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举高！”


    丁素见到姜渔的瞬间瞳孔微缩，当姜渔说完话时，她已经举起枪对准了姜渔的额头。


    夜莺机动队会针对队员的思觉定力进行专训，其中很关键一点的就是：刻意训练回避与幻体对话。


    在丁素眼中，对面的少女并未再说话，而是配合地缓缓举起双手。


    但从己方破门，冷冰冰的枪口指着她的头，少女的双眸中始终未起一丝波澜。


    丁素有种感觉，这个看似平静的屋子内，定然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对峙中，扑空的贺少云连忙回到丁素身旁，似乎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尴尬，他神色蛮严肃地说：“我在地上观察到她穿了原始蛇群的限量鞋子。”


    那是一个户外奢侈品牌。


    贺少云此刻说出的消息也像末世中的奢侈品一样，没什么用。


    所以没人回应他。


    对一个希望成为喜剧大师的人来说，场面更加尴尬了。


    他想打破沉默，又缺乏急中生智的幽默能力，竟硬着头皮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哪买的？”


    贺少云问完后想重新趴回地上的心都有了。


    “金庭商场。”姜渔淡淡说。


    对面几个人装备精良，看上去就是联邦的机关人员。虽然具体身份未知，但她也没老实到要讲出自己是怎么在猎杀了两只10期衍生物后，“随便”换上一双鞋子的事情。


    万一告我盗窃呢。


    贺少云发起的尴尬对话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双方的紧张，顾礼适时小声向丁素报告：“思觉塌陷风险检测完成，进入幻境沼泽可能性为0——她是人类。”


    丁素点点头，并未就这样放下枪，而是追问：“姓名。”


    姜渔面不改色：“我以为客人才应该先自报家门呢。”


    丁素沉默几秒，开口：“夜莺机动队，丁素。他们是我的队员。”


    姜渔听过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讽刺：“云市已经沦陷一年了。你们来得好像有点晚。”


    丁素皱眉，没有理会姜渔话中的讽刺意味，语气不变：“姓名。”


    “姜渔。”


    “职业。”


    “无业。”


    “你在这里做什么？”


    “生活。”


    不是生存，而是生活。随着姜渔的回答，几个人的目光落在姜渔身后的餐桌上，那里仍然摆着一个图案抽象的蛋糕，此时竟为姜渔的话添了几分荒诞的信服力。


    因为确认人类身份，加上姜渔的配合，双方紧张的感觉再次消减不少。


    顾礼的学究气已经熊熊燃烧，他琢磨着姜渔刚刚的回答，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可置信地问：“云市沦陷了一年，你就在这里生活了一年？”


    众人看向姜渔的目光都细微地闪烁几下。


    皮肤黝黑，肌肉匀称，眼神虽然平静，但长长的睫毛下，又似乎藏着浓浓的侵略性。


    姜渔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置可否。


    贺少云侧身靠向顾礼提问：“不是，这能写进历史书了吧？”


    “人类在战区内独自生活的记录是九个月十七天。这数据仅来自官方统计，民间的传言倒是很多。”顾礼的严谨不仅让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还忍不住补充，“历史书不会收录这种知识。生存相关的科目教科书倒是有可能。”


    贺少云一个不注意便被上了一课，悻悻住口了。


    姜渔没有将两个人的谈话放在心上，她的目光始终放在丁素身上。


    眼前这个名叫丁素的队长，从开始到现在，手中的枪口一直没有离开她的眉心。


    非但如此，丁素的手，从来没有任何颤抖，丁素的眼睛，也从来没有眨过。


    稳。太稳了。


    姜渔对丁素越观察，越觉得深不可测。这个女人的身上仿佛没有一丝弱点。


    但还好的是，双方并没有直接冲突，而自己正好需要这个机会前往下一个战区……


    她不禁开口：“丁队长，来晚了总比不来好。身为联邦公民，我至少可以向你们寻求帮助吧。”


    虽然她可能早已经被销户了，但丁素她们在战区应该不能太快查到姜渔的户籍信息。


    “当然。等你随我们回到主城，确认公民身份后，以你的经历，我相信很多人愿意帮助你。”


    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丁素连姜渔寻求的是什么帮助都没问，丝毫没有让姜渔主导对话的节奏。


    姜渔觉得对方更加难搞了。


    “外面那些衍生体是怎么回事？”丁素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姜渔斩钉截铁：“我不知道。”


    经过一系列对话，姜渔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可能会面对问题的答案。


    自己现在的任务是收集晶核，这是一项属于灰色地带的行动。与夜莺机动队这种官方组织打交道的话，最重要的就是避免麻烦。


    然而，这是一个姜渔自认安全的回答，却不是丁素想要的回答。


    于是丁素依然没有放下枪。


    这时，姜渔听到了一个声音：“这是你的刀吗？”


    姜渔的目光立即从丁素身上移开。


    她看到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拿起了玄关处的长刀。


    从开门到现在，姜渔一直在意一件事情。


    门开时，有四道强光。随着自己双手举高后，只剩下一道来自丁素枪身上的光。


    换言之，加上扑空在地的家伙，这支小队应该有五个人。


    但是站在自己眼前的，始终只有两男两女。


    所以，有一个人，藏在暗处。


    姜渔默默记着这件事，以免发生偷袭之类的事情。


    然而，当第五个人出现的时候，她又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注意到对方何时走进了门。


