，快看电视吧。”许睿枕着季恺城的手臂调整了个姿势，看着电视画面。其实电视里播什么内容，他倒没什么兴趣，只是难得和季恺城躺着看电视，这种感觉非常惬意。天花板上的吊扇旋转送来凉风，房间的灯熄了，只剩下电视机屏幕散发的光线。季恺城侧过头望着许睿眼眸里的光亮，心底不由微微波动。他喜欢这个状态的许睿，只有许睿的放松自在，才让他觉得这一路自己有在照顾好他，只有许睿放松自在了，他才有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好看吗?”他轻声问。


    许睿感慨：“以前我俩在锦绣棉纺厂的时候，我老羡慕宋崎家里有电视机。”


    “现在呢?”


    “现在买了也就那样，其实我俩在现代又不是没看过电视，说白了当时在宿舍里还是闲的。”


    俩人聊着天，旁边毯子下的小孩扭来扭去，口中哼哼着。


    许睿一激灵，忙喊季恺城：“快关电视!”


    幸好关得及时，要不然被儿子听到，他必定翻身趴着等电视看了。


    季恺城的信寄出去了，一听说刘大飞他们可能要来，宋崎也高兴得不行，忙跟着许睿和季恺城把一楼剩下的那间房间给打扫了出来。


    而季恺城还抽空去了趟隔壁木材厂买了木板，喊上先前帮他们做床的师傅再做了一张床和桌椅。


    刘大飞和杨小明是九月二号下午三点多钟到的，当时大伙正在厂房里忙着踩缝纫机。


    亿万快七个月了，某天许睿两口子醒来时居然发现这小子撅着屁股自己坐了起来，不过坐着坐着又重心不稳扑倒在床上。


    现在厂子里忙，以防他突然坐起来再东倒西歪，所以季恺城给他的小床周围都缝上了软垫，而许睿更是忙碌之余还得分心看一眼。


    胡师傅告诉他俩，别让小孩自己一个人长时间坐着，万一影响脊椎发育就不好了，最好扶着他坐，建立良好的坐姿。


    可现在许睿他们哪有这功夫，他只得在儿子想坐起来的时候，扶他坐个一两分钟。


    “好了好了，赶紧趴着，我还得忙呢。”


    可亿万不肯干，他抓着宋崎给买的铃铛用力上下挥舞，挥得厂房内除了缝纫机的声音就是清脆的铃铛声。


    “快快快，趴着自己摇铃铛。”许睿哄小孩哄得心累，连门口出现俩人都没察觉。


    应该说大伙都低头忙活，谁也没注意门口那俩人，一个身形精瘦，面容老实的扛着鼓囊囊的蛇皮袋，而另一个身材魁梧的则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抓着鸡。


    门口的俩人看着一排排缝纫机和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也踌躇着。


    “是这里不?”


    “是这啊，信里写的就是这地址。”身材魁梧的男人朝忙碌的那帮人大声问道，“那个，这是亿万服装厂吧?”


    这下厂房里的人都听到了，许睿和季恺城宋崎则听见熟悉的粗旷嗓门一怔。许睿抬起头看清门口人后，霎时间惊喜：“卧槽!小明哥!大飞哥!!!”他也来不及管儿子了，立即从缝纫机前站起，朝他们奔过去。刘大飞和杨小明看见记忆中那个精神帅气，眼眸明亮的小伙子时，也是欣喜万分。


    “小许!!!”刘大飞激动地把手里的篮子和鸡放地上，而后用力抱了抱许睿，“哎哟!我们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


    “怎么可能找错呢?我们厂门匾写着亿万服装厂啊!”许睿高兴得忘记事，他一拍脑子，“哦对了，我给亿万取名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棉纺厂了。”


    刘大飞和杨小明盯着许睿平坦的腹部，忙问：“小孩叫亿万是吧?在哪呢?还有小季和宋崎呢?”


    “大飞哥小明哥!”宋崎没许睿动作快，他衣服裤子上粘了一身的线头，都来不及收拾，冲到跟前。


    接着季恺城抱着小孩也过来了，见到分开许久却熟悉的老朋友，他也克制不住激动而胸腔微微起伏。


    “宋崎小季。”刘大飞看着这几个曾在棉纺厂共度过许多美好时光的弟弟们，一张充满男人味儿的脸也止不住动容。


    而杨小明都在抹眼睛了。


    几人站在门口一阵亲切寒暄后，刘大飞才注意到季恺城手里抱着的小孩。


    这个与季恺城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孩，两只脸蛋肉鼓鼓，眼珠子在杨小明和刘大飞之间好奇地转。


    “小季小许，这是你们的小孩吗?叫亿万是吧?”刘大飞说着拍拍杨小明的胳膊。


    杨小明顿时“哦”了声，赶忙去包里翻出一只红包就要塞给亿万，“来来来，给亿万的红包。”


    “小明哥，这不能收……”季恺城推辞了下，有些为难。


    一番推搡后，许睿笑道：“季恺城你就给亿万收着吧，要不然推来推去都要推到天黑去了。”


    “亿万，这是伯伯。”季恺城收下红包后低头跟亿万说话，他指着杨小明和刘大飞。


    亿万却呆愣愣地伸出手指头，指着地上被捆住了脚的鸡。


    “唔!”


