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火海
作品:《我靠杨枝甘露发家致富》 凌延川在帐房内研究了一早上柱州水道图,帐外北风呼啸。
晨醒后腰酸背疼的程扬知硬是在榻上赖到日上三竿,才拖着疲软的身体去用膳。
狂风暴雪的喧嚣被隔绝在外,掀开厚重的兽皮革幔,她才听清屋内人的交谈声。
“那‘赫里阿娜’是什么意思?”金钗和玉簪正一左一右坐在熊英身旁,向她请教柱州话。
熊英见到程扬知进来,赶忙同她们一齐起身行礼。
“开小灶不带我呀?”程扬知故意玩笑道。
“不敢,”熊英立马腾出位置,“我在教她们说柱州话。”
“姐姐快试试,金钗学得舌头都不会放了!”玉簪在一旁打趣道。
“‘赫里阿娜’意为火烧云,相传日落时冲着西边大喊,能唤来牧羊神的红斗篷。”
程扬知学着熊英卷曲舌面发声的模样,嘴里吐出咿呀乱语。
弹舌,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若在荒野迷路,得吼‘阔托鲁’。”熊英再次举例。
她们仨鹦鹉学舌也学不明白。
“‘阔托’是狼粪,‘鲁’是踪迹,连起来便是‘顺着狼粪寻生路’,这在柱州可比京州司南更为灵验。”熊英一句接一句,压根不管她们学会了没。
捋不直舌头,程扬知撒娇抱怨:“不学啦!柱州有没有其他好玩儿的呀?”
倒不能怪她“不务正业”,昨夜听凌延川说柱州人应对凌汛灾害已久,早有预防措施,不至于像梁青突发的秋汛那般令人措手不及。
反倒是莫名其妙炸开冰坝导致河岸牧民损失惨重。
“柱州人喜好猎杀驯兽,改天教你们驯黄狗和苍鹰。”熊英拍了拍胸脯。
左牵黄右擒苍,程扬知默默在心里感叹自己小时候的语文课没白上。
纸上谈兵容易,可若真是让她尝试,估摸着只能表演个打退堂鼓。
*
午膳结束许久,也不见凌延川返回帐房,倒是隔壁军营有名士兵不请自来。
程扬知防备心强,让胡硕将人拦在帐外。
“此前来所为何事?”她难得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妄图震慑这名禁军。
这名身穿御林军装的士兵笑得谄媚:“不知七少夫人可否赏脸,前往军营一坐?”
程扬知闻言蹙眉,正想说些什么,胡硕便先行阻止:“放肆!区区下士,胆敢私邀少主夫人?”
士兵打马虎眼道:“哎,咱将军特命我来请的,怎能算是私邀呢?”
胡硕断不可能松口:“哪位将军?男女有别,怎能如此冒犯?”
“长史说笑了,这不见七少主和少主夫人从京州远道而来,咱可不敢怠慢。”士兵假惺惺笑道。
“不敢怠慢?”程扬知冷哼一声,“我倒觉着官爷故意晾着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把少主当回事儿呢。”
此话一出,士兵面露尴尬,嘴上却仍顾左右而言他:“将军素来谨慎,未见少主玉佩,断不可能贸然上前。”
“未见?”程扬知袖摆一甩,“岂有下人见了主子不主动请缨询问的道理?难不成还要七少主把他的玉佩送至将军跟前吗?”
她极少以如此语气说话,上一次还是在回怼不看好糖水铺子的路人时。
胡硕作为管事的下人,见主子态度强硬,定会顺主之意下逐客令,“还不快滚!”
士兵悻悻离去。
本以为这只是段不足挂齿的小插曲,可谁知待凌延川与柱军返回帐房后,隔壁军营竟无端失了火。
“走水了!大家快跑!”
“啊啊啊!救命啊!”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凌延川扔下羊皮卷冲出营帐,只见隔壁军营的马厩已窜起三丈高的火舌。
朔风裹着飞溅的火星子,囤积草料的木棚让火势愈发迅猛,马匹嘶鸣声令人心颤。
“等等!”程扬知连忙冲上前拽住凌延川,“你莫要冲动!”
她知晓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可如此大火,断是让现代消防车来也须多时才可扑灭。
何况现在河面厚冰,水源缺失,谈何救火?
凌延川搂住她,下唇轻颤,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不会有事。”
言毕,他立刻转向胡硕:“带女眷退离!”
随后扯下貂皮大氅:“柱军听令!持盾截断火路,随我入军营救人!”
不过十余名胡袍军士应声而动,铁靴踏雪。
他再度转头望向程扬知,火光在她眼底映出跳动的金箔。
“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爆裂声轰然炸响。
受惊的战马撞断拴绳,裹着烈焰向军营外冲撞。
熊英突然扑向程扬知,带着她在雪地翻滚两圈,躲过了发疯不受控制的烈马。
烈马身上燃烧的干草落在积雪里,烙下焦黑痕迹
“是火油!”熊英抓起把焦黑雪块,指尖搓出黏腻黑渍,“他们往草料里掺了火油!”