    是有什么特殊的装备？异能？


    第五个人正是宋涯，他拿着刀注视姜渔，等待着答案。


    “是。”姜渔说。


    “东柳街道上，有一只衍生体的尸体，尸体上存在刀伤。”宋涯的话将局势再次推向紧张的对峙，“现场的车辙，停在这栋公寓的楼下。”


    “嗯。我知道。不过在解释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一句，衍生体也有人权了吗？”姜渔早知道对方寻到这里不是偶然，依照心里计划好的对策说道：“所以，你们怀疑我杀了衍生体才将枪对着我？身为联邦公民，我记得夜莺机动队这五个字，代表的可是安全。”


    姜渔说这句话时，将目光放到了顾礼身上。


    通过刚才的对话，她发现只有这个人可能会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衍生体没有人权。”顾礼果然贴心地补充，“但30期衍生体的晶核属于联邦资产。如果你提交线索的话，会有重大奖励。”


    姜渔默然一阵，开口问：“……多大？”


    “很大。最近一次公民提交30期晶核线索，获得了60万联邦币。那枚晶核还是由我们收……”


    “够了。”丁素冷冷打断了顾礼的话，用目光示意姜渔继续回答。


    姜渔其实有些懵。


    她心里的计划是，不管对方是否追究衍生体死亡，她都要说自己是在出门寻找物资时，发现了衍生体的尸体，“凶手”实则另有其人。


    但姜渔百密一疏，忘记了晶核的事情。就像自己脚上昂贵的鞋子一样，晶核同样属于财产，只不过市面罕见而已。


    30期的晶核，光是线索就价值60万，还是国有资产。


    奖励越大，罪责越大，自己刚把它给兑换了算什么罪名？


    “云市不只有我一个人。”姜渔心里补充好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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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回答，“有一个女人——准确地说，我不知道对方算不算人。这个女人的皮肤有些蓝，但脸上长满了绒毛，看不清五官。我能在这里生活，全仰仗那个女人在四处猎杀衍生体。今天早上，我开车去买蛋糕，路过东柳街道，见到了你们说的衍生体尸体。以往我不敢细看，你们说我才意识到，或许那个女人在收集晶核。”


    “刚为什么撒谎说你不知道？”


    “怕被那个蓝色女战神报复。”话虽这么说，姜渔的脸上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反倒有点敷衍。


    “会收集晶核的类人生物吗？”顾礼觉得这句话在考验自己的知识库。


    宋涯则再次开口，拉回到原本的问题：“刀伤是怎么回事？”


    “那是云市巡城部的制式长刀。”姜渔微笑，“我看到那个女战神背着类似的长刀，有些熟悉，后来我也去巡城部借了一把。”


    “你说的信息，对我们很重要。”丁素终于放下了枪，说，“不过，你仍是涉及30期晶核盗窃一事的关键人物，跟我们回主城吧。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不久后的火力清扫对象。”


    丁素收枪转身，最后留下一句：“我在楼下等你，收拾好行李就下来。”


    “乐意之至……”姜渔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只是话音未落，一声“铮”响忽然在房间中响起！狭窄的门口亮起一道幽光！


    姜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迎着那道幽光，右手以迅雷之势抄起摆在餐桌上的餐刀，俯身向前挥去！


    叮！


    一声脆响，餐刀应声而裂，一柄闪着幽光的短刀，竖在姜渔的眉心处！


    姜渔盯着对方——始终靠着门，打量自己的那个少女。她的目光中永远闪着热火。


    此时此刻，两人近在咫尺，少女眼中的热火燃烧得更旺了。


    “唐千苇，收手。”门外，丁素皱眉喝道。


    唐千苇并没有第一时间收手，而是缓缓靠向姜渔：“你骗不了我，我们是同样的人。”


    “我们不一样。”姜渔仍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你慢了一点。”


    唐千苇没有回应。她收回刀，慢慢退后，现出喉间的血痕，所幸没有大伤。


    所有人都看到了。


    方才交锋时，姜渔的餐刀虽然断了，但姜渔第一时间攥住了断裂的餐刀碎片，插向了唐千苇的喉间！


    那是种本能的反应，只有长年累月在战区中厮杀的士兵才能锻炼出来。


    “走吧。”丁素淡淡下了命令，几人陆续撤出房间。


    姜渔留在房间里，她环顾了一下房间，发出一声怅然的叹息。


    良久，她进入卧室简单收拾了一番，背上包，将房间内所有房门关好，最终站在餐桌旁，品尝了一口自己今天做的蛋糕后，出门了。


    ……


    楼下。


    贺少云按捺不住好奇，问安静等待的丁素：“队长，你信她说的话吗？”


    “不信。”丁素回答很简单，不过，她话锋一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放下枪吗？”


    贺少云就是想知道这个，忙问：“为什么？”


    其余几个人也被吸引了好奇，侧耳倾听。


    “我注意到了她的措词。”丁素说着，表情有些复杂，“蛋糕是‘买’的，刀是‘借’的。她好像很怕被追究什么责任的样子，在这种事情上莫名的遵纪守法。”


    “既然她怕被事后追责，就证明她此时不会跟我们作对。”


    这时，姜渔背着包下来了，她走近众人，举起手晃荡着手中的钥匙。


    姜渔问：“你们开车了吗？”


    丁素摇头：“我们要去高速路口。”


    姜渔则指着路对面的豪华跑车：“那挤一挤，坐我当时捡到的没人开的还插着钥匙的车吧。”


    Y-11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