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拍得这么使劲，手不疼吗？”


    孟寻岸低沉悦耳的嗓音从林瑶头顶上方传来。


    手中的行李被他接过，拍门的右手被他牵住，温软的拇指贴上她的手掌心，画圆，转圈，来回摩挲。


    林瑶缓缓抬头，微风未停，吹动孟寻岸额前的碎发，他上身穿着一件灰咖色羊毛卫衣，下身搭着黑色牛仔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舒适休闲。


    他的脸上未戴眼镜，深邃的墨黑眼眸一览无余。


    林瑶在这双迷人的眼眸中，只能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故作平静，“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孟寻岸牵她进屋，转身关门，轻轻笑道：“不是你说要陪我看夜景吗？盛情难却，我忙完公司的事就来了，今早刚到。”


    “瑶瑶，你回来了啊。”姚玉莲拄着一根实木拐杖从卧室缓缓走出。


    “奶奶。”林瑶嘴角上扬。


    “你这一周都没回家，快过来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累瘦了。”


    林瑶动动右手，想从孟寻岸的手中抽出来，但他却越握越紧，直接牵着她朝奶奶那边走去。


    林瑶有一瞬惊讶，随即控制住表情，和他一样一脸云淡风轻。


    姚玉莲笑眯眯地看着她和孟寻岸紧握的双手，满意地点点头。


    “奶奶，我怎么可能会瘦，李叔做饭做得那么好吃，我顿顿都要吃两碗大米饭。”


    林瑶趁机抽出右手，亲昵抱上姚玉莲的手臂，侧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奶奶，我好想你。”


    姚玉莲伸手摸摸她的头，慈祥的面容上都是笑意：“果然还是小孩一个，还喜欢这样跟奶奶撒娇。”


    说完她便笑着看向孟寻岸：“寻岸呐，还好你今天来得早，不然都没人给瑶瑶开门。我耳朵不好，不知道又会让她在门外等多久？”


    “不是还有爷爷吗？”林瑶环视一圈，疑惑问道，“爷爷呢，怎么没看见他？”


    “你爷爷去菜市场了。他猜到你今天一定会回来，一大早就去给你买好吃的了。他出门的时候，还正好遇上了寻岸。”


    姚玉莲伸手点点林瑶鼻尖，笑道：“再说他比我还耳背，你还指望他给你开门？”


    林瑶轻轻嘟了嘟嘴。


    对面传来淡淡笑声，林瑶抬眼，孟寻岸唇角微勾，眼底含笑。


    “你们快坐下，我去给你们洗些水果吃。”姚玉莲拍拍林瑶后背。


    “奶奶，还是我去吧。”孟寻岸温柔开口，“你和——瑶瑶去沙发上坐着聊聊天吧。”


    瑶瑶？


    林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干嘛突然这样叫她？太肉麻了。


    “你还没给我修完收音机呢。”姚玉莲笑着看向孟寻岸。


    “瑶瑶，你也去看看，之前你也给我修过，这次你俩一起去修修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收音机又坏了？”林瑶睁大双眼。


    “是呀，老物件是这样，三天两头就坏一回。我去洗水果了，都不许来帮忙啊，奶奶我洗的水果才最好吃。”


    “好。”林瑶甜甜回应，“我们就光等着吃了。”


    姚玉莲笑着走向厨房。


    林瑶看着奶奶拄着拐杖的背影，感觉跟原来似乎有些不同。


    她正想着到底是哪里不同，孟寻岸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什么时候学会修收音机了？”


    他牵着她走进爷爷奶奶的卧室，老式收音机正放在书架旁的长木桌上。


    “我其实不太会。”林瑶尴尬地摸了下头，放低声音，“上次是误打误撞修好的，这不没多久就又坏了，看来是根本没修到要紧处。”


    孟寻岸已经将收音机彻底拆解开，这会儿他便上手仔细检查起内部的元器件。


    几分钟后，他了然开口：“你上次修得很好，只是还差几步，这次只要补全就行了。”


    “差在哪里？”


    林瑶连忙凑头去看，距离拉近，她的呼吸朝孟寻岸洒去，丝丝拨弄起他面颊上的细小绒毛。


    孟寻岸的右手不禁轻轻颤动，林瑶清甜的气味仿佛在浅浅挠着他的面颊，有些痒，有些热。


    喉结悄声滚动两下，他深吸口气，缓缓将所有注意力汇聚到收音机上。


    他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那枚熟悉的银色钻戒。


    手背肌肤白皙如玉，流动着力量的淡青色脉络藏于其中，青与白交相辉映，令人移不开眼。


    林瑶原本是在看他修理的手法，不知不觉中，视线就被吸引到他这一双赏心悦目的手上。


    她移眼默默看了下自己的手，上面疤痕明显，或深或浅。


    本就称不上好看，若是再与孟寻岸的这双手一对比，她都想把自己的手揣进风衣外套的口袋。


    “看明白了吗？”


