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睿说：“大飞哥，你们来的及时，我们厂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呢。你们以后就安心待这边，等赚钱了就在海市买房。”


    许睿说着说着又扯到买房投资这块上了，听得杨小明和刘大飞一愣一愣。


    “真的啊?”


    “真的!”许睿拍拍胸脯，“现在房价不高，赚个几年就能买了，到时就在海市安家，然后把兵兵强强接过来这边读书。”


    刘大飞笑道：“行!小季小许的主意向来没错，以后我和你小明哥就跟着你们混了。”


    晚饭后，亿万要吃奶。季恺城便带着刘大飞他们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现在人事财务这块都是他在弄，他给刘大飞两口子安排了岗位以及工资待遇。虽说是叫杨小明过来当食堂厨师，但也没有硬性规定，只要杨小明乐意，也一样可以去踩缝纫机做衣服，反正提成是计件。


    而刘大飞就跟大伙一样，做衣服拿底薪和提成。


    季恺城安排完事，还要去收拾碗筷。他走出办公室，他打开隔壁房门。


    电视机开着，许睿抱着小孩仍旧坐在饭桌前。而亿万吃几口奶，转着眼珠子去瞅电视机上的画面。还伸出手指头，指着画面口中“唔唔!”叫着。


    直到许睿拍了下他，喊他：“快吃，别给我东张西望。”


    他又立马扭过脑袋，一口咬住用力地吃。


    见季恺城走进来关上房门，许睿问：“大飞哥他们回楼下宿舍了吗?”


    季恺城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回他：“宋崎陈默和他们去外面弄鸡窝了。”


    “你让小明哥看看，咱们厂后面能不能种点什么菜?”


    “我给他说了。”


    亿万吃完了奶，许睿把他放到小床。他起身伸展着胳膊惬意道：“唉~,大飞哥他们一来，我们总算稍微轻松一点了。”


    确实如此，自从刘大飞两口子来了后，尽管赶订单仍旧忙碌，但许睿他们至少可以不用发愁厨房的事。每天都能睡个饱觉，准点上下班了。


    并且也多了许多时间和心思去照看小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亿万越来越厉害了，能坐能爬。往往早上的时候，许睿和季恺城还睡着，这小东西就爬起来坐着了。


    坐着还不安分，手指头抠抠季恺城的脸，又把脚放在许睿的嘴巴上。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许睿和季恺城也没法继续睡觉了。


    一看到许睿睁开眼，原本乖乖坐着的亿万就兴奋地在席子上手舞足蹈。


    许睿侧过身，抓着他的小脚掌佯装张大嘴要一口吞进去。


    “啊呜，把你的脚吃掉。”


    亿万就咯咯咯笑，他现在最喜欢大人逗他这么玩。


    “小公鸡啊你，今天又醒这么早?”许睿侧了个身，支着胳膊跟他说话：“楼下的鸡都没你起得早呢。”


    盯着许睿一张一合的嘴巴，亿万也啊呜啊呜回应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弯得只剩下两条细缝。


    他伸出手指头去点点许睿的胸。


    许睿明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还是逗他：“干嘛呢干嘛呢?你想干嘛呢?”


    亿万弯着眼睛高兴地扑到许睿的怀里，接着张嘴在许睿的衣服上啃着，啃得湿哒哒一片。


    季恺城看得好笑，他推推许睿，说：“别逗他了，给他吃了我们好起床。”


    许睿将这个肉乎乎的小东西揽进怀里，揭开衣服。


    然而刚被亿万用力吃了两口，许睿便一声嗷嗷痛呼，剧痛瞬间刺激到头皮上，他根本来不及缓和，猛地推开怀里的小孩。


    紧接着捂住胸，不断倒吸凉气，差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亿万被猝不及防地推开，又见许睿这个样子，当即被吓呆了，下一秒哇哇大哭。


    不止是亿万，连季恺城都被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弄得懵了瞬。


    他赶忙从床上坐起来转过许睿的肩问：“怎么了?”


    许睿连着嘶声一阵后，才说得出话：“操!疼死我了……这小子咬我……”


    “我看看。”季恺城忙抓着许睿的手挪开，垂眸一看，见许睿的那个位置已经发红。


    他又看向旁边大哭的小孩。


    亿万哭得小脸涨红，上气不接下气，他不理解，只是委屈地朝许睿张着手。


    “不哭了。”季恺城抱过小孩，然后掰开他的嘴巴。


    果然，下牙龈上长了两点白白的。


    “长牙了。”他对许睿说。


    “是吗?”许睿忙凑过去，看清楚后他惊喜了瞬。


    然而惊喜完后却发愁了，他问季恺城：“现在怎么办?”


