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桎梏

作品:《小蝉

    侯府侧门边灌进的穿堂风吹得张蝉全身发冷,她的着身子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正欲往堂内走,听见背后的脚步声,以为是去关门回来的落雪。


    张蝉一抬眸,满眼诧异。


    原是刚才顶着火气,转身就走的人此时竟又折了回来。


    “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她心跳凌乱,无法自控。


    段明徽没有说话,背着手停在她身前。


    张蝉怔怔看着他,声音越来越小,“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


    此刻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和平时的冷淡沉稳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他不开口,表情倒像是在同她赌气。


    少顷,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张蝉一惊,反应过来,原是段明徽往她的手里塞来一个白瓷罐。


    她不明所以,掂了掂手上的瓷罐,低头一瞧,发现瓷罐的封口处被人包得十分严实,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倒是沉得很。


    “盛京风沙大,你从小患有哮喘又刚病愈,下次出门不要穿这么少,进宫的路上也要记得戴面纱。”他沉着脸,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瓷罐,嘱咐道:“里面是蜂蜜,开春以后每日食用一点,可以缓解哮喘发作的症状。”


    张蝉懵懵地捧着那个沉甸甸的瓷罐,她也不说话,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段明徽详装生气,故意俯身,伸手在她的额间轻弹一下。


    她回过神,摸了摸额头,似有些别扭地说:“我原以为你这一走,再也不理我了呢。”


    她的眼睫微颤,湿润的眼眸里清晰映着少年的身影。见这人还傻杵在那里不愿开口,张蝉便走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被她这么一拉,段明徽脸上闪过片刻诧异,他微微弯腰,顺着她的动作侧眸低头。


    二人距离相近,他一俯身,这个姿势挡住了四周昏暗的烛光,也恰好挡住不停吹向她的穿堂风。


    “明徽,你下次不要一声不吭就走好不好?”张蝉凑在他的耳畔边低声说完,又抬头望向他。


    “当年父亲也是这样,那回为了和太子的婚事,我跟他起了争执,之后两个人很久都没说过话。后来他奉皇命率兵北上,一走近三年,还没等他回来,我就已经没有机会再同他吵架了。”她哽着声说。


    段明徽转过头,二人目光相撞。


    她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失落,连带眼角也渐渐红了起来,像是委屈,又像想起什么伤心事一样。


    堂中烛影摇曳,地上人影成双。


    “好蝉儿,不哭了。”见她落泪,他手足无措,只能抬手揩掉她眼角的泪花,安慰道:“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就走,你要是再哭下去,我就只能陪你一起哭了......”


    段明徽的心都险些被揉碎,指尖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


    她紧抿双唇,耳畔边是他的柔声劝慰,她手臂一伸,揽住他的腰。


    守在侧门边的落雪忍不住偷看里面的场景,不由得被张蝉惊人的举动吓得瞪大双眼。


    向来在外人面前规行矩步的张家小姐在这晚竟然逾距抱着那位同她萍水相逢的平王殿下。


    段明徽轻叹一声,沉默地看了眼把脸埋在自己胸膛前的人,他伸手理着她似锦缎一般的乌发。


    张蝉仰头嗔了他一眼,之后又将头一偏,像小孩子发泄一样,把自己脸上剩下的泪水全部往他心口的衣襟上蹭。


    段明徽被她这种孩子气的报复方式逗笑了,等她挣开怀抱时,眼底已经盛满了得逞的笑意。


    一时无言也没关系,他们互为知己,心都是一样的。


    “我说你们两个孩子见个面,怎的一会哭一会笑,看得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晓得凌素在这里看多久,此时张蝉的脸已经红透了。


    段明徽向凌素颔首,他看了一眼张蝉的窘迫,先开了口:“天色已晚,明日我会让安英将皇上近期的脉案和起居注整理后交给你。进太和殿面圣前,你就先从这些书册上了解皇上的病情。”


    张蝉点点头,目送他从侧门离去。


    *


    当晚接近亥时,侯府书房灯火通明。


    凌素行至书房门外的石阶,看见窗上的人影,她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知道张蝉一进书房大抵是又要熬一夜,她就端了刚做好的夜宵送来。


    见张蝉没听见自己进门的动静,偏头看见她置于案上的那堆晒干后的草药。


    那些药物是用来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每种都长在不同的山间,想要集齐不是件容易的事。偏偏段明徽那小子公务缠身,还能耐着性子从山上寻到,日日着人送来。


    张蝉提笔记录着行医的药案,另一只手边堆放着一些她母亲过去留下的医书典籍。


    纸上的光影一晃,她抬头才发现凌素端着放有陶盅的托盘,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您还是快放下吧,我是晚辈,哪能让您送东西给我吃。”她放下笔,起身忙接过凌素手中的托盘。


    “你这孩子过去就不按时吃饭,看你还是这么瘦,不知道你背着我跑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按时吃饭。”她严厉地说。


    “我当然有,您不在的日子里我都很认真地照顾自己。”她将托盘里的药膳放在另一张圆木桌上。


    张蝉笑起来,凌素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内心柔软的人,可偏偏每句话的语气都故作强硬。