    孟寻岸的柔声询问驱散她脑中杂乱的想法。


    林瑶眨眨眼，反应过来：“哦，差不多懂了。”


    孟寻岸微微挑眉，她的眼睛里明明都是深深的迷茫。


    他轻笑道：“不懂也没事，如果下次又坏了，我再修给你看。”


    “没那么容易坏了吧。”林瑶看着孟寻岸熟练地安装起收音机，笑道，“只要是你来修，每次都能管很久。”


    片刻，她又抿抿唇，悄声对他说：“其实你当年出国之后，这个收音机一直都没再坏过，直到最近才又不出声。我照着记忆中你修理的步骤，试着修了修，虽然没完美修好，不过也算管了些日子。”


    这是孟寻岸第六次修理这个收音机，也是成年后的孟寻岸第一次修理它。


    小时候，他会在晚上来林家后院找林瑶，有时她会拿上家里的收音机，和他分享好听的歌和有趣的故事。


    有一回，她垂头丧气地来到后院，跟他说收音机被她弄坏了，虽然爷爷奶奶没有怪她，但她内心有些自责。


    孟寻岸见林瑶低头伤心，感觉自己的心里也乱成一团。


    于是他便自告奋勇地说让他来修修看。


    林瑶一开始有些惊讶，随后想了想，就把收音机拿到了后院。


    她说：“你这么聪明，说不定真能修好。”


    那是孟寻岸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信任”。


    他修了很久。


    夏夜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却丝毫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


    最终，他按下按键，收音机传出熟悉的歌声。他微微喘口气，抬手抚去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孟寻岸，你太棒了！你真的是天才！”林瑶喜悦地拉着他的手臂摇晃。


    “我去叫爷爷奶奶过来看看，他们肯定会很开心。”


    林瑶蹦蹦跳跳地跑回屋内，孟寻岸看着她高兴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能被称为天才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后来，如果收音机再出现小故障，林瑶第一时间就会找他来修，甚至到后面连她的奶奶都会跟她说，去请邻居家的你那位小同学来。


    而每次修好后，孟寻岸不仅会听到林瑶的吹捧，还会听到她奶奶的赞赏，外加一顿她爷爷用心制作的美味夜宵。


    “你还记得我修理的步骤？”孟寻岸淡淡笑道，“难怪小时候我每次修收音机，你都一直站在我旁边，原来是为了偷师。”


    “哪有？”林瑶不满地嘟嘴，“我只是在单纯地认真看你的操作步骤好吗？谁知道看多了，脑子自己就记下来了。”


    “那你还挺聪明。”孟寻岸按下收音机的按键，播报新闻的男声骤然响起。


    “好了？”林瑶惊喜看向他，“还是你聪明。”


    “这么快就修好了？”姚玉莲站在卧室门口，高兴说着。


    林瑶回头看她，笑得开心：“好了！奶奶你以后就放心听吧。”


    “好好好，坏了我再找你们就是。”姚玉莲笑着说，“快来客厅吧，水果都切好了，来尝尝，都是才摘下不久的新鲜果子。”


    “哇，好漂亮的果盘，奶奶你摆得真好看。”


    林瑶迅速走到客厅，拿起桌上白瓷盘里一块插着牙签的苹果。


    “好脆啊。”她咬了一口。


    孟寻岸不紧不慢跟上她，林瑶拿起一块苹果，递到他面前。


    他微微侧头，直接一口将苹果顺着牙签咬下。


    林瑶呆愣片刻，随即缓缓放下悬在空中的手。


    “真好吃，酸酸甜甜，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笑着对姚玉莲说。


    “瑶瑶，再来一块。”语气相当得理所当然。


    林瑶只觉肉麻，连忙转身把整个果盘端到孟寻岸跟前。


    孟寻岸不作声，只挑眉看她。


    这时，震天响的拍门声响起，比林瑶回家时拍得还要响。


    “我去开门，你们爷爷回来了。”姚玉莲满脸笑容地转身走向大门，“你们继续吃啊。”


    “喂我。”孟寻岸低声对林瑶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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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自己拿着吃。”