    许睿看见地上的鸡，越看越觉得眼熟，他诧异问：“这鸡……”


    刘大飞笑道：“这鸡就是你们的那只母鸡啊，我们一收到你们的信，听说你们都办厂了，那肯定有地方养鸡了，所以我俩就把鸡给带过来了。”


    杨小明蹲下身，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布，“这些蛋都是这母鸡下的，给亿万吃。”


    许睿心中真是感慨不已，没想到不仅能再次见到杨小明和刘大飞，居然还能见到这只陪他们共患难的元老母鸡。


    大伙站在外头聊得忘乎所以，这会儿激动劲过了才发觉外头天热，宋崎赶忙喊杨小明和刘大飞进厂，又和许睿大包小包帮着提进宿舍里。


    走去宿舍的一路，许睿的话就没停下来，他给杨小明夫夫介绍了工厂的合伙人陈默。


    陈默早听说他俩要过来，掏出烟盒给杨小明递烟。


    “床和桌椅都给你们弄好了，直接拎包入住!”许睿把大包小包放到木板床上。


    刘大飞不停感慨，夸完厂子夸许睿他们四个。


    他拍拍许睿的肩，“我说过，你和小季两个就是做大生意的人!”


    “哪有哪有。”许睿小小谦虚了下，又跟俩夫夫说，“小明哥大飞哥，你们缺什么就跟我和季恺城说。”


    “行!反正我们不会客气的。”刘大飞爽快道。


    其他人瞧了会热闹后，还得继续忙手里的活。许睿他们四个就在一楼宿舍里帮杨小明夫夫收拾行李。


    眼看着再过一小时就得烧饭了，许睿便喊陈默一起去厨房间把大炉子给抬到外边空地，杨小明一听做饭，便说他来。


    许睿推着他坐到凳子上，“以后有得你烧，今天你和大飞哥就好好休息。”


    说完他去后门的空地了。


    平时大伙都在一楼大厅里吃，今天老朋友相聚，许睿打算烧好了，让刘大飞他们去房间里，正好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这阵子，许睿他们隔三差五就去溪里摸螺蛳，这边水质不错，螺蛳也鲜。昨晚上又摸了一大桶，剪了屁股后放在盆子里吐泥。


    热油下螺蛳爆炒，放两勺黄酒，在这大夏天喝瓶从水里浸泡过的啤酒，简直不要太爽。


    烧了四大盆的菜，许睿抓着勺单独装了四盘，然后喊宋崎给端上楼。


    而陈默把浸泡了一天水的啤酒拿了五瓶。


    一张四方桌上摆了爆炒螺蛳，红烧肉和清炒时蔬，以及丝瓜蛋汤。


    季恺城把亿万放在小床上，开了吊扇，又去开了电视机，几个人坐下来热热闹闹吃饭喝酒。


    陈默开了瓶啤酒，给刘大飞两口子倒上，他江湖义气重，许睿他们的哥们那就跟自己亲兄弟一样。


    和刘大飞他们聊了几句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吹牛皮了。


    几个人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热闹喝酒吸螺蛳。


    亿万原本是对电视感兴趣的，可没人抱着，他又难受。


    季恺城便抱起吭吭唧唧的小孩，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好好坐着。”


    亿万扭着脖子看看电视，又转回来盯着季恺城手里的筷子，接着伸出手紧紧抓住筷子不放。


    “听话，让爸爸吃饭。”季恺城掰开小孩的手指头。


    亿万现在爱动爱抓，有一回没留神，筷子被夺走了，这小东西就抓着筷子高兴地“梆梆梆”敲桌子。


    “小许。”刘大飞见许睿的杯子里就白开水，便问，“你不喝啤酒啊?”


    许睿：“唉，现在还喝不了，这小子还在吃奶呢。”


    刘大飞看向季恺城怀里不安分的胖小孩，笑道：“难怪亿万的块头结实，我当时就说过你以后不缺奶水。”


    “…


    刘大飞看着许睿，想到在棉纺厂时还咋咋唬唬，扛着锄头要去找季恺城的小伙，如今身上已然多了几分成熟。


    其实不用问，刘大飞和杨小明也清楚。季恺城许睿和宋崎一路走来，走到今天办起工厂，该有多不易。


    “哎小明哥，大飞哥。你们离开棉纺厂后去了哪里上班?”宋崎问。


    杨小明语气中透着无奈，他说：“当时过完年，我跟你大飞哥又去了其他县，可每家厂都待不久啊，待一家倒一家，倒一家我俩又换一家。”


    许季宋陈：“.…”


    刘大飞笑道：“后面我跟你们小明哥干脆不出去了，就在老家种地。幸好回去种地了，要不然都得错过你们的信。等到小孩一开学，我俩就立马买车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