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渔定睛看去，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这条街与现实无异，许多路人男女老少在道路上走着，甚至有行驶的车流。


    可他们仿佛看不见这漫天的眼睛，脸上都是幸福的微笑，在此刻显得尤其违和。它们与陆伯原这些幻体不一样，姜渔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但是哪里不一样呢？


    众人越走越绝望，因为不仅那些高楼的玻璃幕墙，就连街道上飞驰车辆的车灯，十字路口的红绿灯，街道上的井盖……每一处角落，都出现了眼睛！


    这些眼睛除了大小不一之外，形状全部一样。它们上下延伸出粗细不一的黑色睫毛，包裹着中间一只杏仁眼，眼白如雪花般纯净，没有一丝血丝，虹膜又如煤炭般漆黑，同样没有一丝杂质。在最纯净的黑白中心，是一个如万花筒般的瞳孔，瞳孔中正在闪烁着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画面。


    非但如此，那些眼睛正在一眨一眨的，瞳孔始终盯着姜渔等人的位置，十分灵动。


    这种情况，与之前所有的眼睛图案已然完全不同。姜渔心里渐渐沉了下去：这些眼睛已经彻底活了过来！


    该怎么办？怎么逃？


    就算可以刺瞎眼睛，但凭她们几个人又能刺得完吗？几乎这一整座天空之城都成了园长的眼睛！还有这些奇怪的路人，不知道会不会也是园长的傀儡和耳目。


    姜渔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她还没有想到应对的办法，就感到脚下又传来震感明显的晃动。她立即伸手要扶住身边的广告牌，掌间却传来温润柔软的手感，姜渔升起一股不妙之感，侧头看去：自己的手正按在一只眼睛上！


    这只眼睛似乎并未感到疼痛，它也不眨眼，就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姜渔。


    姜渔赶紧抽回手，在晃动中勉强靠着自己的平衡力稳住身形，这时，身后又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


    姜渔向后望去，远处位于最高点的远国幼儿园，已经被蘑菇云般的灰尘吞噬了。正当姜渔思索着园长有没有可能随着地震坠下万米高空时，视线尽头出现了几道身影，彻底粉碎了姜渔的幻想。


    只见一片绿荫草地的高坡处，从漫天灰尘中走出了一道身形，赫然是隐隐已经变成三米高的园长，他走在最前面，身后则带着列成一横排的数十名学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正向山下的城市走来……


    “姜小渔！你到底怎么样了！”


    似乎是因为陆伯原的幻境沼泽正在坍塌，姜渔再次听到了纪小麦的呐喊。不过纪小麦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听得出来她已经呼喊了很久。


    “我没事！”姜渔大声向着天空说。


    “你尽快啊！我听到丁素他们说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到主城了，到时候你——”


    随着园长率领学生逼近，纪小麦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看来幻境再次隔绝了纪小麦的声音，姜渔也不再说话，默默盘算着时间：距离自己来到幻境，对比丁素等人的行驶速度，能看出现实与幻境沼泽必然存在着时间差，而且现实中的时间流速，会比幻境中的时间流速更快。


    自己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姜渔明白纪小麦未说完的话，等到了主城，如果自己还没醒来，可不知道丁素等人会怎么处理自己。


    往好了想，丁素会把自己送进主城。


    但是，陆伯原就遭殃了。他会被直接送走，到那时候，不管陆伯原是被官方送走，还是如唐千苇计划的那样，将陆伯原私自带走，两种情况都会让自己和陆伯原分开。


    姜渔现在仍不知道，1301室是怎么连接到陆伯原的幻境沼泽的。


    如果是依靠距离的话，那么随着自己和陆伯原分开，1301室会不会和陆伯原的幻境沼泽断联？到了那时候，如果自己仍然没有逃出去，又会不会永远困在陆伯原的幻境沼泽中？甚至，直接死去？


    “没事就好。”陆伯原听到姜渔刚才对着天空大喊后就陷入沉默，还以为姜渔是不是因为受刺激太深，给自己加油打气呢，于是回应了一句。


    “谁跟你说话了，先跑！”姜渔回过神来，向陆伯原冷冷说，“一边跑一边好好给我想想你他大爷的到底要去哪！！”


    说完，姜渔率先动身，向城市的更深处狂奔！


    然而，以姜渔为首的几个人并没有跑出去几步，楼宇间的无数眼睛，竟然再次发生了异变！


    那些眼睛的长长睫毛，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开始缓缓向外延伸，睫毛的前端更是诡异地化作了一只只如同纸片轻薄的黑色小手，向几人抓来！小手穿过路人的身体，将一个个“幸福”的天空之城居民切成碎片。


    一时间，天空与街道之间，宛如被一群黑色细蛇充满，而它们的蛇头，正是一只只黑色小手！血液四溅。


    叮！


    姜渔在被满城的巨眼冲击过后，对眼下的异状已经不再感到惊讶，她冷静地抽出手术刀，反手劈向抓向自己的一只黑色小手。当手术刀与黑色小手交锋时，竟发出了嘹亮的金戈之声！


    街上的路人似乎看不到自己同伴被切碎，仍微笑着沿着既定轨道走着，


    虽然小手被顺利割断，坠落在地化为黑烟。但姜渔收回刀后，心里一沉，手术刀的刀刃已经破烂不堪了。


    “大姐大，这个给你。”