    刚才她本来就只想递给他，结果他自己突然凑上来，弄得好像是她要喂他一样。而且还是当着她奶奶的面啊！


    在长辈面前进行这样亲密的举动，林瑶不太适应，她觉得有些尴尬。


    “修了这么久收音机，手累了。”孟寻岸随意甩了甩他看似无力的双手，“而且，你喂的比较甜。”


    林瑶无奈叹气，她能说什么呢？孟寻岸永远有一堆歪理等着她。


    她拿起一块苹果，递到他嘴边。


    然后在他张嘴靠过来时，轻轻把苹果移到另一侧。


    “你要我喂你多少都行。”林瑶面带微笑，“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像奶奶那样叫我。”


    孟寻岸低头轻笑：“像奶奶那样是哪样？哦——瑶瑶。”


    林瑶拧眉，眼睛里闪动着燃烧的小火苗。


    “你还来是吧。”


    手中的苹果转个弯，丝滑进入她的嘴里。


    “你别想吃了。”


    孟寻岸眼底的笑意更盛，他抬手拿起一块苹果，递到林瑶嘴边。


    “那我喂你，瑶瑶。”


    林瑶口中爽脆的苹果瞬间变得难以下咽。


    她无语地瞪着孟寻岸。


    “小两口真甜蜜，吃个水果都要互相喂对方。”奶奶的笑声从林瑶身后传来。


    “又不是没长手，不知道自己吃啊。”


    林旭辉语气淡漠，林瑶听起来却觉得万分温暖。


    我的爷爷，你说得太对了！林瑶内心默默给他点赞。


    “你这人，不会说话就别说。”姚玉莲用手中拐杖轻轻碰了林旭辉的小腿一下。


    林瑶连忙转身放下果盘，快步走到林旭辉跟前。


    “爷爷，你买了一背篓菜啊，真是辛苦……”


    “你这拐杖怎么回事，看着不是你原来那根呢？”林旭辉皱眉看向姚玉莲。


    林瑶话被打断，随即同样疑惑地看向她奶奶。


    难怪她觉得奶奶看起来有些不同了，原来是换了根拐杖。


    拐杖？林瑶内心突然隐隐不安。


    姚玉莲满意地拿起拐杖在她和她爷爷面前轻轻挥舞，笑着说：“这是寻岸送我的生日礼物。虽然看起来跟我原来那根差不多，但握在手中差别可大了，做工完全不一样。”


    林瑶愣住了。


    林旭辉哼了一声，淡淡开口：“东西还是老的才用起来顺手。”


    “也就只有你这个老古董才这么想，我用得顺手得很呢。”姚玉莲不满看向他，“要到中午了，你快去做饭，我饿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林旭辉平淡回道。


    他背着竹背篓看向一脸呆愣的林瑶，温和开口：“孙女，你怎么了，傻了啊。”


    林瑶继续紧紧盯着她奶奶手中的拐杖，对她爷爷的话毫无反应。


    “林瑶，你没事吧？”孟寻岸靠近她。


    有事，很有事，还都是你孟寻岸搞出来的事。


    林瑶认命般闭了闭眼。


    “我没事。这根拐杖太过精美，我看入神了。”


    “你看见没，孙女都喜欢得很。”姚玉莲满脸骄傲，“就你会说风凉话，快去做饭。”


    “孙女，爷爷给你买了一条大鱼，中午给你做清蒸，保证你吃得满意。”林旭辉看向林瑶。


    “我可太期待了，爷爷。”林瑶僵硬地扬起嘴角。


    “嗯。”林旭辉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老林，寻岸把收音机已经修好了，你不用找人来了。”姚玉莲平静开口。


    “真修好了？”林旭辉语气怀疑，“我去看看。”


    “你这人怎么还不信，寻岸原来都给我们修过多少回了。”姚玉莲拄着拐杖跟上他。


    “林瑶，你到底怎么了？”孟寻岸眼中满是担忧。


    “你怎么还记得我奶奶的生日啊。”林瑶无奈扶额。


    “我记得很奇怪吗？”孟寻岸皱眉，“你在乎的人的生日我都记得。”


    空气一时沉默，林瑶再次愣住。


    孟寻岸垂下眼睛，缓缓开口：“你是觉得我今天不该来吗？或者是不该给奶奶送礼物？”


    他想起林瑶刚才盯着拐杖的眼神，并不像喜欢，倒像是诧异。


    “不是，我没这样想，你别误会。”林瑶着急回道。


    她靠近孟寻岸耳边，悄声道：“我俩撞礼物了，我要送给奶奶的生日礼物，也是一根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