    凌素同张蝉初识,就知其是很好的苗子,故此愿意收她为徒,将自己毕生所学毫不保留地授予她。


    张蝉学得快,悟性高,这些勉强可以算是天赋。可能在眼睛看不见的时日里将她布下的课业完成,又能沉下心学会她那的几门传家绝学,实属不易。


    留在平州那数本放在她住处里的手书,几乎都是张蝉看不见的那一年里写的。


    一字一句,皆是心血。


    凌素打心底里欣赏这个后辈,也确信只有她这样的固执人,从医时才能心无杂念。


    一个人处于艰难时期还能继续好好生活,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是像那孩子一样坚韧,不管多难,她都不会随便放弃。


    她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总能带来希望。


    “这是上等崖蜜,因为野生蜜蜂筑巢于悬崖峭壁上,采集艰难,所以有价无市。”她坐下后端详着段明徽送给张蝉的那罐蜂蜜,又开罐闻了闻,感慨道:“我瞧着这罐崖蜜的品相和质地,必定是顶级的珍品,恐怕进贡给宫里娘娘们享用的蜂蜜,都不如他送你的这罐名贵。”


    刚才忙于记录药案,张蝉没注意手里的瓷罐。


    借着明亮的烛光,她认出是这是刑窑的无纹白瓷,不大不小的瓷罐胚体细腻,釉色润泽。不仅是崖蜜难得,就连装蜜的瓷器都有独特之处。


    “这蜂蜜是珍品,就连盛蜜的瓷罐也是珍品,那这送东西的人呢也......”凌素打趣了她一通。


    张蝉耳根发烫,一手将茶盏放在凌素面前的案上,打断她的话,“今晚的晚膳厨房做的口味实在太重,您是平州人应该不习惯,还是喝口茶压一压。”


    凌素顺着她的话端起茶盏,品着张蝉亲自斟的香茶,似笑非笑地说:“过去你说待他如挚友,未曾动过男女之情,现在怕是已经动心了吧?”


    她怔怔地瞧着那罐崖蜜,垂头一笑,道:“过去在平州眼睛看不见,身份也不明的时候,我不敢想过这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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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现在呢?”凌素弯着唇,看着她,“现在你的眼睛看得见,也认出他是谁,你是怎么想的?”


    张蝉一时踌躇,没有回答。


    “我看他待你的心不假,若你们心意相通,大可让他去求皇上为你们二人赐婚。省得你们一来一回遭外人说闲话,也免得将来太后再为一己私利将你许配给旁人。这公侯王孙虽好,却也没几个真心。”


    张蝉想段明徽没再提过这些,不是因为他变心,怕是还在等她的答复。


    “我对他......是有好感......”她略略停顿,“可我......”


    “你不会心中放不下当年同你有婚约的太子?”


    凌素转念一想,太子段明熙也是盛京人人称道的绝世君子,若是张蝉忘不掉,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她笃定说。


    “要是太子还在世,你会不会重新选他?”凌素问。


    “不会。”张蝉摇摇头,“当年我曾对兄长说过,不会进东宫做他的太子妃。现在也一样,就算他还在世,我的心也丝毫未改。”


    几年前,在她知晓太后有意将其许给段明熙做太子妃的时候,她就一直刻意避着段明熙,二人之间的来往随之越来越少。之后她撞见段明熙和玉姚之间的绵绵情意,也更加清楚自己的心。


    她不会接受这门婚事,是任性妄为也好,不知天高地厚也罢。也许同段明熙当日所说,她原就是个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性子。


    至于段明徽,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在平州看不见的日子里,他给她念书,帮她梳头,替她解闷。


    她仿佛认识了一个和昔日在宫里不同的段明徽。


    一朝变故,二人的身份不同。


    她不再是落魄的孤女,而他也不是恣意行走江湖的少年。他们拥有什么,注定就要被什么限制,身份上带来的枷锁太多,使得他们回到盛京以后相处的顾虑也跟着多起来。


    她低下头闷声说:“我有时在想,明徽对我,会不会是因为我曾相助于他幼年微时,所以他才会对我动心。”


    凌素还没从她的话中回味过来,又听她自语呢喃:“倘若换一个人,他会不会也是一样的,而我会不会也是如此......”


    张蝉没再继续说下去,她转头看了一眼自己方才在桌案上书写的东西,那本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类奇难杂症的药案。


    今时今日,她心里记挂的除了段明徽之外,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


    于这些尚未有头绪的事而言,她那点儿女私情似乎太微不足道,尚且还不能放在前面。


    也许,她得委屈段明徽多等她一阵子。


    *


    段明徽从侯府离开后没有回位于西街的平王府,他来到京郊的一个不起眼的茅屋。


    此时寒衣正好守在门外等他。


    “主子,人已经在里面了。只是他的嘴太紧,什么也吐不出来。”寒衣上前道。


    “无妨。”他沉着脸,跨步进入。


    茅屋里面关着的是一个浑身是血,又被五花大绑的白发男子。


    男子衣裳上的血迹还未干透,他虚弱狼狈地喘着粗气,抬首忽然看见已经推门进来,伫立于自己身前的段明徽。


    段明徽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想起进门前寒衣禀报的话。


    嘴太紧,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勾起唇角,指尖一松,坠下一条由赤金打造平安锁。


    男子看见悬在半空的平安锁,吓得面色煞白,刚想开口,恰好对上他森寒的目光。


    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男子看清了段明徽的瞳色,他大惊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