    男孩紧紧躲在姜渔身后，他也注意到了手术刀的异样，连忙从怀中抽出一柄崭新的手术刀，递给姜渔。


    姜渔虽然接过了手术刀，却没有及时道谢，而是抬头望去，心中暗骂了好几句：手术刀能有什么用？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成千上万的小手！


    “该死！”另一边，陆伯原也用手术刀斩断了几只黑色小手。但他注意到，不远处的许江竹已经清空了弹匣，射出的子弹却只是打穿小手而已，根本无法阻挡小手的来势！于是陆伯原立即咬牙冲向许江竹身边，两只手分别抓住最近的两只黑色小手，他发出一声怒吼，将黑色小手生生扯断！


    “快跑！”陆伯原回头向许江竹大声喊道！


    可……跑去哪里？


    许江竹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猛地，她目光定格在了身后的一家高档家居店，许江竹眼底闪过一丝坚决，她俯身前冲，奋力地挣脱袭来的黑色小手，不顾黑色小手指尖指甲的锋利，在冲过一群小手后，浑身血痕的许江竹一拳击碎橱窗玻璃，随即直奔厨卫区，拿起四把砍肉刀，重新冲了回来！


    “拿着！”她大喊着将刀扔向众人！


    三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避开了所有黑色小手。


    “好！”陆伯原接到刀后，利落地斩断几只死死抓住自己身子的黑色小手。


    “收到。”姜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对这个女生更欣赏了。


    下一秒刀光环绕周身，姜渔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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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边的黑色小手全部斩断。


    “啊？我？”另一边，小男孩也接住了刀，长刀的重量却让他差点踉跄摔倒，一脸欲哭无泪。


    三人呈三角形，将男孩死死围住，倒是将他保护得很好，不过男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时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多喝牛奶。


    而就在几个呼吸之后，数只黑色小手还是突破了三人的阵型，伸向了男孩！


    男孩吃力地试图挥动长刀，但以他的力气，根本无法自如使用高级合金制成的砍肉刀。他吓得摔倒了，连连后撤，当被逼到墙根底下，无路可退时，只能选择蜷缩着身子，恐惧地等着死亡降临。


    不过，他一直没有呼救。


    似乎是，不想因为自己再连累他人了。


    姜渔眼尖，她注意到身后的男孩摔倒时，那些小手忽然在半空中停滞了。


    下一秒，竟是许江竹眼疾手快地把小男孩拉了出来。


    刚刚，小手为什么停下了？一个念头逐渐在姜渔的脑袋中成型。


    当初，他们躲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时，吸顶灯罩上，明明有眼睛的图案，结果园长走进卫生间内时，却还是要一扇门一扇门地撞开！


    这是因为园长通过走廊上女生尸体的眼睛，只能看到她们几人钻进了卫生间。


    而自己当时做了一个举动——在进入卫生间后，第一时间拉下了窗帘！


    这时，灯并没有开。房间内一片漆黑，仍然可以看做是“眼睛无法在黑暗中看见东西”。


    但是，园长进入卫生间内时，撞开了门，房间里有了光，她们几个人却还是没有被发现——


    所以，两者之间的变数，就在于影子！


    无论是漆黑一片，还是有了丝丝阳光，当时的光源照射角度都不足够照射出她们的影子！


    ……


    重新梳理了一下思路，姜渔越发笃定，


    姜渔再次斩断最近的几只小手后，翻身搂起男孩，大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立大功了！”


    “是阴影……”姜渔连忙告知众人：“是阴影！那些眼睛看的不是我们，是影子！”


    许江竹脸上浮现出疑惑。


    此时，姜渔把她的脸扭向一个微笑路人，“你看，它也没有影子，它们都没有影子。”


    所以，这些眼睛可以定位的，只是她们这些人的影子而已。


    众人环顾四周，果然这些路人都没有影子，终于了然。


    姜渔肩下搂着男孩，一边前冲，一边喊道：“去地铁站！地铁站的隧道！那里没有影子！”


    陆伯原与许江竹闻声，立即随着姜渔，在边砍边跑了几十米后，冲进了地铁站。


    地铁站内，人群熙熙攘攘。人头耸动中，只看到两女一男一小孩的奇怪组合，持着夸张的长刀十分生猛地冲了进来，为首的女生更是连连叫喊着“让开让开让开！”，人群同地面上的路人一样没有意识，几人生生撞开一条路，然后奋不顾身地跳向漆黑的隧道中……


    哒哒哒……


    在隧道中又跑了几十米后，姜渔确认身后再没有小手跟来，这才停下脚步，还好这些路人没有攻击性，不然车轮战也会让他们全军覆没……


    她倚着墙，连喘了几口粗气，正要说话，旁边一间与墙壁同色的门，忽然开了……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姜渔的肩膀，将她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