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性情

作品:《小蝉

    康宁宫内。


    聂太后见眼前的人,笑道:“明徽,一别数年哀家见你长大不少,还记得你刚离宫的时候好像还不满十三岁?”


    段明徽端坐在聂太后对面,他颔首笑道:“太后娘娘好记性。”


    她的目光从桌案上的描金茶盏转而落在段明徽身上,“明熙待你不薄,当年若非他恳求哀家向皇上谏言送你出宫前往庆州避居养病,想来你也不会有今日这份风光。”


    段明徽颔首,道:“明徽今日所有的皆因皇兄当日的救命之恩。”


    “明徽,皇上已经封你为平王,如今你也不必再过从前的日子,可有想过准备何时向皇上交代霈儿的事?”她戴着金镶翠玉戒指的手指捻动佛珠,那声音里带着长年身居高位的矜贵和威严。


    段明徽的手扣在杯盖上,他既不饮茶,也不回话。


    太后云鬓高垒,她的发中带着一顶缀着宝石的九尾金翅凤冠,发髻两边各簪一只珍珠流苏金步摇,身着绛紫色的宫装,外袍上绣着百鸟朝凤的纹样。她虽年事已高,但保养得宜,身形丝毫不显老态,眼眸明亮,威严中带着华艳尊贵。


    太后看向他,“霈儿终究是明熙的骨肉,虽然他的生母身份低微可怎么说也是皇孙,如今皇帝膝下本就子嗣不多,这霈儿若是能回到盛京,想必皇上的病也能好得快一些。”


    段明徽听到聂太后口中的“霈儿”,猜测到大抵聂桓已经将忘嗔的身世告诉了聂家。


    他平静地说:“父皇的病是心病,霈儿并非是解这块心病的解药。”


    聂太后听见段明徽的这句话皱起了眉,许久她才再度才正视这个刚满二十的青年。


    原先她对段明徽还活在这世间这一事并不以为意,岂料去年青州平州两地大旱,国库空虚拿不出补给给前线,段明徽竟然能在短时间内补足户部这几年的亏空,又能稳定卢平峰今年出征的军饷补给。


    过去他从未参与朝政,却用这两件事重新得到皇帝的青眼再度回到盛京受封为王,她深知此子的心思不浅,他想要的绝对不是区区一个平王的头衔。


    太后瞥了他一眼,片刻突然笑道:“所谓父子同心,想来还是你身为儿子,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她那句“父子同心”,就像一根小刺,看似并不起眼但却不偏不倚地扎在段明徽的心上。


    虽然对他来说不疼不痒,却足够让他十分膈应。


    “皇祖母今日派人传孙儿进宫,想来应该不止是想跟孙儿探讨皇家的骨肉亲情。”段明徽面上笑意不减,冷情的双眸中看不出喜怒。


    太后面无表情,她一边品着浓茶,一边瞧着段明徽道:“你也知晓明烨的事,按皇上的意思之后应该会将你放到六部之中的某个位置去历练历练,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段明徽自谦道:“明徽自知资历不足,定然全按父皇和娘娘的意思走,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聂太后见他谦顺,倒是能隐约在他身上捕捉道一点段明熙当年的影子。可再回过神来,她便想起探子所说姚家父子遇刺身亡和段明烨无故暴毙这两件事。段明徽相较太子,他的处事手段更是决绝,这点谦顺恭敬无非只是做给自己看的。


    段明徽不喜再跟她打哑谜,他直言道:“过几日便是清明,明徽难得返京想去祭拜母妃以尽孝道。”


    聂太后闻言神色一顿,她在心中没惊异段明徽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事,只是关于元贵妃身故后,她的尸首并未葬于妃陵。


    二人相视无言,福贞姑姑像是已经察觉到此时场面的尴尬,她见势便传人在小案上重新添了新茶。


    太后端起饮了一口热茶,须臾才悠悠问道:“此事你可曾问过你父皇?”


    段明徽丝毫不避讳,“父皇龙体抱恙,皇后娘娘一心礼佛不问后宫的事,故此明徽今日前来也是打算和娘娘相商关于我母妃一事。”


    聂太后叹息一声,“一晃贵妃走了也这么多年了,想来恐怕连皇帝都忘了宫里曾经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如今你这个儿子回来心中还牵挂着她,真是孝顺。”


    “明徽恳请娘娘相告,我母妃那年过世之后究竟被人葬在了何处?”他抬起眼眸,眼神徒生一股冷意。


    太后听见他这番话没有斥责他身为小辈的无礼,她出乎意料的平静,“贵妃当初疯魔弑君是畏罪自戕,这件事哀家记得当时皇帝遇刺受伤下令封锁毓庆宫,毓庆宫曾经侍奉贵妃的太监和宫女他们的下场不是死就是被赶出宫。”


    元贵妃身故后,毓庆宫被上了锁,那年被弃置在毓庆宫内还有年幼的段明徽。


    在冷宫的几年他受尽太监白眼,饿急了连已经馊掉的狗食都能生生咽下去,他太清楚那几年活得连畜生都不如的滋味。


    聂太后看出他的意图,不过她并没有如段明徽所愿。


    她静静打量着段明徽,故意挑起过去,无非想从头到脚都给段明徽浇上一盆冷水,让他断了这个不该有的心思。


    “太后娘娘。”段明徽冷眼看向聂太后,道:“我母妃当年并非无故疯魔惹怒父皇,那几年父皇为何会将我关在毓庆宫,您......”