    季恺城毫不犹豫，“断奶。”


    可许睿喂的时间久了，骤然要断奶。他心里头居然莫名不是滋味，尤其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还张着手要自己抱的模样。


    亿万在季恺城的怀里手脚挣着，两只眼睛巴巴望着许睿。


    许睿心有不忍，他犹豫了下说：“要不早上先给他吃了吧，不然我怕他哭出毛病……”


    季恺城盯着许睿的脸色看了会儿，而后迟疑道：“再把你咬痛怎么办?”


    许睿沉默了下，接着他从季恺城的手里抱过小孩。


    “给你吃，但你不能咬爸爸，要不然就没得吃了，听懂了吗?”


    亿万或许是听得懂，就算听不懂，也被许睿沉重的语气给吓傻了。


    于是当许睿再次撩起衣服给他吃奶后，倒也安分。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这么点大的小孩今天哭了转头就忘，许睿再被他给咬了许多次后，也狠下心来准备断奶了。


    尤其刘大飞提醒许睿，他说：“亿万现在只长两颗牙，要是后面再长两颗，那就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磨了，赶紧断了。有的人不断，那小孩都快把妈妈的给咬下来了。”


    季恺城一听，惊起一身冷汗。怎么也不肯让许睿再喂亿万。


    许睿为了自己不变成缺nai头人士，也没敢喂了。可是一到亿万的饭点，他就撕心裂肺地哭。


    什么人抱都不行，喂他吃米糊也不要，就算勉强被许睿按着喂进去几口，该闹还是闹。


    到后来，亿万或许知道大哭大闹没用。许睿给他喂米糊的时候，他就小肩膀一抽一抽地盯着许睿。


    喂一口米糊，嘴巴就一瘪，而两只手全程朝许睿张着。


    许睿几次都快要心软。


    后面刘大飞说：“小许，这段时间你别老在亿万面前晃了，要不然他看到你就闹，你看他这样也难受。”


    “啊?那怎么办?”


    刘大飞让许睿暂时别接触亿万，连人影都别让他看见。


    小商品城的铺子再过段时间就要转成批发档口，现在事情也逐渐增多。白天许睿倒是可以去小商品城，顺带把样品给那边的商户们宣传。


    可晚上他得回来睡觉。


    于是许睿和季恺城两个商量了番。季恺城决定在亿万断奶之前，他带着亿万搬去宋崎的房间里。


    也只能这样了。亿万哭了好一会儿，现在刚睡着。刘大飞便让许睿趁着小孩没醒，赶紧去小商品城。


    亿万从生下来到现在，几乎每时每刻都粘着许睿。母性这个词语，许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身上体现。可小床上这个连睡着了，还时不时会伸出手，张着颤巍巍手指头的小孩。哪怕睡梦里都在依赖自己，许睿只觉自己身体里的经脉血管仿佛都被这只小小的手掌给紧紧揪住了。他目光深深黏在小孩的身上看了许久，才带着服装样品去小商品城。亿万睡了个午觉，醒了后两只眼睛就开始满厂子寻找许睿了。


    许睿不在，除了季恺城外谁都不能抱。


    季恺城干不了活，只能抱着他在厂子里来来回回走。可把一楼都走遍了也没人影，亿万绷着脸蛋，两条眉毛拧得紧紧的。季恺城告诉他：“爸爸出门去干活了，亿万听话，等到晚上爸爸就回来了。”亿万不听，他朝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伸出手指头，大概意思是许睿在房间里。


    “吭……”


    季恺城没办法，只能抱着他上楼去房间。然而房间里也空荡荡的，亿万嘴巴瘪着，小鼻子开始一抽一抽。他平时最喜欢看电视，现在季恺城为了哄他，只好打开电视机。但亿万却没心思看电视，鼻子里一直小声又委屈地“吭吭”着。


    吭了一下午，到了饭点稍微好些，也能被季恺城抱着看会电视了。


    楼下杨小明喊开饭了，季恺城抱着小孩下楼。


    陈默看着季恺城怀里跟木头似的，板着张脸蛋的小孩，便逗他：“哟哟哟，小胖子今天怎么不高兴了?”


    亿万皱着眉毛，趴在季恺城的肩膀上表情蔫蔫地看着陈默。


    他还是穿着小肚兜，坐在季恺城的臂弯里胖屁股露出一瓣。


    陈默手指勾了勾他的小鸡说：“赶紧戒奶，就当减肥了是不是?你瞧你胖得小鸡都看不见了。”


    亿万一听，立即嘴巴一瘪，唔嗷一声哭，然后把脸蛋埋到季恺城的肩窝里。


    儿子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结果被陈默这么一弄。季恺城无语地打开陈默的手，“你的小鸡才看不见。”


    他赶忙拍着儿子的后背哄着：“不哭了，听话，爸爸带你去后面看鸡。”