程扬知盯着她指腹上沾染的油脂,忽然想起晌午时那个谄笑的下士。
难不成邀约实是为了让她葬身火海?
她转头望向几乎被火吞没的军营,凌延川正指挥柱军将湿毡布抛向粮垛。
天不助,西风突变。
凌延川夺过水桶朝头顶浇下,寒雾腾起,他不忘用余光确认程扬知深处何处。
她正逆着人流往河岸跑,斗篷在雪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痕迹。
“快来凿冰!”程扬知甩开试图阻拦的胡硕,金钗先行抱着铁镐冲上冰面。
封冻的河面在夜色里如同墨玉,冰层下暗流涌动的青黑色像淬了毒的血。
玉簪举着铜盆重重砸下,却只在冰面留下白点,反震的力道让她跌坐在冰面上。
“姐姐,单凭我们,恐怕难以凿开这冰面。”
“是呀姐姐,你的手都快冻伤了!”金钗心疼得紧,连忙握住程扬知通红的双手。
火场腾起的黑烟不断飘来皮肉焦糊的气味,熏得人口鼻难受。
熊英突然扯住她衣袖:“我来!”
她夺过程扬知手里的铁器,奋力朝冰面不断凿下,手掌几乎沁出血珠,却不敢稍停。
身后军营腾起的浓烟已遮蔽半边天幕。
程扬知的裙摆被冰棱划破,露出冻得青紫的小腿,指甲也在凿冰时劈裂。
可一想到凌延川还在火场里舍身救人,她怎敢轻易懈怠。
倒塌的粮垛形成火墙,几乎将军营里的将士们全部困在中央。
一名柱军被马蹄踢断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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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死死抱住发狂马首:“赫瓦德快走!”
凌延川解下披风浸入雪水,蒙住头脸冲进火场。
河岸终于传来冰层碎裂的咔嚓声,程扬知跪坐在冰窟边缘,看着熊英将整条胳膊探入刺骨河水。
“铜盆,快拿铜盆!”
金钗和玉簪你一瓢我一勺,终是向火场运去了冰水。
程扬知望见凌延川正拖着昏迷的士兵冲出火海,他衣装后背裂开尺长缺口。
柱军们嘶喊着“保护赫瓦德”,一边营救一边护送。
程扬知的指尖已冻得发紫,仍咬着牙传递水盆。
火势难以扑灭,但终是在烧光了易燃物后渐渐趋于稳定,伤员也被转移至安全区域。
只不过仍有不幸之人命丧于火海中。
而熊英不忘将奔走的狂马驭回,她牵缰绳的手掌早已皮肉绽开。
“如何了?”程扬知被冻得头脑发昏,只远远瞧见凌延川在寒风里艰难脱下身上被烧出窟窿的残衣。
她恍惚间站起,未寻人搀扶,摇摇晃晃险些倒地。
“姐姐!”金钗眼疾手快抱住她,“姐姐莫要逞强!”
她在来时路上便身有不适,但她一直忍着不提,生怕耽误了行程。
胡硕担心得团团转:“侧少夫人您没事吧?老奴这就去叫郎中!”
凌延川本想先行命人稳定伤员,却见胡硕急匆匆跑来禀报程扬知身有不适,他急得连外袍都忘了穿。
“怎么了?”他从金钗怀里抱过程扬知,“可是受了寒?”
见她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凌延川急忙将人抱回帐房。
“柱州可有郎中?”他恨不得亲自去寻。
而胡袍柱军却跪在帐房门外,请罪一般:“愧对赫瓦德,柱州人身体健壮、素不善医,最近一处医馆远在百里开外。”
金钗和玉簪跪在一旁,等着领护主不周的罚。
熊英身负着伤,掀开帐幔,请命让她一瞧,“若是少主信任,我可替少夫人诊脉。”
眼下已无其他法子,只能让她一试。
熊英让胡硕拿来温热帕子,将双手擦拭干净,确保指腹温热,才缓缓贴上程扬知的细腕。
她的脉搏跳动流畅如珠走玉盘,指下感觉圆滑、有弹性,似按在流动的圆珠上。
手腕靠近小指一侧尤为明显。
熊英一愣,表情怔住。
胡硕连忙发问:“如何?‘银钏’姑娘怎这副表情?”
“这……”熊英下意识看了一眼凌延川,又不确定似的再度把上程扬知腕脉。
“说话呀!”胡硕当以为她这反应是摸出了何等大病,急得满头汗,“可是有何……”
身为总管,自然知晓主子患病须得保密,话音未尽,胡硕立刻带着其余下人一齐离开帐房。
“此处只有我们三人,‘银钏’姑娘但说无妨。”凌延川看似平静,心亦快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不能接受程扬知有任何闪失。
“我……”熊英支支吾吾,“小女略懂皮毛,医术不精,恐错判……”
“无碍,你且告知我是否严重即可。”凌延川声音嘶哑,早已按耐不住急切。
熊英轻叹一气,缓缓吐出三个字。
“……是喜脉。”