    “明徽,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聂太后开口打断段明徽要说的话,她冷声道:“哀家原以为你出去这么多年,性子也和该被磨平了,想不到还是这般倔。当年你是如何已经不重要,只是如今你已是众所周知的平王,何必再因过去那些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惹得你父皇不痛快?”


    段明徽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系挂的紫玉佩,他的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他那双眼睛和大周人不同,是天生的异瞳。虽是发暗的赤色,但再往里仔细瞧,幽幽的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在心里无数次地厌恶这座宫廷,可选择回来再次面对自己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父亲,最大的原因就是想知道当年自己的母亲究竟所葬何处。


    然而他身为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连想知道生母的尸首葬在何处都不配知道,对他而言是最大的讽刺和羞辱。


    “明辉今日言行无状冲撞太后娘娘,谢过娘娘教诲,明徽先行告退。”段明徽敛眸,他起身跪安。


    正当他准备离开,突然被聂太后唤住。


    她看着段明徽决绝的背影,道:“贵妃走的时候尸骨无存,至于当初她的骨灰会下葬何处,天下间只有一人才有资格决定。”


    康宁宫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段明徽走后福贞姑姑扶着聂太后前往花园里赏花。


    福贞见段明徽是负气离开康宁宫,她垂眸问:“恕奴婢多嘴,平王殿下年少气盛,您刚才为何不直接告诉他元贵妃的骨灰并不在宫中,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聂太后拿过盆栽边的剪刀,她从容打理着盆中的兰花,“他拿皇孙的事来制衡哀家,哀家自然也要拿他在意的事牵制住他。”


    “可您最后不是还.....”福贞姑姑不敢再说下去。


    “段明徽的性子看似浑身带刺,冷血无情。可偏偏就是这样看似无情之人,才最容易被人世间的各种情感所桎梏。”聂太后剪掉残叶,说:“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当下国本之事才是重中之重,如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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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徽就算不想被牵扯进来也已经进来了。”


    福贞不明白聂太后的言外之意,她低声道:“娘娘,今早小聂大人着人送来了千年人参......”


    一听见聂桓,聂太后像是被触怒般,她道:“别跟哀家提他,聂桓用计除掉聂延那天哀家就已经提醒过兄长,此子手段狠毒需有所防范。哀家早就看出聂桓压根没拿自己当聂家人,岂料兄长为了讨皇帝欢心让聂桓献药,如今导致引火烧身的下场属实是自作自受。”


    聂国公为何会突然在书房因突发胸痹而死,聂太后比谁都要清楚,相比起段明徽,她更加要提防的人还有自己这个亲侄子。


    *


    这一边,张蝉在自己的脸上做了点小手脚,她戴着面纱又顶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跟着长平侯府的下人进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这个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明明是春天,但整个长平侯府的庭院内的植物看起来却是有气无力,丝毫不见半点生气。走了一年,原先她在府中种下的花草早已经没人打理,如今悉数都已枯败。


    人走茶凉,又何况是她种下的花草呢。


    下人领着张蝉绕过拐角来到西厢房,她听见来接应的人传来的脚步声以为是林氏随即对方行了个礼。


    “姑娘不必多礼,你既然是广宁王妃举荐的大夫相比医术定然不会错,今日我家夫人又是出门尚未回府,还劳姑娘跟我这边请。”


    说话的人是她的乳娘——月娘。


    张蝉抬眼见到月娘时,藏在面纱后的眼睛里克制不住地升起水雾。她担心自己失态又匆忙垂下脸,低声道:“多谢嬷嬷引路。”


    她神色复杂跟着月娘进了张楹的院子,正巧看见侯府里的一伙下人神色匆匆地往她以前住的东厢房的方向去。


    隔着一层面纱月娘并没发觉她的容貌有何不妥,她领着张蝉进屋,刚绕过玄关,张蝉突然顿住脚步。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张楹。


    她怔怔地看着张楹,一年前的好些事开始像走马灯般逐渐浮现在脑海里,回过神后她才注意到张楹身边还有一个她过去从未在府里见过的小丫鬟。


    月娘对张楹道:“这位是广宁王妃举荐来的女大夫,是二夫人让我将她领来为小姐治病。”


    相较过去她一直带着愧疚,如今再见,她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心中究竟对她是不是恨。她想着如果张楹真如贺兰群所说是林氏找人的除掉她的棋子,自己倒不如不救她。


    过了好一会,张蝉回过神,行礼道:“见过小姐。”


    张楹神色恹恹地倚靠在贵妃榻上,仰头对张蝉无力笑笑,之后示意月娘上茶接待张蝉。


    月娘转身看向张蝉,她接过她手中的药箱,道:“薛大夫您这边请。”


    张蝉走近贵妃榻,她坐在小凳上为张楹把脉。她不禁抬眸,这一刻她看清了张楹的长相。


    落雪和广宁王妃说的不错,她们二人没有血亲关系,竟然如此相像。只是张楹面无血色看上去比自己的身体还要虚弱,她这一年里又究竟瞒了众人多少事?


    “敢问大夫,我如今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张楹突然道。


    张蝉的眼睫动了动,她不明白为何张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只是当下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张楹的脉搏,她的身体究竟遭受了什么,为何脉搏会如此异常。


    原先张蝉担心是自己今日来到侯府心不在焉导致诊断有误,可过了许久张楹的脉象仍然是她最初的判断。


    她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