    看了半小时的鸡，季恺城带着儿子回到厂房。其他人已经在桌前围着吃饭了，可他还得先喂儿子。


    杨小明炖了鸡蛋羹，端出来在亿万面前晃，又叮叮当当敲了敲勺子，“今天杨伯伯给亿万吃鸡蛋啊，鸡蛋香得勒。”


    季恺城把儿子放在小床上，给他扎上围兜。他接过杨小明手里的碗，舀了一勺蛋羹送到他嘴里。


    “啊……张开嘴。”尽管还心心念念记挂着许睿的奶，可肚子饿了也没办法，亿万只好张开嘴。


    他现在才接触辅食没几天，每次喂进去一口都得眯起眼睛半天。


    季恺城喂完一口后，用勺子刮了刮他的嘴巴，以免嘴上残留蛋羹。


    小孩吃一口玩一会铃铛，喂了足足半小时。喂完后季恺城也精疲力尽了，他让刘大飞帮忙照看着，自己火速去吃了晚饭。


    先前紧锣密鼓忙了一个半月，这段时间工程没那么赶了，所以就没加班，到了九点钟大伙准点下班。


    亿万到了晚上闹得更厉害了，季恺城和宋崎两个便轮流抱着哄。


    季恺城抓着奶瓶喂进去两口，亿万就在宋崎的怀里手脚乱挣。


    等到许睿从小商品城里回来，他走到宋崎的房门前都还能听见里边的人忙成一片。


    刘大飞说断奶前别让亿万看到，可许睿忍不住，他还是悄悄打开了点门缝。


    亿万没注意到，季恺城和宋崎看见了。季恺城便给宋崎使了个眼色，让他抱着亿万，自己则快速走出房间。


    看到许睿焦急的神色，季恺城安慰：“没事，等会哄睡了就好。”


    “他吃了吗?”


    “刚才喂了奶粉。”


    “今天哭得很厉害吗?”许睿这么问着，可他自己的眼睛却红红的。


    季恺城轻声说：“小孩断奶肯定会哭，等断完了就好了。”


    许睿站在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季恺城拍拍他的肩，“没事的，我会看着他。你早点去房间睡觉。”


    许睿沉默地点点头，再次看了眼玻璃窗后，他走进隔壁的房间里。


    季恺城又继续回去和宋崎一起哄小孩，幸好亿万闹了一天这会也累了，终于乖乖闭上眼睛睡着了。


    宋崎这一天下来也累得不行，床上季恺城要照顾小孩，他便索性在地上铺了张席子。


    夜深人静，工厂一天的喧哗落下。许睿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躺了半天没睡着，便起床握着手电筒去了隔壁房间。


    怕亿万突然醒过来，他没敢开灯。


    宋崎已经睡死了，许睿悄悄地从他枕头边绕过来到床边，他将手电筒放在床头的书桌上，这样光线不会太强烈，也正好可以让他看到床上。


    亿万缩在季恺城的边上睡觉，哭了一天细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水痕。睡得也不安稳，不时地会猛地抓起小拳头，直到季恺城条件反射地伸手轻拍着他的身体。


    小拳头才慢慢松开。


    察觉到来自上方的动静，季恺城猛地睁眼。当他看清许睿的脸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侧头看了眼旁边的小孩，又转头压低声音问道：“许睿，你没睡吗?”许睿目光落在亿万的身上，他点了点头。季恺城往里边挪了点，然后拉着许睿躺在旁边。


    “睡不着?”


    “嗯。”


    当季恺城轻声问他怎么了?


    心底那股情绪便如排山倒海般朝他涌来，他闷着浓浓的鼻音说：“难受……”


    季恺城没说话，而是将他拥入怀里。


    “难受。”许睿说，“心里难受，我在店里老是想亿万哭了没有，他是不是在找我。”


    若说季恺城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许多第一次，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成为丈夫，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第一次承担起家庭和养育的责任。


    那么许睿只会比他拥有更多第一次的体验，而许睿的第一次，却是他作为丈夫或者父亲永远无法深刻体会的。


    “没断奶前没想这么多，可是今天突然害怕了。”


    “害怕什么?”


    许睿睁着眼望着被灯光晕染的天花板，“觉得……亿万像是在慢慢脱离我。想到他长大以后，他会有自己的生活，和我们分离，我心里就空荡荡的。”许睿吸了吸鼻子，心底涌上酸楚的滋味，“我知道人本来就是要这么走一路的，每个人都要经历，可我就是难受，我舍不得。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本该是我紧密相连的，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他要独立了，我该让他去慢慢独立……”


    这个会哭会闹的小孩因为需要长大，再也没法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满足吃奶，渐渐的，他会脱离自己的怀抱，而去追逐更加广阔的天地。


    他喜悦他的成长，却不舍时光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